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柔弱的文书人员

禅院真希懵了，只顾着护住自己的妹妹禅院真依。

        她和妹妹是同卵双胞胎，这本就是咒术界的大忌——双胞胎被视为不详，偏偏她们一个是天与咒缚，一个咒力低微，犯了更大的所谓忌讳。

        父亲禅院扇对她们不闻不问，想起来便是非打即骂，把姐妹俩当晦气，眼不见为净；母亲唯唯诺诺，以夫为天，在宅院里只留下灰色剪影，能不相见就不见。

        她们都是挣扎着在这个垃圾坑里活到现在，没有警惕心早就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五条悟由衷地啧啧感叹：“debuff叠满了。”

        “这种号放游戏里老子一般秒选重开。”

        烂橘子扎堆的“御三家”遵循古训，双胞胎一律视为不详。因为双胞胎的存在预示灾难，此消彼竭，双方咒力会因束缚而保持一个随机两分的固定总量。

        寻常的双胞胎还能一同训练，顶多吃点苦头。但这个凶巴巴的小丫头是和软饭男一样的天与咒缚，又因为双生子的设定并不纯粹，看样子连个咒灵都看不见。至于另一个小丫头的咒力，更是惨不忍睹。

        如果是游戏号，抛开升级效率不谈，一眼能看到头的武力值上限都会让追求打击感和体验感的五条悟果断选择刷初始号，除非是心血来潮去满足找死模式下的新鲜感。

        南雲柒一脚踩在五条悟的脚背上，来回碾一碾，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悟，人玩的菜不要怪随机初始号。”

        在封建大家族里，两个女孩过得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不仅仅是双胞胎问题，还有性别歧视问题。

        鸡掰猫雷区蹦迪，没看到禅院真依正苦苦拉住暴跳如雷的禅院真希吗？！

        某人善用【本草纲目】教育鸡掰猫。【无下限】被化学消弭的感觉并不好，能挨几下不痛不痒的物理教训何必自找不痛快。

        于是，时常口出狂言被物理制裁多次的五条悟条件反射关闭无下限，然后被结结实实地碾压脚背。

        “嗷，痛！柒柒你好狠的心！”鸡掰猫夸张地嚎一声，低头可怜兮兮看南雲柒。

        墨镜随动作滑下去，大白猫熟练运用一双蓝汪汪的眼睛卖萌。

        “老子的技术明明超好！是柒柒和杰合伙组队开挂，欺负形单影只的悟。”

        这种家伙真的好欠揍！这么口无遮拦又幼稚，他到底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成年的呀？！

        不需要禅院真依阻拦，禅院真希逐渐冷静——不值得，为这种离谱大人生气不值得。

        可恶，还是好生气！

        禅院真希咬牙切齿，偏偏刚刚在走廊上已经试过了，死活碰不到这个讨厌的家伙。

        五条悟向来有理无理都能搅三分，他看见禅院真希坐那边愤愤不平，在和南雲柒插科打诨的间隙投过去一个肆无忌惮的挑衅眼神。

        险些跳起来的禅院真希被妹妹努力拽住衣服。

        南雲柒把五条悟的脑袋扳朝一边。

        没有未来家主意识的大龄儿童在外不要形象，她还需要。为什么他和几岁的小女孩都可以杠起来？！

        两姐妹身着最简单的小振袖和服，没有多余修饰。和服的款式老气，颜色黯淡，很轻易便能看出是旧衣服，且并不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穿。

        但她们将不合身的衣服穿出了自己的味道。妹妹真依羞羞涩涩，温柔知礼，如藏在林叶间的雏鸟，喙边尚有未褪完的嫩黄绒毛，小心翼翼探索外界。姐姐真希主动担负保护妹妹的责任，自己羽翼未丰就时刻注意保护妹妹，被五条悟气到炸毛的样子真像被铃喵拨弄到鼓成气球的银啾。

        生机勃勃的孩子不应该埋没在腐烂发臭的禅院家。

        没忘记自己主要想法的南雲柒从系统背包里掏出一盒夹心饼干和面包——哄小孩子应该还是要用点心。

        手肘熟练下按一颗同时冒出的猫猫头，她保持让孩子放松的安全距离，把点心盒子推给两姐妹：“他们还有事情要商量，吃点东西吧。”

        “这是我的，嗯，术式，可以储存东西。”

