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初离家印之多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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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之才要抬腿往前去,忽又顿了顿,侧身道:“苏岱,你不去将灯点上么?”
那人不知想些什么,黑暗里身子隐隐一动,半晌不答话。
气氛仍是安静中带着些尴尬,好一会儿他才接了句,“这个么,原先来时,都有人先预备上了,今日却没记起这事,蜡烛,灯,我也不知在何处…”
印之身子一滞,慢慢吐出一句,“呆愣愣地站着做什么,不去寻一寻么?”
听闻此言,苏岱这才提起腿来,往库房去,女子轻叹一声,这人怎么瞧着一点也不聪明,也迈了步子抬腿跟上了。
二人于黑暗中摸索一阵,终于在一抽屉里寻着了一捆火折子并几只长烛,点了照亮。
烛光隐隐摇曳,二人互望一眼,悄然生变。
……
这处屋子不大,只有一个小隔间,摆着一檀木衣箱,里头衣衫摆放整齐,瞧着还是新的,印之伸手取了上面一身换了。
到底男女有别,苏岱的衣裳穿在自己身上,衣摆触地,衣袖垂着,手露不出来,低头打量自己一眼,不觉好笑。
男子才从外头回来,面上有些笑意,口中却喃喃道:“才刚就该让那车夫多等一会儿,眼下不至于这般麻烦,日后还得做了打算才是。”
抬手轻轻叩门,没一会儿,只见女子提着衣裳过来开门。
苏岱仔细望望她,勾唇笑笑,边进门边道:“衣裳虽说大了些,你穿着倒也不难看。”
印之慢慢挪回屋中,坐下,挽起衣袖,并不答应,只低眉垂眸,温声道:“苏岱,我饿了。”
男子憋着笑意,做无奈状,“咱们眼下在郊区,铺子关门早,可没有地方买。”
只见那人认命似的叹叹气,“早知如此,还该听你的,预备齐全再出来。”
哄骗印之一回,苏岱才捧腹笑起来,“没有铺子倒还有邻居,我已去招呼过了,隔壁王老伯眼下正在做,歇会儿去取就是了。”
女子此刻又累又饿又困,没有力气与他争辩,想想无人铺床,预备洗漱,心中凄惨,静静坐着,所思甚多。
“顺便提了一嘴咱们家看门的婆子,人原是白日过来,晚上回家去了,明早便来,只需将近今晚了,你莫要难过。”男子见她如此,温声宽慰。
听闻这个,印之忽地展颜一笑,“那便好,只当今日渡劫,他日难遇,算是一桩经历。”
苏岱略一扬眉,起身往隔间换衣裳去了。
屋子一张榉木罗汉床,比家中拔步床略小些,印之仔细理了床铺,被子不及家中的轻软,夜里睡了大约要热的。
待苏岱换好衣裳,又在库房寻了个两层的食盒,就往王老伯家去了,印之在屋里等着。
外头的天色澄净,幽蓝若透。
二人才坐在桌前用饭,一碟清炒马兰头,还有一盘蒸咸鱼段,不知是饿了还是忽地换了口味新鲜,这一顿饭滋味尤其好。
印之有了力气,又想到他半夜去叫人做饭,思索一回道:“那老伯心善,这般晚了还肯帮忙。”
男子抬眸嗤笑一声,“不是心善,是银钱到位了。”
此话一出,女子神色淡淡,并不回话。
“很晚了,先安置了罢,明日在仔细想。”
……
屋外墨蓝色天光透纱窗,原是很困的,不知为何躺在床上又觉清醒异常了。
心里为着出浔都,思前想后许久,今日成真,只路途欢欣,不想真到泰都,一地鸡毛,外头当真好么?
若说不好,今日只是不曾安排好,还有明日后日,许多日,若是往后的日子都好呢?
午间才同苏岱说过,为何非得在浔都预备好,眼下可不是自讨苦吃么?预备,预备,身上有银子,心里有兴致,分明不缺旁的,为何觉得不好了?
无人铺床,无人备膳,无人预备梳洗,江印之,你自己做不了么?
瞧瞧罢,原还想着不该依托他人,离家才知自己许多事假手于人,还该好好学才是,怎好说是“渡劫”?该说是天爷送个契机与你,要你不因这些事情被人拿捏。
如此思索一回,倒也心满意足的睡去。
苏岱心里惦念着应当先传信与家中人,忽地跑出来,年半不在家,冬棠婚事也不在,江印之家中也该递一封,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左右翻了两回身,见里边那人已睡熟了,再一瞧屋内也已经看得清楚,便取了衣裳,往书房去,提前将书信备下。
屋外天呈鱼肚白,庭院寂寂。
至书房门口,忽听见一侧花坛附近好似有些动静,走近些一望,正是上回留下看门的小厮,这人身子摊开着,口里含糊其辞,苏岱不由得来气,不应门,不锁门,在此处躲懒。
“怎么躺在这就睡了?”苏岱冷冷道。
那小厮立时惊醒爬起,揉揉眼睛,瞧明白了,才开口道:“大爷,您怎么回来了?”
