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一周时间在沉浸学习之后转眼就过去了，不禁给言月瑟一种周一刚埋头学习，抬起头来就到周五了的错觉。

        现在是周五，最后一节课是物理程老师的课。

        程老师是个很有趣的小老头，讲课风趣又通俗易懂，能把很多幽深复杂的公式讲得透彻清晰，用生活中的往往被忽视的细节来解释定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拖堂。

        “哎同学们，冷静一下，虽然马上就要放学了，老师也忙着回家吃你们师母做的饭，但是能不能听我把这周的作业布置完哇。”程老戴着小蜜蜂（一种老师们常用的放大音量便携设备）站在讲台上，笑眯眯地环视一圈教室里明显已经无心听讲了的同学，老神在在地说道。

        “啊，还有作业啊～”

        “程老，周末愉快，没有作业的周末更愉快哇！”

        一些平时比较皮的同学叫天叫地，企图把周末物理作业叫没。

        “安静！安静！！等程老师讲完！！！”物理课代表李白宁忍不了了，站起来用更大的声音盖过那些叫天叫地、鬼哭狼嚎声。

        程老笑着向李白宁点点头表示感谢，李白宁红着脸慢慢坐下了，眼神亮晶晶地看着程老。

        他是真的很喜欢程老啊。

        言月瑟侧身倚墙，左手支在课桌上撑着下巴，右手慢悠悠转着中性笔，饶有兴趣地欣赏刚刚发生的小闹剧。

        如果课代表后面长了一只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摇起来了吧？像被表扬的小狗一样。言月瑟漫无目的地想着。

        也是，程老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小老头，呃不，物理老师啊。

        她去问了好几次上学期学过的内容，程老还是不厌其烦地笑眯眯讲完了，末了还给她一通鼓励和表扬的鸡汤。

        而且还不拖堂。真的很难不喜欢。

        言月瑟听完布置的作业，给记录每天作业的笔记本上细细写好了，才跟着其他同学一起开始收拾书包。

        要带的东西也不多，教辅资料家里有，学校布置的作业差不多都做完了，只剩下午的数化物三科作业，嗯错题本也带上，还有单词本，回家好复习…

        清点收拾完，言月瑟利落地单肩背起书包，叫了一声杜灯的名字，示意她自己在教室门口等她。

        周五一放学就有很多学生背起书包往外冲了，言月瑟靠在墙上，单脚支地，另一只脚向后微屈但没有抵住墙壁——抵住墙壁的话酷是很酷，但是对每天早晨负责擦附近墙壁的同学就不太酷了，言月瑟自认还是一个当代高品质青年。

        来往的人很多，言月瑟一手把书包调整至胸前，从中拿出昨晚准备好的黑色棒球帽和黑色口罩，先把头发放下来，轻轻摇头甩了甩，再给自己带上棒球帽，最后把口罩包装袋撕开，戴上，perfect！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之间彰显着当代优秀青年的从容气质。

        言月瑟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我真帅。

        当代优秀青年刚从自我世界脱离出来，就发现自己好像、大概、也许是被周围的同学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言月瑟：？

        不是吧，难得耍个帅还要被围观吗。

        心里正奇怪着，就有一个男生从包围圈里走了出来。

        嗯？这个男生我曾见过的，好像是隔壁二班的？这是在做什么。言月瑟面色不动稳如老狗。

        男生长相清秀帅气，在高中一众还没长开的男生里面已经略胜一筹。此时正红着脸，低着头，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另一只手从背后掏出了一把□□，不是，一封粉红色可疑信件。

        “言、言月瑟同学，我…我喜欢你，可以和我交往吗？”小声地说完，红色已经蔓延到了额头、耳朵和脖子。

        他好像个成熟的番茄。

        言月瑟差点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联想逗笑。

        “我吗？”言月瑟指指自己，挑了挑优秀的眉峰。不是她故意找茬，都来表白了，自我介绍的时候连名字都不说清楚，是否是一种不礼貌呢。

        言月瑟在某些刁钻的地方非常在意礼仪问题。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用更委婉的语气说出来了这个问题。