        禅院真希和那群欺软怕硬的同龄人打过一架，他们人多势众，她只能在和服的束缚下拉着妹妹尽量大步跑。

        现在静静坐这里，饥饿感在空荡荡的胃里翻滚，剧烈运动后的反胃感涌作酸水，一阵一阵灼烧咽喉，极其不好受。

        按理说运动后应该补充碳水化合物或者吃点水果，不宜吃点心，但是南雲柒系统背包里的食物基本是为投喂小黑猫和身边这只大白猫准备的，南雲柒也是好不容易才翻出来不太甜的点心。

        “柒柒，老子要吃糯米糍。”大白猫见点心甜度不达标，甚至不算他眼中的甜点，立即丧失兴趣，转而磨着要东坡做的冰镇糯米糍。

        南雲柒一大块堵他嘴里。

        总算清净了，暂时。

        这里是禅院家，虽然不认识他们，但他们也没缘由来针对她们俩。

        真希没感觉到南雲柒的恶意，她略带犹豫地谢过点心，先撕一块给真依，再大口吃面包补充能量。

        她必须做好一会儿被那些人报复回来的准备。

        障子门从外被人推开。

        一脸营业微笑的夏油杰和一脸肝疼的禅院长老走进来，几个【柄】的成员恭敬候在外面。

        “吱唔唔枯”还在吃东西的五条悟发出一串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挚友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夏油杰自动忽略五条悟。

        他看向南雲柒。

        该聊的该看的都差不多了，南雲柒接收到信号，礼貌告辞，顺手把得寸进尺还想要其他甜点的大白猫拎起来。

        谢天谢地，这两个瘟神终于要走了。

        长老抹一把辛酸泪。

        五条悟不去祸害自己家，跑来他们禅院家搞事情，美其名曰上任家主前了解其他“御三家”情况。

        禅院长老只想赶紧把这两个瘟神送去加茂家。应付一个阴阳怪气，拿规则和法律说事的夏油杰已经让他减寿十年起步，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五条悟。

        夏油杰被他们默认为五条悟一系的拥趸，算作一伙人。

        长老强作镇定道：“既然时间差不多了，请容我们送您和同伴们离开。”

        “不急，老子怎么能空手回去？”

        不紧不慢吃完糯米糍的五条悟站起身，双手插兜，气场在身高的加持下超越两米八。

        他大步一跨。

        真希敏锐察觉到什么，点心都顾不上，抓着妹妹的胳膊仰头往后退。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大白猫两爪一伸，一左一右原地拎起两只猫。

        炸毛的橘猫真希气到手脚乱舞：“放我们下来！”

        耸毛的白猫真依惊到手脚无措：“噫！”

        “咚！”的一声。

        五条悟头顶大包，不服气地喵喵嚎：“柒柒你和夜蛾学坏了！老子、唔！”

        拽着大白猫衣领把他的头拉低，南雲柒微笑送一颗“栗子”，再用雾气托住两个女孩，让她们站稳再消散。

        夏油杰梅开二度，趁机捂住五条悟的嘴。

        异能力者？

        长老清楚看见凭空出现的雾气，但他不以为意——不过是没什么咒力的女人而已。

        他一开始就没把南雲柒放眼里。

        子系统：[我还以为参观垃圾场前，亲爱的小傻逼嗑了隐形丸，还在加急统计有无库存纰漏。]

        日常忽略钻钱眼里的子系统，南雲柒上前，不卑不亢对长老行晚辈礼。

        前世是来自礼仪之邦的兔子，这辈子还是上门的客，礼不可废。

        在极端对照组的衬托下，长老眼里的南雲柒无比顺眼。他稍微缓和脸色，觉得自己终于获得了应有的地位尊重。

        但也仅此而已，这个女人不值得他多看几眼。

        不等这个禅院家长老再说些什么，南雲柒紧接着开启灵魂拷问。

        她扭头问夏油杰：“杰，虐待妇女儿童判罪几年来着？”

        夏油杰无障碍跟上南雲柒的思路，也微笑接话：“根据大战后最新修订的霓虹法，应当剥夺抚养权，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视情况最高可达七年。”

        “其实坐几年牢没什么，主要是丢脸。”

        “确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做到这份上真的好糟糕。”

        “所以需要官方矫正。”

