第二百九十五章 深海浮沉（一）

毕竟两人并未真正的相处过，虽然有过一段短暂的不解之缘，但距离如今，也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慕容暄回到大漠之后，两人便再无丝毫的交集，直到这一次相见，统共也只算得是两人第二次的见面。

        这相处的时间，实在是太过于短暂，更遑论说要了解彼此。

        慕容暄对于她的喜欢，实在是来得太过于莫名其妙，来得太浅薄，这样的感情，蒋馨凝既不会相信，更不会接受。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因为贪恋庄萧晨那张脸，和这虚无缥缈的喜欢，她于对方，根本没有真正了解过就结为了夫妻。

        甜言蜜语的确动人，可是下场惨淡才是最终的结局。

        血的教训，这一生，都会牢牢的跟着蒋馨凝，叫她刻骨铭心。

        再痴傻的人，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到两次，重生之后，对于爱情，蒋馨凝看得浅淡，对于美色，更是嗤之以鼻。

        对于慕容暄，她曾是打算把他当做朋友，甚至在必要的时候能够结为盟友，可是现在看来，这种可能也十分渺茫了。

        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蒋馨凝只希望，慕容暄能够从此对她敬而远之，两人形同陌路，就是她最大的让步。

        慕容暄此刻的神色也不算好看，清丽的眉头皱在一起，看着蒋馨凝的眼神令人心碎。

        即使是一言不发，他也有叫人足够心疼的资本。

        若是寻常的女子见得慕容暄如此，早已经恨不得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悉数交给他了，只是蒋馨凝，此刻偏偏背对着他，丝毫不为所动。

        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明明蒋馨凝身影如此单薄，但是她却仿佛一切都不畏惧，一切都不看在眼里。

        甚至对于他，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原本他是期待，心中也觉得，蒋馨凝对于他，终究是有些不一般的，可是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奢望了。

        蒋馨凝，还是当初他所见到的那个女子，冷淡而睿智，疏离却慧黠，她的气质，一点都没有改变。

        从开始到现在，都叫他魂牵梦萦。

        可是这个人，却不似以前那般了，或者所，他痴痴念念的这段时间，也不过是自己臆想而已。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慕容暄就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一般，内心如火般燥热的情绪难以平复。

        “话无绝对，我不相信，你对于我，一点都没有感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抬起手，想要抓住蒋馨凝的衣袖，没有人会拒绝他的。

        可是蒋馨凝却是立刻就避开了他的手指，只淡淡的说道：“九皇子殿下请自重，该说的话我方才都已经说了，若是你还不明白，我也无话可说。”

        慕容暄的手指停留在空中，他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而听着蒋馨凝没有丝毫温度的话语，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现实？

        原本他想着，等到大燕和金国的盟约礼成，他便能够以使者的身份正式向大燕提出联姻，顺利成章的把蒋馨凝娶回金国，做他的皇子妃。

        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现在，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原本以为，不管如何蒋馨凝对于他，终究是有一些好感的，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却并非是如此。

        “九皇子什么时候会让我走？还是说，打算一直把我困在这？”蒋馨凝转头，看着慕容暄的眼神，也已经回复了以往的冰冷，甚至连曾经有过的柔情，此刻也都化为了乌有。

        看着这样的蒋馨凝，慕容暄心头五味杂陈，没有人比此刻的他更加难过。

        只是看着蒋馨凝那张脸，他就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一般，如同潮水般的绝望感，涌了上来，几乎要把他淹没。

        “我不过是想要邀你一同吃饭而已，难道这一顿饭的功夫，二小姐都不愿意给我？”慕容暄轻笑一声，目光灼灼的说道。

        蒋馨凝抿唇，只看着慕容暄不说话，原来今日的事情，果真和他有关？

        “所以是九殿下，让人把我劫掠到这里来的么？这样的方式，未免过于新奇了。”蒋馨凝唇瓣轻启，半晌才如是说道。

        慕容暄耸耸肩，淡淡的说道：“不如此的话，二小姐是一定不会过来的。”

        “既然知道我不愿意，为何九殿下还要做这样的事情？”蒋馨凝冷冷的抬眼，一双淡色的眸子只直直的盯着慕容暄，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一般。

        她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是平静的陈述，但即使是如此，她说出这一句话来，慕容暄也依旧是心头一顿，有一种淡淡的负疚感产生。