        男生越听越双眼放光，本来这位言同学就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他们班好多男生在寝室夜谈会讨论喜欢哪个女生的时候说出言月瑟的名字，他也不例外。这次更是鼓足了勇气，拉上自己的几个兄弟给自己加油助威。

        听到言月瑟问自己的名字时，他直接昂起头，像被长官点名的小兵一样，脸红脖子粗，大声飞快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言同学你好！我叫张一凡！我是高一二班的班长！今年下半年满17岁！我家住在柳南路66号的阳光小区2栋一单元606号！我爸的工作是唔—”

        张一凡被后面听傻眼了的兄弟牢牢捂住嘴，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却没来得及止住他自报家门的丢脸行为。

        “噗，”言月瑟忍不住被这位张小凡和他兄弟的互动逗笑，发现自己笑出声了好像不太礼貌，又咳咳两下，瞬间正经起来。

        “张一凡同学是吧？我知道了。”言月瑟面色认真：“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目前对谈恋爱没有兴趣，很抱歉，我无法回应你的喜欢。”

        话说完，杜灯就收拾好了，背着书包从教室里出来。

        “我好啦小月，咱们走吧！”杜灯看言月瑟需要微微仰头，说这句话的时候正笑着露出小白齿和小酒窝挽住她，像个软乎乎的小福娃。

        “嗯。”言月瑟应到，又向从刚才起就没说过话的张一凡的方向微微点头，带着杜灯从人群里离去。

        或许是因为言月瑟冷艳气场太强，她离去的方向上的学生都不约而同地避开一米左右，目送两人走出教学楼大门。

        “卧槽，她的气场太强了吧。”捂住张一凡嘴的那个兄弟也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你说是吧张一凡？”

        “张一凡？”没人回应他。

        “卧槽，王羊！撒手啊！张一凡快被你捂晕了！”旁边其他的兄弟反应过来，一看张一凡——脸憋的不能再红，眼睛已经隐隐有上翻的趋势了！

        “卧槽卧槽！！”王羊立马松手放开张一凡，只见张一凡像根面条一样，身体一软就要向后栽倒去。

        跟来的兄弟团几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面条的身体，凑在旁边杂七杂八地喊着：

        “凡啊！坚持住啊！”

        “张一凡！快换气呼吸啊张一凡！”

        “儿砸！爸爸没了你可怎么活啊！”

        “加油啊凡凡！你可以的！站起来！”

        加油助威最后以一种张一凡想象不到的方式完成了。

        一番友情的力量和亲情的呼唤后，张一凡终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些什么。

        兄弟团凑得更近了。

        只听见半倒在几人身上的张一凡气若游丝道：“她叫了我的名字，她心里有我。”

        兄弟团：？

        “活傻逼？”

        “别呼吸了哥，你走吧。”

        “儿砸你还是安心地去吧，爸爸重新生个聪明点儿的。”

        “别站起来了真的，不然我忍不住腿给你打折。”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学生逐渐散去，有位学生悄悄用手机录了全程视频，最后以张一凡孤独地躺倒在地上，脸下枕着没送出去的粉红色情书，双目凄迷地望着言月瑟离开的方向，眼角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清泪的照片作为镇楼照片，发在了一高的校园贴吧上。

        起名为：《震惊！某校高一男子当众表白被拒后竟做出这件事！》

        最早的标题党就这么诞生了。

        这位标题党先锋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准备离开时，发现地上这位男主人公竟然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忍不住走上前去关怀一下：“张同学，快起来吧，人都走没了。”

        张一凡仍目不斜视地看着那个方向，眼角的清泪终于缓缓落了下去，落在信封上洇出小团水渍。

        他说。

        “你说你无法回应，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回应呢……”

