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臣


“好,龙啸云你果然是一个爽快的人。”姬冰雁脸上的笑容像是假的,他把自己手上的小盒子递给了龙啸云。

        龙啸云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十万两的银票。

        龙啸云抬头看姬冰雁,姬冰雁说道:“这就是给你的经费,拿着这些钱,去关东落日马场,去找马场的总管裘行健,向他买下我之前在那里定好的五千匹良驹。”

        龙啸云看着盒子里面的银票,又看看姬冰雁:“姬阁主你的要求这样简单?难道——”

        姬冰雁丝毫没有理会龙啸云的质疑,他还是那副表情,甚至连眼珠都没有动一下:“难道什么?龙兄弟是以为我会借此机会,加害龙兄弟吗?”

        姬冰雁如此直白的把话放到明面上来讲,倒是让龙啸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姬冰雁看着龙啸云不打算开口,那便再一次说道:

        “如果姬某真是如此打算,龙兄弟又打算怎么做呢?”

        龙啸云哑然——

        的确,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对方图谋不轨,龙啸云也不能不钻入对方的圈套。

        姬冰雁开口:“龙兄弟放心便是,姬某真的就此一事相求,实不相瞒,姬某在关外大漠还有几分名气,但是在中原并没有多少朋友。

        所以还劳烦龙兄弟代姬某走一趟。

        当然,龙兄弟自然也不会白跑一趟,我与马场约定的价格是八万银子,剩下的钱就权当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请龙兄弟笑纳。

        至于龙兄弟那两位朋友,在下自然也会好好招待,而且不烦龙兄弟过于忧虑,在下为了保护龙兄弟的两位至交好友,已经把这两位兄弟带到了姬某一个很隐秘的别院,除了在下,普天之下谁也无法打扰那两位兄弟的休息。

        龙兄弟你放心办事就是。”

        姬冰雁说的客气,但龙啸云听得窝火。

        姬冰雁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摆明了告诉龙啸云——

        姬冰雁已经把胡铁花和花无缺藏到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龙啸云你们就算是救人也是根本找不到地方,完全是白费力气,只有好好的完成交易,姬冰雁才能够把龙啸云的两个朋友放出来。

        龙啸云看着眼前的姬冰雁,也虚伪的笑一笑。

        “姬阁主还真是想的周到。”

        姬冰雁完全不理会,龙啸云口气中的嘲讽,他也笑着对龙啸云说道:“哪里哪里,在下这点微薄的伎俩哪比得上龙兄弟,兵分三路这个计策不错,可惜——杨铮那个家伙耿直是耿直了一些,但是笨了点。”

        龙啸云听到姬冰雁这样说,眉头一皱,他看着姬冰雁:“姬阁主,你把杨铮怎么了?”

        姬冰雁看着龙啸云,语气依旧很平静,平静的吓人:“龙兄弟不妨去前厅亲自看一看,而且在下早就备好了酒菜,既然来了,岂能不吃一顿饭在走呢?

        桃花——”

        姬冰雁的话音未落,那名穿着桃红色衣裙的小女孩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走到了龙啸云的面前。

        这个叫桃花的女孩子向龙啸云行了一个礼,然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在前面为龙啸云带路。

        龙啸云看了面前的姬冰雁一眼,然后跟着桃花离开了。

        姬冰雁目送着龙啸云离开他,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远远的站在原地。

        等到龙啸云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姬冰雁才缓缓的开口:“看了那么久的热闹,不打算现身一见吗?”

        一道倩影从姬冰雁身后的假山阴影中走了出来——

        杨慧兰。

        “听说你刚刚替我们的王杀了衡山派的掌门莫小宝,江湖上都传莫小宝是死于门派内斗,干的不错。”

        杨慧兰不可置否,她走到和姬冰雁并肩的位置,看着姬冰雁:“不打算对我说些什么吗?”

        姬冰雁转过头,看着眼前的杨慧兰:“哦——

        惠兰你认为我该对你说些什么?”

