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别离忽生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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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苏岱难眠,原先总与印之提起“咱们不必与旁人一般”之言,如今瞧见李岩与金环好的蜜里调油,心头羡慕,还有上回,见张载明娘子送伞,亦是艳羡。
苏岱啊,为何相较?你究竟要如何呢?
翻来覆去,披衣起身,自研了墨,铺开纸,写起信来。
昏灯一盏,不觉一夜过去,笔尖墨干,仍是素纸一张,眼见破晓微光穿户,才要落笔,只有几痕轮廓。
忽地回神,不觉想了她一晚,若有所思,重新沾墨,郑重写下几字。
“可有不习惯处?”
男子瞧了一会儿,此一句,大约够了。
寻了信封仔细放好,慢悠悠写下“江印之亲启”五字,唤来问叶快马加鞭送回浔都。
而后才洗漱更衣,往院中去了。
……
这边印之午睡醒来,三婶子便送了新的账册过来,说是先不急着瞧,过会儿先去寻她一趟,有话交待。
是以用了茶,换身衣裳,往西北角的与丹院去。
甫一进门,瞧见二姑娘沁棠正坐在院中秋千上,侧头倚着绳索,眉眼低垂,面露忧愁。
印之温声开口,“二妹妹。”
那姑娘听了动静,抬眼见她,欢喜起来,“嫂子,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算算的确是有小半月了,怎么自己在这处想心事?”
沁棠轻叹一声,应道:“大姐姐婚期已定,就在下月十六,我想着大约自己也快了,不知日后如何,是以发发楞,胡思乱想些。”
女子抬眸打量沁棠,顿了顿,慢慢道:“我不能同你讲什么日后之言,妹妹还该过好眼下才好,左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安心些。”
那姑娘思忖一回,便道“算了,谁想它去”,又想起些什么,转了话头,“嫂子今日来做什么?”
“三婶子唤我,想是有事要交代的,她眼下在书房么?”印之向书房方向望望。
话音刚落,便听那处传来声响,“素日想做神仙便罢了,如今竟还随人去云游,口信也不往家捎一个,我只当没这个相公,日后叫方丈不必告知我了。”
没一会儿,一个布衣小和尚推开门,匆匆离开了。
印之愣在原地,此刻进去不合时宜,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嫂子不必担忧,母亲瞧得开,早不将父亲放在心上,想这个不如多挣些银钱了。”沁棠神色淡淡,坐回秋千,柔声安慰。
女子微怔,犹豫之间,三婶子自己出来了,“岱儿媳妇,来了怎么不进来?”
面带笑意,温柔和善,印之颇受震撼。
今日为的是年半节庆,三婶子有意想叫自己打打下手,帮着操持操持,本是应当,自然爽快应了。
末了,妇人忽道:“下午那事见笑了,还望你莫要张扬。”
印之赶忙点头,“印之明白,婶子放心。”
那人笑着应了,“回去罢,过两日有的忙呢。”
自与丹院出来,不觉思绪烦乱,小辈婚事,长辈婚事,婚事婚事,究竟该哪般呢?
行至天隅院中,想起苏岱已往泰都,只觉心思不知同谁讲,深感寂寥。
今夜独自入睡,身旁空荡荡,更添孤独,背过身,闭目养神。
习惯了的事,一时不同便要记挂许久,合该注意着些,此人若是不在,自己也当过得不错,哪里就得依托着他呢。
于是下定决心,自明日起,还照闺中日子度送,不受习惯之扰。
翌日清早,便先与自己列了张单子,记录应做之事,今日拢共三件。
其一,院里架个秋千,既不能总听戏,也该换个法子消磨时间,瞧着沁棠的秋千倒是合适的。
其二,理理账册,寻人问问年半节庆往年的先例。
其三,闺中常瞧着香樟发愣,此处没有香樟,芭蕉也好。
谁想前两项做完,才只是一个上午,倒了发愣时,瞧着那芭蕉,心里不自觉想起苏岱不知在做些什么,平日瞧那账册总觉得费工夫,今日无事仔细一瞧,却也只是一会儿罢了。
秋千初时有趣,多玩几回,便也无趣了,不如扫街来得痛快,不如骑马来得逍遥,没意思,没意思啊。
正是百无聊赖之际,见院中一小厮匆匆奔来。
“少夫人,大爷有信给你。”
印之不觉弯了弯嘴角,坐在美人靠上,字迹熟悉,“江印之亲启”,指尖轻触,继而小心拆了信封,六字而已,“可有不习惯处?”
