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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艰难求生的讲古人


  郑克殷这么说,反倒是一旁的吴外紧张了起来,连忙向青丘王下跪请罪。

  “原来殿下的意思不是他们犯有谋逆、不敬之罪……臣误解了殿下的意思,请殿下治罪……”

  郑克殷哈哈大笑,让吴外不必在意,他做得很好。“而且幸运的是你们没有擅自去搜集市面上的所有《泉姑传》并焚毁,那也就没有犯下错误。”

  吴外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郑克殷又命人给小说作者和书馆头家两人赐座甚至提供酒食,表示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根据吴外的说法,小说作者名叫陈博朗,官话、闽南话、澳龙语岚袂方言都说得很好,却说不出自己的祖籍和家庭成员,声称他在金门,哦是金京,独身一人生活很久了。



  郑克殷打量起这位穿粗布麻衣却盘好了头发的中年男子,的确看得出来文质彬彬。其肤色稍深,身上有些斑驳的痕迹——大概率是过去留下的彩绘被洗掉却洗不干净——郑克殷基本已经可以猜到其族裔来源了。

  “陈博朗,你为什么选择姓陈?”郑克殷以放松的语调问道。

  陈博朗呼了口气,“殿下这是看出来‘陈’并非我原来的姓氏了……

  “好吧,殿下,我选择用‘陈’作为我的姓,是因为我发现明人当中姓陈的人很多,便于我混入其中。

  “在那之前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选择郑、冯、刘等姓,但又害怕引起奸党注意,便也作罢。”

  郑克殷点了点头,知道以陈博朗的出身,选择一个大众姓氏来避人耳目是最好的。

  他又问道,“那么你的汉名,博朗,我想是来自ㄅㄛㄌㄚ(bola)这个词吧?”

  陈博朗略有些惊讶,与郑克殷四目相对,而后又稍稍撇头避开了目光。

  “没错……以及‘朗’这个字,是为了贴近闽南话的‘郎’也就是‘人’字。

  “殿下既然知道ㄅㄛㄌㄚ(bola),应该明白。”



  郑克殷当然明白,ㄅㄛㄌㄚ(bola)一词乃是温图-八云语当中的“讲故事”一词!

  也即是说,陈博朗出自郑克殷所说的八云三部,这一族系的生番生活在嘉洲大谷地北半部中北玉醴河与黑齿山脉之间。

  若是结合当前瀛洲青丘国的形势,青丘人一定会与八云三部的接触越来越多——

  其中,扶桑南北内战之时,刘国轩军中一名叫陈辛的小卒率队出逃,大概率就是窜入了八云人之中;而今年两大铁哨北上盘龙城,那一带周边的生番很可能就是八云三部中最北部的温图人!

  如今郑克殷能够接触到陈博朗这一位不可思议的人物,堪称惊喜。

  郑克殷继续提问,“不过,陈先生,最令我惊讶的,还是你的汉文水平竟有如此之高,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又是学了多长时间了?”

  陈博朗叹了口气,诚实地做了回答。回答的过程一如郑克殷想象的那样,是以番人的职业讲古人的姿态来讲的,过程当中手势、语气随着故事而变化,这可是相当于有利于将听者吸引进故事当中!

  原来陈博朗出自与句芒部苗国人隔着小海湾相望的瑞舜社,大概是十四五年前,他们听说金门那头的明人迎来了一位相当不错的大酋长,相比于前一任大酋长,对于各个不同的族群都更加欢迎,后来陈博朗知道这位大酋长名叫郑克臧,前一任大酋长则是杨朝栋。

  明人有着嘉洲百番做不出来的大量好物,因而做买卖的需求其实很大,尤其是湾北的人会拿包括煤炭、黑曜石、毛皮、草药之类的去做交换。

  郑克殷也终于得知,其实从杨朝栋到郑克臧主政金门的时期,金门与嘉洲诸生番多少是有些交流的,只是后来郑克臧南避,冯、刘奸党入主并对番人采取人滚地留、拒绝交流的态度,这种通商交流才被断绝。



  也难怪刘国轩攻打湄凿国的时阵,湄凿部苗国人很容易就想到了劫来明人士兵、逼迫明人帮自己打退刘国轩的策略,这都是因为过去几十年有一些认知基础在。

  只是郑克臧与其手下只会讲一点点澳龙语,非澳龙族群便往往需要借助滘肩社、北虎船社和南虎船社来间接贸易。

  而陈博朗对金门明人的物资、生活和文化极为向往,便干脆亲赴金门,在此长居,尤其是与澳龙人岚袂大士部的椰蓝社来往亲密,在这待了几年,便学会了澳龙话、闽南话和官话。

  大概是十年前,金门气氛迅速变化,郑克臧离开了金门,杨朝栋最初还想利用番人来稍微牵制一下冯、刘奸党,但随着两年后杨朝栋自己身死,生活在金门的番人迎来出至暗时刻,椰蓝社甚至南方的巫雷、扫宋两社要么立即离开,要么就只能被冯、刘奸党的人大加屠杀!

  但番人们其实还有一种办法——

  毕竟在杨朝栋-郑克臧时期这些番人和明人来往得多,已经熟知明人的生活习惯和文化,便可以改名换姓,穿上明式的粗布麻衣,学着明人打理头发、胡须,又尽可能地洗掉生番时期留下来的身体彩绘和纹身。

  冯、刘奸党的走狗们也懒得深入了解番人,所以能够这样全套地改头换面的番人便也可以避过清剿。

  而且尽管这批番人几乎人人自危,但金门城中多少还是有些明人是愿意保护他们的。

  其一,便是洪门兄弟,洪门认识到番人正是可以借力合作扳倒奸党的一股力量,若能搭上线,他们就会尽可能地保护番人。

  其二,则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文人,他们在坊间各自开些书院、私塾,教人读书写字,以此收点小钱以过活。但来求学的人即使身无分文,他们也仍然接受,只是会要求以劳动来换取知识,不管你是明人还是番人。



  毕竟只要能给他们种点粮食、蔬菜,养好几只鸡,那便是好的劳动力,你是什么出身根本不重要。

  陈博朗从身处同样处境的澳龙人处得知这一点,便找到了一家书院,拜在一位当今青丘国重臣的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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