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喜欢你

明亮的霓虹灯从旧招牌上的洞里闪烁，这是一家珠宝店的旧招牌。招牌旁边是一家理发店。萧凌云真的站在一排非常古老的建筑物旁边。基于它们在其他公寓旁边看起来非常不自然，这些建筑物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被翻新。

        “哈。”

        萧凌云收起双手，向里面吹了一口气。他太不负责任了。晚上11点叫一个女孩出去……不管他怎么想，这都不太礼貌。

        “但……”

        他今天忍不住了。他知道她不会高兴，但不得不这么做。他需要听到她的消息。而他也想把这种感觉传达给她。雪开始下得更大了，他脚下的地面开始积雪。

        “第一场雪。”

        前阵子他看到过关于第一场雪的新闻，但对他来说，这就是第一场雪。他试着像小时候一样接住一片雪，雪在手中保持了一秒钟的形状，然后就融化了。他看着雪融化了，然后试图再接一些。

        “你是小学生吗，对下雪这么兴奋？”

        她已经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条围巾。她穿着粉红色的睡裤，外面套着一件蓝色的棉袄，萧凌云的视线飘到了她的脚边。暴露在空气中的脚踝，显得有些冰冷。萧凌云抓住了她的手。

        “什——什么。”

        “太冷了。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你到底要说什么。”

        “什么？”

        她跟着他缓缓移动，两人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餐厅，此时里面依旧有很多人。

        “你想吃点什么？”

        “晚上吃东西会发胖的。”

        “热奶茶呢？没问题吧？”

        “基本上是一样的……”

        不过她没有说不，所以萧凌云点了一杯。一个烤肉汉堡、一个鸡块套餐和一个热奶茶。他和万和阳说话的时候吃了一块面包，但事实证明那太少了。刚点完菜，打算转身，就感觉背后有人戳了戳。她看着菜单，眼神略带苦涩。

        她指着前段时间特许经营的汉堡。萧凌云微笑着为她点了汉堡。

        “没关系，只要在半夜前吃，还不如零卡路里。”

        “谁告诉你的？”

        “嗯……一个我很熟的人。”

        你。

        她以前几乎每次吃夜宵时都会这么说。结婚后，她竟然说只要在凌晨1点之前吃就可以了。

        “这太不负责任了。”她说，冻得有些发抖。

        萧凌云不得不怀疑，如果她意识到自己就是曾经说过那句话的人，她会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你先上去吧，我等会去拿吃的。”

        他先送她上楼，等拿到吃的后再上楼。楼上有一群大学生。大概是在学习了一整天后休息一下吧。他们中的一些人仍然翻看着课本。

        “这边。”

        “我胖了就是你的错。”

        “放心，我陪你锻炼。”

        她有点抽鼻子，所以萧凌云脱掉了夹克遮住了她的腿。

        “天冷，你应该穿厚点的。”

        “我没有时间，因为有人叫我马上出去。那人太没有礼貌了。”

        “是啊，听起来像个混蛋。”

        “原来你知道啊？”

        “所以我很感谢你能出来。”

        她蹙眉抿了一口热奶茶，身后的大学生们开始一起离开。他们离开后一两分钟后，一名员工叹了口气，上来收拾他们的烂摊子。

        “所以，你想说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把嘴唇从杯子上移开。即使是现在，萧凌云也只是在摆弄手中的汉堡。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虽然这么说，但她看起来真的是安定下来了。萧凌云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她。

        “你为什么开始演戏？”

        “……你在这么冷的冬夜叫我出来问这个问题？”

        萧凌云只是耸了耸肩，看着她生气地撅了撅嘴。萧凌云一言不发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的目光相遇了。对萧凌云来说，在他周围这个灰色的世界里，她几乎是唯一一个被染上色彩的人。二楼一直很吵，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在她决定说话之前，他可能什么也听不到。

        她没有说话，只是几秒钟后噘嘴就消失了。皱眉也消失了。现在，她静静地看着他。再一次，她的头顶冒出一个字幕泡。萧凌云决定不读它。他只是等到她开口。

        “……我可以回答你，但以后不准这样做了。下次你这样做我不会出来了。”

        “我答应你。”

        “我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但我知道你不是因为好玩才演戏的。因为什么？”

        “只是……”

        “……我的回答有用吗？”

        “或许吧。”

        她微微眯了眯眼，才看向外面。萧凌云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外面正在下雪。雪下得如此之大，几乎就像是一块巨大的白色帷幕披在了大地之上。

        “当我第一次和爸爸一起去剧院时，我就下定了决心。我想站在舞台上。”

        把“爸爸”两个字塞进嘴里，她的眼睛仿佛在寻找天空。萧凌云当然知道。上辈子他都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在她读初一的时候就去世了。哪怕是在他渐渐淡去的记忆中，这点他都记得很清楚。他向她求婚的那天，她哭着告诉他，她有地方要去。

        那个地方就是埋葬她父亲的那座山。那是萧凌云第一次见到她的父亲。

        【爸爸，这是他。他说他会让我开心。说话的语气那么倔强……就是他。】

        萧凌云看着她的手。靠在桌子上，颤抖得如此轻巧。他不能让其这样一直颤抖，所以他将手轻轻放在她的手上。她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他，但萧凌云没有收回手，颤抖停止了。

        “我爸爸……在一家出版商工作。他想当作家，但几次失败后就放弃了。不过他还是喜欢文学，这就是他去出版社的原因。那是他遇见我妈妈的地方。”