心中答道,无聊得厉害,辰光难消。
稍坐一会儿,抬腿往书房取了笔墨,洋洋洒洒写了三四页,尽是日常杂碎,偏写得有趣,于尾页落上款,才忽觉怎么写得这样多了,又好似并未说尽。
手指轻叩桌面,又提笔在落款后添了一句,“还望明日再来信。”
她怕苏岱今日拿不着信,白期待明日,便也托人加急送去。
……
苏岱今日本想去珍宝阁的供应铺子瞧瞧,奈何李岩强留他陪着,是以在屋中憋了大半日。
“岱兄,不出未时,我父必至,我不愿单独见他,才拘着你,还望见谅。”李岩面色惨淡,语气颇不好意思。
苏岱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咱俩个,还说什么见谅不见谅么?”
没一会儿,便见门前一阵吵闹,正是李父带着人闯了进来,还未瞧见李岩便高声大喊:“回来了还不回家,要我请你不成?”
李岩冲着苏岱无奈皱眉,“他总是如此,莫要见怪。”
说罢便抬腿到院中向那人行礼,“父亲。”
“哼,回家。”
李岩默不作声,一动不动,李父见了忽地温声哄道:“从前之事,我不与你计较,你也莫揪着不放。”
“你不与我计较?父亲可有计较的资格?金环该不该计较?”李某声音冷淡,怒而不显。
李父听闻金环二字,猛地一震,面上却有些害怕,忙道:“屋里说,屋里说。”
苏岱瞧见二人言语不投机,又提及家务事,不便上前,只在里屋等着,见人入了西厢房,锁了门,知道是有事要谈,便自顾自打发时间。
“你可知咱们家新得了爵位?”李父有些得意道。
李岩冷冷接了:“那又如何?”
“皆是你继母的功劳,至于那金环原也是金家不讨喜的女儿,我给了他家一大笔钱安置此事,人也未多说,不过是另择门亲事罢了,你莫要与主母生气。”
“你是嫡长子,又最像我,这爵位自然还是要留给你的,在外两年,该想清楚了,利弊之选,明眼人一瞧便知。”
李岩愈听面色愈青,“我绝不会像你,金环何罪,要替你换爵位,何况非是你自己挣的爵位?”
字字铿锵,听得李父一怔,蓦然轻笑出声,“我知你定瞧不明白,直性子,随我。我且问你,金环出事当日,你在何处?”
李岩不明所以,“岱兄忙常无阁的事,要我帮衬。”猛然想起些什么,颤声道:“是…陆先生要保他。”
李父颔首,“苏岱那小子本是个有福的,谁叫性子木,还自己跑了,若没有金环的事压一压,常无阁能放过他?”
“不是金环也会是别的姑娘,总是女子丑闻最易转移视线,偏巧你弟弟干出那事,你又与此事有些渊源,再加上梁氏家中人脉,这才捡了个爵位。”
李岩眉头紧蹙,嘴唇翕动而吐不出一字。
“明日记得回家,你先好好想想。”那人见一时半会儿说不动他,撂下话走了。
苏岱见李父出门,立即钻进厢房,却见李岩呆愣愣瘫坐在炕上,一瞧见自己,忽地瞪大了眼睛。
“岩兄,这是怎么了?”
李岩闭眼喘了两口气,“明日,咱们去寻陆先生。”
“成,不过你有些反常,可是知晓了不得了的事么?”苏岱仍问一遍。
李岩只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接了话,“改日再说罢,我想独自待会儿,你先出去。”
虽心中不解,还是照做了。
李岩向来心思细腻,不喜人多问,该说时自会开口,自己何必着急,如此想来心中舒畅不少,寻了卷闲书瞧起来。
晚膳李岩仍在屋中,苏岱一人没滋没味用了,虽觉应理解岩兄,然心中好奇不能遏止,愈发胡思乱想了。
正在入神,忽见问叶的手在自己眼前挥来挥去,“大爷,少夫人有信来。”
听见这一句,苏岱立即醒了神,着急忙慌拆了瞧。
每页瞧完,笑意愈盛,旁的事皆抛诸脑后。
心道:既过得这么有趣,为何还要添句“还望明日再来信”?江印之,你惯会骗人的。有功夫写这个,想来十分不习惯罢。
问叶在一旁瞧见主子傻笑,默默呆立,成家果真好,做什么都有人惦念。
“问叶,去备笔墨纸砚。”
才坐在书案前,便提笔写了,亦是满满当当好几页,他仿着印之的格式,一件件写下两日所遇,可恨自己为何不多注意些,通篇不过三两件事。
今日驿站已经歇业,是以问叶取了信预备明日尽早去寄。
屋内剩苏岱一人,思及传信一事,不觉懊恼,原只当成婚麻烦,总要说些无用之事,如今,自己又在做什么?江印之呢,可会觉得自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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