        那日慕容绫笑着在他的耳边说道，不如生米煮成熟饭，把蒋馨凝掳过来问问清楚，才是方便！

        而他，也鬼使神差的真的动了这个心思。

        也许在他看来，他和蒋馨凝终究是两情相悦，即使是这样做了，也无可厚非，但是眼前看来，事实分明和他所想的南辕北辙。

        而看着这样的蒋馨凝，慕容暄心头的思绪也早已经千变万化，看着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了。

        蒋馨凝此刻却只是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算了，我也不需要九殿下给我一个回答，若是你能够放我和我的侍女立即离开，这一切我可以当做都没有发生过。”

        慕容暄站在原地，看着眉眼不知看向何处的蒋馨凝，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但是眼神之中的光芒，却开始一点一点的暗沉了下来。

        “不过是吃一顿饭的时间，我方才也已经吩咐下人在内堂里备好了晚宴，吃过这顿饭，说完一些话，我会立即送二小姐回去，难道不行么？”

        看着温暖如煦，此刻就已经点燃了蜡烛的内室，蒋馨凝的眼眸微微的闪了一闪，只不动声色的勾起了唇角。

        怎会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千辛万苦的把她掳到了这里，只是为了请她吃一顿饭而已，这样的借口，未免过于拙劣。

        但是对于慕容暄，她还抱有最后一丝情谊，不愿意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也不想要让两人最后都太难看。

        正在僵持之际，庭院的木门却再一次吱呀一声打了开来。

        这一次门才一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就顺着微风飘了过来，直直的扑在人的脸上。

        慕容暄神色一凝，下意识的已经退了一步。

        蒋馨凝的眉心皱了皱，却还是站在了原地，一步也没有向后退。

        进来的几个黑衣小厮，此刻均是面如土色，腿如筛糠，他们手中都战战兢兢的端着一个大的托盘，上面用一层漆黑的布料盖着，虽然看不清楚，但边角浸湿的液体，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蒋馨凝抿了抿唇，不知为何，闻到这一丝血腥味儿的时候，她的心头，竟然有一种极为兴奋的感觉。

        仿佛蛰伏已久的残虐，再一次肆虐了起来。

        为首的小厮战栗着走到了蒋馨凝的跟前，只抬头看了她一眼，就如同看见了地狱恶鬼一般，猛然低下了头去。

        他把托盘往蒋馨凝的面前一送，只颤声说道：“这是十公主吩咐小的送来给小姐过目的，还请小姐看的仔细一些！”

        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个小厮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可见已经害怕到了极点。

        蒋馨凝抽动了一下鼻子，已经猜到了这托盘上是什么东西。

        她轻微的一昂头，捻起手指把那托盘上的黑布撩开，只是一刹那，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就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股呛人的血腥气更加浓烈的弥漫了开来！

        旁边侯着的几个小厮都已经受不住这番惊吓，大口的呕吐了起来。

        慕容暄亦是神色一震，下意识的就侧开了头。

        蒋馨凝抿唇微微一笑，即使是看着如此可怖的人脸，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还有一丝微微的笑容。

        她伸出来的手指纤细而修长，她的脸蛋白皙又柔嫩，可是眼前这一幕，简直让在场的人要晕厥过去！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竟然有着这么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

        看着这样的画面，她也没有丝毫的动容，莫非真的是变态到极点了吗？

        而眼前托盘里的人头，虽然已经不成样子了，但是蒋馨凝依稀也能够看得出来，正是方才那六人之间领头的那个。

        看着他大大睁着的双眼，仿佛根本不可置信一般，连同方才在那街道之上耀武扬威，出言调戏楚兰的样子相比，此刻的他，的确是滑稽之极。

        只怕他到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样的方法死掉。

        不过看着大汉临死之时不敢置信的表情，蒋馨凝却感到了极大的痛快。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但你若是主动前来招惹，也休要怪我狠心。

        蒋馨凝心里如是想着，只浅浅的笑着，把那黑布重新盖了上去。她的神色十分淡然，仿佛一条人命，在她的眼里看来，丝毫不值钱一般。

        慕容暄紧皱着的眉头一直都没有松开，此刻才猛然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拿下去吧！”

        小厮得了令，连忙端着托盘转身离去。

        蒋馨凝却在他的身后巧笑嫣然的说道：“代我谢谢十公主了。”

        小厮的背影一哆嗦，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只转身如临大敌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有仇必报，锱铢必较，我从未看错过你。二小姐，如同你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少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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