        杨慧兰眉毛一挑,一双美目里闪着如同寒冰利刃一般的光芒,“姬冰雁,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

        主人明明想要让龙啸云去做那个诱饵,去当他大爷的踏脚石,而你却把他往李寻欢那边引,李寻欢可是皇帝那边的人,你这样做,不就是在破坏王的计划吗?”

        姬冰雁看着杨慧兰,他直直的和杨慧兰对视,眼中不再是冰冷,而是炙热和野心,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的确如此。”

        杨慧兰不敢相信姬冰雁就这样承认了。

        又或者说——

        杨慧兰不愿意相信姬冰雁就这样承认。

        她宁愿,或者说是希望姬冰雁开口告诉她,姬冰雁做的这一切,其实都是另有苦衷,别有理由的。姬冰雁没有背叛他们的王。

        可是杨慧兰等了好久,等来的还是姬冰雁压根就没有变过的坚定目光。

        杨慧兰这个时候忽然退后一步,然后抽出自己腰间的那把魔刀,带着冷光的刀刃抵在姬冰雁的咽喉。

        姬冰雁没有躲,任凭杨慧兰的刀刃抵在自己的要害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杨慧兰已经说不下去,她的嘴唇颤抖,声音也在颤抖,手上握着的刀也在颤抖。

        姬冰雁伸手握住杨慧兰的手,平稳了杨慧兰握刀的手,也在一定程度上让杨慧兰的心平稳了。

        但是杨慧兰没有移开自己握刀的手,姬冰雁也没有把手从杨慧兰的手上拿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交握着双手,他们的手都比刀锋更冷。

        在如此寒夜里,他们两个谁也暖不了谁。

        姬冰雁眼中似乎有一团火,一团比冰还要冷得火。

        这团火从姬冰雁的眼中烧到杨慧兰的心里,让杨慧兰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冻然后焚化。

        “为什么?”

        杨慧兰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但是到最后她只能问出来这三个字。

        姬冰雁看着杨慧兰,目光温柔的几乎要把杨慧兰融化,在这种充满柔情的时刻,姬冰雁却问出一句冰冷刺骨问题:“杨慧兰,你甘心吗?”

        “什么?”

        杨慧兰听到这个问题之后,有片刻的茫然,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她只能本能的反问道。

        姬冰雁又一次开口问道:“你甘心吗?过这样的日子?”

        杨慧兰:“姬冰雁,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姬冰雁叹了一口气:“我不甘心,不甘心过这样的生活。不甘心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成为血奴,为我根本不在乎,也根本不在乎我的人卖命。”

        风吹过这里,带起了轻微的灰尘。

        也似乎吹起了杨慧兰尘封已久的记忆的一角。

        甘心吗?

        谁能甘心呢?

        谁愿意从一出生开始,命运就早已被注定好。

        一生的血腥杀戮,就是为了那一个看不见的,高不可攀的目标。

        如果可以,谁不希望可以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和父母在一起安享天伦,看日出日落。

        或许在某一天,找一个喜欢的人嫁了,有几个孩子,等到孩子长大了,再找一处地方和心爱之人归隐田园。

        可是——

        这些终究只能是幻想,血奴的孩子会是下一代血奴,他们从出生起就注定会堕入黑暗,终生只有血腥和杀戮,永远服务于他们的王——血鹦鹉。

        这是宿命。

        宿命是不能改变的。

        看着杨慧兰的动摇,姬冰雁又一次开口:“我们是血奴,为了血鹦鹉而生,奉献终身,为奴为仆,我们付出了一切,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呢?

        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们的父亲母亲被人用最狠毒的方式杀死,而我们却连一块墓碑都不能给他们立,甚至不敢在别人面前说起父亲的名字。

        他们一生都在为国家奋斗,可是他们死的时候却连名字都成为了耻辱。

        然后呢,命运又降临在我们身上,我们成为了新的血奴,为了我们的主子卖命。

        然后又是一个轮回。如果运气好,我们会死在主人颁布的某一个命令中,若是运气不好,跟随到最后,又会成为主人的孩子们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权力,荣耀,名誉,财富这些都是主人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哪怕我们为这些献上的全部,我们也不值得拥有任何一项属于我们的东西,哪怕仅仅是一块墓地,或者是刻着我们名字的石碑。

        这不公平。

        这非常的不公平。

        最初的血鹦鹉在登基成为皇帝之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才人,任人践踏,毫无尊严。

        可是她凭借着自己的才华登上了这个帝国最高的位置。

        呼风唤雨,指点江山。

        与当初那个任人欺凌的才人云泥之别。

        可见命运不是用来守的,而是用来破的。

        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别人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登上至高之位,那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一生下来就注定要被人践踏在脚底,成为别人的奴隶?”