        她说的几乎就像是在回忆很久以前读过的东西。萧凌云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俩都非常喜欢艺术。事实上，我小时候去艺术展的次数比什么都多。很无聊。我不能说什么，不能跑，不能向我的朋友们吹嘘。”

        她淡淡一笑，似乎想起了自己生命中的那一刻。

        “当我告诉爸爸我很无聊时，他说我们不妨去别的地方。”

        “那一定是剧院。”

        “是啊，我还记得。发票的那位女士，进入剧院的小路，紧挨在一起的座位。上面的紫色灯光，以及当时的那部戏。他带我去了小剧院，大剧院。最后，戏剧最终成为了我的梦想。我开始想自己站在舞台上和观众交流，所以我在中学的时候就加入了儿童剧院。尽管没有合适的老师，我们还是一起练习了很多。”

        “有趣吗？”

        “非常有趣。在学校成立了话剧社后也加入了。”

        她继续说着，脸上还带着几分悲伤。

        “我从事演艺事业并没有什么令人惊奇的原因；就这样发生了。但我很感激这件事。感谢我爸爸介绍我演戏。”

        “演戏……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

        她闭上了嘴，然后非常平静地回答“是”。她的眼睛仿佛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泪来。

        “这是我和父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当然……现在对我来说很珍贵。”

        她眯起眼睛，以免眼泪掉下来。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她一提到父亲就哭的事实似乎并没有改变。萧凌云不能一直看着她哭，抬手擦去她脸上流下的一滴眼泪。她呆呆地看着他一秒钟，另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很抱歉问你这样的问题。”

        “……”

        两人没有说话，萧凌云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来这里之前，他的心里有很多话想说，见面之后越来越多。但此时，他只想说一件事。

        他知道这样说会让他显得非常没有礼貌和可笑。然而，萧凌云想不出他还能说什么。毕竟，这是他这一刻能说的最完美的话。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随身携带手帕的原因。可惜我没有。”

        “下次带一个。”

        她又笑了。之后，他们继续边吃边聊。不知何时，汉堡已经凉了，鸡块也凉了，但是这顿饭还是很好吃的。萧凌云微笑着看着她吃完汉堡，开始吃着他的一些鸡块和薯条。

        “那你为什么开始演戏？”

        她也问了一个问题，嘴边粘着番茄酱。萧凌云指着它想引起她的注意，但她不明白。最后，萧凌云自己拿出纸巾擦了擦嘴。

        “……我不是小学生。”

        “我知道。”

        萧凌云一边说着，一边把垃圾收到了面前的托盘上。

        “我没有你那样的经历。我从一开始就有自己具体的打算。”

        “具体的打算？你也想当演员吗？”

        “并不是真的。”

        “然后呢？”

        “我只是决定用它作为垫脚石。一个毫无意义的垫脚石。我本来可以用演戏以外的任何东西作为垫脚石，但我选择了演戏，因为它看起来很合适。”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那是因为我也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什么？”

        为了解释这一点，他们不得不谈论他的记忆和他的前世。但是一旦他说他是她未来的丈夫，他就会被送进精神病院。

        “我不明白，但你真的不在乎演戏，是吗？”

        “差不多。”

        “那你为什么要演戏？”

        “因为我需要它。”

        “你为什么需要它？”

        “因为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正在做这件事。”

        他既是高中生萧凌云，也是中年萧凌云。萧凌云的记忆是高中时的自己，性格却更接近中年的自己。萧凌云仔细一看，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被一分为二了。他可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没有太在意。话说回来，这辈子有多少人会怀疑自己呢？

        “要不是万和阳，我都不会这样想。”

        开学之初，他就想过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在某个时候，他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他已经决定，他需要找到一种方法来度过即将到来的未来。但在他的心里，年轻的自己还在尖叫。年轻的自己想帮助别人，在别人面前表现得成熟一点。想要追逐梦想的年轻自己还在。另一方面，成年的自己也在。

        也许演戏是年轻的自我与年长的自我冲突的结果。表面上，他认为演戏只是一种能够见到她的方式。但内心深处，萧凌云却因为能站在舞台上而兴奋不已。万和阳之前跟他说过，他就像是扮演萧凌云的萧凌云。一个中年男子，在他高中时的自己的外壳中。但到了某个点之后，那个属于自己的外壳开始消失。萧凌云开始变成萧凌云了。

        也许一直以来，萧凌云都害怕他开始喜欢表演了。因为在内心，他只是想保护家人的安全。但最近，这种心态开始被打破。他更关心演戏。他开始是因为钱，但现在他意识到了站在舞台上的感觉。他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舞台的渴望只会越来越强烈。

        最初只是他实现目标的一个简单的垫脚石，现在开始成长为更多的东西。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意识到，惠化站的鬼故事对他来说甚至都不坏。这样好吗？也许他现在应该放弃演戏，干点别的事。这对她来说会更好，不是吗？

        他被吓坏了。

        万和阳的话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她开始变得陌生，一个在他的生命中根本不重要的人。这让他很害怕。他甚至都没有去想，因为他害怕。因为更容易简单地认为，无论发生什么，她都是他的。不过，他现在需要面对现实。也许为时过早。他甚至不知道这会带来怎样的变化。但他现在需要说出来。他需要改变自己的生活。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字典里的所有字眼中，他唯一能表达感情的就是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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