        两个人无视长老，开始讨论现代法律法规与落后大家族的适配性。

        他错了，他大大的想错了。能和这对瘟神走一路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

        布满褶子的老脸控制不住地一抽，长老死命耐住性子下逐客令：“既然没什么事，请容我送您们离开。”

        “我们可都是在提醒您呀，长老先生。”南雲柒停下和夏油杰的一唱一和，看着长老。

        暖橙色眸子里折几分难见的凌厉，她拿出诸葛提供的官方证件，不怒自威。

        “既然接受了官方的无条件配合，那么相对应的公民义务是否也应当履行呢？”

        先礼后兵。

        【盟臣频道】

        [诸葛孔明]：这个群只用于休闲聊天，有些浪费。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咩？

        [诸葛孔明]：隐蔽无实物，上佳的消息传递渠道，不用未免可惜。

        [诸葛孔明]：（发送了一个压缩包zip）

        [诸葛孔明]：果然如此。

        [诸葛孔明]：诸位，此为亮经手文件后得出的合理推测，尽可一览，如有相符实情，早罢早止损。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这么大的压缩包？！诸葛先生你掏了他们的情报库吗？

        [诸葛孔明]：不过是些可公开情报。

        [苏东坡]：孔明这就开玩笑了。没有你在特务科周旋，我们从哪里看这些情报？

        [李易安]：的确。多谢孔明。我们茶楼有很多孩子，也需要这些来保障安全。

        [鲁迅]：帮大忙了，尤其是关于那个叫梦野久作的孩子。没有你的那条消息，我们简直痛心疾首，

        “诸葛先生，麻烦您了，这些是今天的待处理文件。”异能特务科的职员将一摞文书放在办公桌上，弯腰行礼。

        诸葛避让他的礼，温文尔雅道：“亮的荣幸。”

        小职员不多留，放下文件就离开这间单独给华人诸葛的办公室。

        这位华人好生奇怪。

        明明是与中华街华人组织有天然关系，却选择来特务科工作。

        据说，他没有攻击性异能，在生活上又不愿消费人情麻烦那些故交，于是选择去做文书工作。

        被辻村深月长官看中能力，特调遣他来他们这里处理不算机密的文档，分担积压成山的文书。

        坂口前辈出差好几个月了，临时暂领坂口前辈工作的间贯一前辈不具备所有权限。

        在他们的半监视下，部分文件掺在了诸葛先生的任务里。

        这大概是上面人的考验吧。

        毕竟诸葛先生和那些人的联系很单薄，除了一张证明，也没有别的理由来他们这里。

        他们的工作压力可大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同为异能者组织的武装侦探社？

        诸葛前辈很亲切，聊天的时候和大家提到过——更喜欢具有代表性，且稳定正当行使权力的官方。

        异能不具有攻击性意味着在面对恶性异能者和咒灵等攻击时难以自保，寻求官方的庇护无可厚非。

        其实，这些说辞只能应付小职员这样心思简单的人，上层人员都心知肚明另有原因。

        但是吃人嘴软，华人为维护横滨也有一份力，在不涉及机密的前提下提供便利才过得去面子里子，这人又在特务科本部，在他们的主场。

        因此，诸葛在特务科行事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门被小职员贴心地关上了。

        诸葛戴上细框平面镜，慢条斯理抿一口茶水，目光从半透明的【盟臣频道】上挪开。

        他在桌上的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用红笔划去右下角的人名。

        他把这张纸插进身边的一叠文件里。

        那是碎纸机的预备槽。

        在某家无名孤儿院里，发生了疑似异能者作乱的痕迹。规模较小、无人员伤亡、无钱财损失，但接近黑手党边界。

        由此按照“四象限法”归类为“紧急不重要”事件，送至诸葛这边。

        主动包揽孩童相关事件的诸葛自然接下这份文件。

        经过推演，他确信是一个和敦类似情况——无法自主控制异能的孩子引起了事故。

        诸葛通知南雲柒他们斟酌如何解决此次事件。

        经过大家探望和商讨，梦野久作只是个孩子，不适合送进特务科。

        在得知他的异能力后更加拒绝此方案。

        有这样的精神系异能，送进特务科肯定会成为一把刀。

        最后，却是教导过敦知道小异能者特殊性的院长寻个由头把梦野久作领出孤儿院，由茶楼收养。因为诸葛在传递消息，华人们为避嫌不方便出面，和他算是朋友的鲁迅拜托的他。

        茶楼的孩子很多，并不惹眼。

        院长很想赎罪，从好好教导这个同样不能自主控制自己的孩子开始，请求能看望他和敦。

        他们都同意了。

        现在，那个孩子应该在【定风波】做担保的情况下，慢慢掌握自己的异能。

        诸葛一目十行，处理文书的动作很快。一盏茶的热气尚未散尽，一摞文书已经去了大半，接近尾声。

        “咚咚咚。”