        ？

        标题党先锋：演起来了是吧？

        高二和高三周六才放学，此时都还在上课。高一部放学最早，此时，从高一教学楼到学校大门的路上到处都是兴奋快活的高中生。

        有三两女生走在一起，相约周末出去玩；有五六男生勾肩搭背，嚷嚷着放学去上网；还有些独行侠，听歌的听歌，背书的背书。

        言月瑟和杜灯随着人群走在路上。人很多，却并不拥挤，她们周围始终有一定空间。

        杜灯挽着言月瑟的手，语气轻快地说着自己最终选的理科。

        “我想了一会儿就想通了！文理科只是两年，好朋友可是一辈子呢！”

        “小月，我要是学理科很吃力，你可要帮帮我呀。”

        “好啊，看在灯灯牺牲这么大的份上，我这有一份好礼送给你。”言月瑟笑着打趣。

        “什么什么！”兴奋张望。

        “数理化生整套高级教辅资料，喜欢不。”教辅资料她有的是，送杜灯一份不在话下。

        杜灯瞬间收回探头探脑的动作，眼观鼻鼻观心，安静地像只哑巴鹌鹑。

        “可以下周再开始吗，我们周六说好了出去玩的。”杜灯觉得自己还能再拖一下。

        言月瑟点头应允。

        杜灯就是这样，永远把朋友放在自己前面，对她的提议也很少说不。像这种看起来抗议，实际妥协得飞快的事情从小到大经常发生。

        脾气好得不像话。言月瑟看着开始掰着手指头计划周六出去怎么玩的快乐杜灯，这么想着。

        可就是脾气这么好的人，都会在大学一场失败的恋爱之后性情大变。对言月瑟依然像从前一样，对其他人却不再信任，用讥诮掩饰脆弱。

        上辈子的她无心学习，连带着杜灯也一般般努力，可在日渐激烈的高考竞争中，她们两人根本没有足够的实力和别人竞争，最后她选的一所普通医科大，杜灯选的普通大学，在邻近的城市。

        杜灯是个好孩子，上大学之后才谈恋爱，以前连男生的手都没摸过。而人生的第一次恋爱就被一个渣男蒙骗。

        那个人是院内人尽皆知的海王渣男。

        这说的人尽皆知是指，除了杜灯之外的所有人。

        渣男把杜灯骗到手之后，短短几天就索然无味宣布分手了。可怜的傻乎乎的，被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室友和大学时的朋友蒙在鼓里的杜灯被单方面宣布了分手之后，蒙在被子里哭着给自己打电话。

        她在接到电话的第二天就请假去了杜灯的城市找她。听完整件事，当时脾气尚且火爆的言月瑟直接杀到杜灯的学校，把那个男人喊出来狠狠给了他一大嘴巴子并警告他再招惹杜灯一次，她就叫人打他一次。（滴滴，作者小提醒，小朋友不要学哦）

        后来言月瑟回到自己的学校，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杜灯就说自己已经完全走出来了，没想到第一次恋爱就这么失败，竟然看上了这么一个傻逼人渣——那个男人后来还找过杜灯一次，问言月瑟的联系方式。

        从前天真烂漫的杜灯就此消失了，问候别人祖宗十八辈的“礼貌用语”就是在这时候学会的。

        “小月，我去学烘焙啦，等我给你带小点心回来！”幸好杜灯此时仍天真快乐。

        杜姨是个爽利的事业女强人，对自己的女儿总是很溺爱纵容，杜灯说自己想学烘焙，做各种各样的美味小点心，杜姨就直接给她报名一家高档西点的培训班，还嘱咐那边的师傅对自己女儿耐心些。

        杜灯现在每周五下课都要去学两小时的烘焙再回家，以前时间多点，甚至能在西点房呆一天。

        “好啊，我也有事，要去找一家健身房。”言月瑟没有忘记重生那天对自己的承诺，

        “好哦，回见！”杜灯站在校门口向她轻快地挥挥手。

        “回见，注意安全。”言月瑟一只手插着校服衣兜，另一只手摆摆回应。

        看着杜灯蹦蹦跳跳地从斑马线穿过街道，言月瑟才收回视线，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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