        姬冰雁说的激动。

        “够了!”杨慧兰似乎是听不下去,可是姬冰雁还要说:“惠兰,你在害怕,因为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你也认为我说的都是对的。

        惠兰,你醒醒吧,你应该明白,王现在为了复仇已经失去了理智,她甚至开始和那个人合作,这不就是在与虎谋皮吗?

        就算将来夺位成功,那个人也不会放任咱们的王舒舒服服的在龙椅上呆着,他迟早会让咱们的王从他那里得来的连本带息都还回去。

        到时候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你我必会再受连累。

        若是夺位不成功,我们的王也会因为和那个人合作而被现在的皇帝处以极刑,我们同样也好不了。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拼一把。

        若我成了血鹦鹉,自然可以解决这两难之题,我这样做也不光是为了权势,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们啊。

        惠兰,我们的父辈曾经是同僚,共同并肩作战,而现在你我也处在同一立场,为什么不能互相帮助呢?”

        杨慧兰看着姬冰雁,叹了一口气,她拂开姬冰雁的手,然后收回自己的刀。

        “姬冰雁,我明白你的心情,身为血奴,确实是一种悲哀,但是为我们的王服务,奉献我们的一生何尝不是一种荣耀?

        一朝为奴,终身为奴。

        我知道你不甘心,有的时候我也会感同身受,但是命运如此。

        宿命是不可以违抗的。

        今天的事情。我就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如果我发现你又做了什么背叛王的事情,我一定会——”

        “一定会如何?杀了我?”

        “向王告发你的背叛。”

        姬冰雁听到杨慧兰这样说,忽然笑了出来:“惠兰,你要是想告诉王我的事情,绝对不会等到现在,在刚才你有很多机会转身离开去告发我,但是你都没有选择这样做,我可以和你打赌,就算以后你发现我背叛了王,你也不会去告发我。”

        杨慧兰想要反驳,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因为杨慧兰心中清楚——

        姬冰雁说的是对的。

        无论杨慧兰发现了什么,无论姬冰雁背叛王背叛到了一种什么程度,杨慧兰都不会告发姬冰雁。

        因为她爱姬冰雁。

        姬冰雁这个人冷酷的像是一把刀,他不是一个温柔的情人,甚至不适合去当一个情人。

        而自己也不是寻常的女人。

        普通的女人是不会靠自己手上的刀来获得安全感。

        杨慧兰不是普通的女人。

        她走到现在,全靠手上的那把刀。

        所以她也会爱上像刀一样冷酷的姬冰雁。

        杨慧兰执着的认为,这也是一种宿命,宿命中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迅速沦陷,无法抵抗,毫无常理可言。

        所以杨慧兰就像接受自己是血奴的身份那样,迅速接受了自己爱上这样一个男人的事实。

        杨慧兰愿意为姬冰雁做任何事情,哪怕是——

        背叛自己的王。

        杨慧兰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更清楚的知道——

        姬冰雁也知道这一点。

        因为姬冰雁向她伸出了手,并用一种无比低沉又无比迷人的语气对她说道:

        “你想做王的不二臣还是我的王后?”

        杨慧兰闭上眼里,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太残忍,已经把她的心撕裂了。

        她杨慧兰清楚的明白,这不光是一个轻飘飘的问题,这更是决定自己一生命运的转折点。

        人不能抗拒自己的宿命。

        杨慧兰不能抗拒自己的爱情。

        于是——

        她把手放在了姬冰雁的手上,她知道自己不一定会是姬冰雁的皇后,但她从爱上姬冰雁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姬冰雁的不二臣。

        爱情太过奢侈,唯有忠诚可以奉献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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