“我不能回来么?”男子气急反笑道。
“这是您的宅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那人讪讪应了。
“我不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苏岱顿了顿,深呼吸一回,心中默念:要分清红皂白,慢慢走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一圈,“昨夜做什么呢?怎么不来应门,连门也不锁?”
语调平静,听不出情绪。
小厮垂头低声道:“回大爷的话,小的昨日偷饮了一口厨房的襄陵酒,不知怎么浑身晕乎乎的,胡乱走动便倒在此处了,只瞧见了月亮,旁的什么也不知道。”
他越说声音愈小,苏岱勉强听了个大概,不是大事,但这小子年纪不大,天真的厉害,呆在泰都早晚要被人骗,心中叹气,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问三。”
男子理了理衣裳道:“问叶不在,过会儿周婆子来了,你与她说一声,往家里添些人。再有,将早饭预备了。”
那人连连应声,去忙了。
苏岱自入了书房写信,提笔沾墨,思忖好一会儿,只说自己忽而兴起,带着江印之游山玩水去了,一式多份,装了封好。
做了这些,心中才松懈下来,一日之间,情势多变,只觉脑中错乱,瘫坐在椅上。
这边印之方醒,眼见环境陌生,身旁无人,唬了一跳,立时坐起,左右打量一回,才回了神,仍有些胆战心惊。
起身穿戴整齐,抬手想将头发照昨日绾起,绕了两回,总弄不整齐,心里又急着见苏岱,愈发手忙脚乱起来。
为何自己连这个也做不好呢?不觉胡思乱想一通,连这个也做不好,竟还嚷着要出浔都,眼下可好,诸事不顺,不觉心酸,蹲在地下,两手抱着自己,小声啜泣。
稍缓一会儿,才定下心来,抚着心口问自己,瞧瞧,眼下只是换个地方,不过是出来没见着苏岱,就这般难过么,倘若真是你一人呢?
江印之,怎么不出去望望,那人多半就在外头等着,原先在苏家便是如此,怎么就自己哭起来了。
情况最差也不过是苏岱撇下自己一人走了,思及此处,抬手摸摸袖口,还好,至少还有银钱,实在不行还能自己雇辆马车回去。
思索一回抬袖拭了拭眼角泪珠,站起身来,往门口去,双手挨到木门时,闭眼吐纳一回,好似自己已然独身一人,需得面对许多。
“吱呀”推开,屋外天色澄明,浮云轻飘,温热小风迎面,心中宽慰不少,目光往下,正见苏岱自廊下过来,不觉松了口气。
抬腿小跑到那人跟前,道:“你起来怎么不叫我?”语调温软,带些娇嗔。
苏岱微怔,倒有些不好意思,温声应她,“昨日奔波一程,睡得晚,自然要晚些叫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打量女子一眼,眼尾微红,睫毛上有些晶莹,像是才哭过,不觉心中愧疚,伸手抚了抚女子的脸,“无事了,我已遣人送了信回去,咱们可安心些,方才让人备了早膳,我与你打水洗漱可好?”
印之眸光泛水,望着苏岱,感受那人手的温度,不知怎么,心生感动,眼眶益发湿润了,流下两行清泪。
男子并不挪动,微微低首拎起女子的衣袖,与她擦干,道:“江印之,这衣裳我还没穿过呢,今日叫你霍霍了。”
印之一怔,轻笑着往后撤了些,含糊道:“眼下是我的衣裳了。”
苏岱略勾了勾嘴角,“走罢,伺候你洗漱,头也不梳就出来了,被人瞧见了笑话。”
……
稍加梳洗,二人便坐下用早膳。
一叠咸菜,一碗米粥,却也津津有味。
“苏岱,你何时学会的绾发?”印之记着他那句头发也不梳,无地自容,是以开口询问。
那人放下碗筷,取帕子擦嘴,抬眼瞧她,秀发皆被束起,只戴一根木簪,慢慢道:“应该是十四。”
女子低眉,想着自己今岁十六,怎么连这个也没想起来学,平日依赖桑,桃许多,眼下离家,诸多不适。
“别愣神了,过会儿出去买衣裳,高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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