        “请进。”

        “呀，不好意思打扰诸葛先生，现在可是下班时间。”一位娉娉婷婷的女子站在门外，笑意清浅，“不知这次，诸葛先生可有空应邀我们夫妻的感谢？”

        “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如果为其他人，相信同样不会视而不见。”诸葛放下笔，走至门前。

        时间刚刚好，文件增发并不影响他的效率把控。

        “您说笑了，其他人可未必有能耐看出那场我们夫妻无法应付的祸事。”一个男人从走廊那边走来。

        部门不同，还要递交申请给这边的人才能进入这里。他先让自己的妻子进来，疏离有礼的诸葛先生总不好拒绝。

        泉夫妇非常感激诸葛的提醒。

        前几日，仇家无征兆上门，大开杀戒，他和妻子差点命丧当场。

        不，应该说，有些预兆，还是被他们发现的预兆。只是他们太托大，妻子的夜叉异能也足够强大，原以为不会有意外，会像以前一般顺利解决。

        若不是诸葛先生在文件的蛛丝马迹中察觉到异样，及时寻人增援，恐怕他们会死于这场暗杀。

        若是他们死去，才几岁的镜花该怎么办？几乎难以想象。

        “诸葛先生，我们已经订好了餐厅，镜花那孩子还在等着吃晚餐。”泉先生笑着打哈哈，半“威胁”道。

        “她也很想感谢大哥哥，还想把自己最喜欢的兔子玩偶送给您呢。”泉夫人附和自己的丈夫。

        “盛情难却，却之不恭。”诸葛呵一口气，面上有点无奈。

        诸葛记性超群，过目不忘，且擅长做大数据分析，从海量案件中筛选关键信息，得出想要的结论。

        发现泉夫妇的事件是另一件事的连锁反应，他在交上来的报告里发觉端倪，经推演确信他们会遭遇暗杀。锁定时间范畴后安排内部人员去救助泉夫妇，以防意外还拜托李濒湖准备出诊。

        所幸他的分析没有出错。

        热情的泉夫妇和诸葛做特色菜介绍，怕这位谦逊的青年过于拘束，他们还特地点了好几道华国菜。

        泉镜花的眼神亮晶晶，呆毛一荡一荡。

        她夹了一块豆腐，放进诸葛的碟子里：“谢谢，诸葛哥哥。”

        才几岁的孩子，没有公筷使用的意识，她单纯想让这个亲切的哥哥品尝她喜欢的菜。

        诸葛自然不会介意。

        他很给面子地吃下豆腐，淡笑道：“很好吃，谢谢镜花小小姐。”

        泉夫妇都笑了。

        泉镜花认真地又夹了一块给诸葛。

        【盟臣频道】的弹窗突然展现在视角里。

        诸葛面不改色，夹一箸竹笋，余光留意大家的发言。

        【盟臣频道】

        [李易安]：我以为我的茶楼成了孤儿院，原是我想岔了。

        [李易安]：我是不是应该开辟一块地做训练场。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支持。费用五条悟报销！

        [李易安]：账单寄到五条家。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附议！

        [范少伯]：嗯？你们缺钱可以把发票寄给我，我这里的生意已经略有起色。

        [李易安]：好意心领。但一群编制外人员造成的财产损失还是要寄给始作俑者。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少伯，在外做生意注意身体，我们这里一切都好。

        [没用的主公iswatchingyou]：五条悟和夏油杰犁的地和真希真依无关，我还要把账单发给夏油杰那边一份！

        [苏东坡]：我有空，我来做账。

        [李易安]：光瞧热闹不做事，小心我给你算一笔。

        诸葛笑眯眯咽下竹笋。

        泉夫妇站起身做碰杯状。

        泉镜花也有样学样，端起自己的果子。

        诸葛从善如流，他未饮酒，遂捧起茶盏。

        宾主尽欢。

        人间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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