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姐妹（三）

面对铃儿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宝珠立刻便沉了脸：“这雪翠轩中，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铃儿不料宝珠这般强硬，本想趁势扶着程思菡进屋，可兜头挨了一顿训斥，她愣了愣，那脚步便迈不出来。
宝珠这厢责怪自家丫鬟，实则再次冷落了程思菡，程思菡自然立刻便感受到了宝珠的敌意，她心中纳闷，脸色便又白了一分。
宝珠却不管她，只对着铃儿道：“好个主意大的丫头，可惜我这雪翠轩庙小容不了你这尊大佛，不如，这便叫二婶那边的人来，给铃儿姐姐寻个更好的去处吧。”
铃儿瞪大眼睛看着宝珠，简直不敢相信这冷嘲热讽的话是从大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她自忖摸准了大姑娘的性子，拿捏的恰到好处，娘早说过，只要拿捏住了大姑娘，这雪翠轩中就是她的天下，大事小情她都能做主，以前也她还替大姑娘拿过更大的主意，大姑娘也没说什么，怎么这回大姑娘的反应这般激烈？她不过是放进来一个程姑娘而已啊。
铃儿又惊又怒，可对上宝珠那冷冷的目光，她什么也说不出来，腿下一软，却是已经跪了下去。
到了这个份儿上，程思菡不得不站出来道：“大姐姐不要怪罪铃儿姐姐了，都是我不好，听说大姐姐出了事，这才慌不择路，心急的很，便没叫铃儿姐姐进来通报，大姐姐要怪，就怪菡儿好了，莫要再责怪铃儿姐姐了。”
程思菡语声温柔，便是铁石心肠，听了这话也不免软上一软，宝珠虽不受影响，可想及老太太对程思菡的宠爱，她现在也不宜同程思菡闹得太僵，便见好就收，笑道：“程表妹这般说，我可不敢再罚铃儿了，好了，铃儿你起来吧。”
铃儿此时已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地起身后，再不敢搀扶程思菡了，只站在门边，也不知该做什么。
她本是贴身伺候大姑娘的，平时只要待在大姑娘身边，有什么事情吩咐小丫头们去做就好，可今日大姑娘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陌生的可怕，竟让她不敢随意上前。
宝珠也不想再看铃儿了，便道：“你下去吧，叫梅香进来伺候。”
梅香是雪翠轩的三等丫头，虽说级别低，管的事却不少，尤其是铃儿好吃懒做，只一门心思地巴着宝珠，其余的杂事一律不管，于是这些事情便都落到了梅香身上。
久而久之，梅香在雪翠轩众丫头之中的威望也就起来了，为此，铃儿从不叫梅香近宝珠的身，就是怕梅香夺了她的地位，可今日大姑娘竟主动提出要梅香近前伺候，她却是无话可说。
犹豫了一下，铃儿低声应了，转身出去了。
她再怎么也是个奴婢，大姑娘的话不能不听，况且，如今眼见大姑娘恶了自己，她也不敢再忤逆姑娘的意思了。
程思菡目睹了这一切，心中自是郁愤难平，可宝珠到底也没有明着说她，这一口郁气只得自己吞下了。
宝珠这才看向程思菡，道：“让程表妹看笑话了，我这雪翠轩实在是没规矩了些。”
话语虽然亲热了，可到底，人家还是没有邀请自己入内，程思菡站在门边，玉白的小脸扯了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道：“大姐姐说笑了，姐姐御下有方，妹妹自叹弗如，只是姐姐伤势未愈，实不宜太过操劳。”一边说着，程思菡带着她的丫鬟一边往里走。
“别动！”
忽然一声尖叫，吓了程思菡一跳，她一愣停住了脚步，不解地看向宝珠。
只见这个方才还同自家姐妹言笑晏晏的叶府大姑娘，忽然两手捧住脑袋，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大姐姐，你怎么了？”程思菡不禁问道。
宝珠捧着脑袋看了程思菡一眼，好似强忍着某种难受道：“程表妹，你……你用的是什么香？”
程思菡闻言不禁低头嗅了一下，忽然莫名地就不自在起来，于是声音也就发冷，道：“梅花香。”
毕竟是冬日里，用其他的香都有些刻意了，唯有这梅花香，气味清新淡雅，虽同真正的梅香还有区别，但也是极应景的香料了，京都闺秀无不钟爱，程思菡也不例外。
“哦，原来是梅花香，怪不得我方才便是一阵阵的头晕，现在还有些目眩，可能是受了伤后，闻不得这个气味了罢。”宝珠状似无奈地说完，又朝着程思菡歉意地笑了笑，道：“看来今天是没办法同程表妹说话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思菡哪能还不知宝珠这一番作态是什么意思？
她再是好性也由不得别人这般糟践，心中冷哼一声，程思菡笑笑道：“看来今日是我来的不巧了，既然如此，妹妹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望大姐姐。”
宝珠点了点头，意思意思的又呻吟了一声，才道：“劳烦程表妹跑这一趟，表妹的心意，姐姐记在心里了。”却是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程思菡也懒得再停留，她已被人嫌弃成这般模样了，才继续在这里待着做什么？
草草作别了宝珠，程思菡便转身出了雪翠轩，且一改往日优雅淡然的姿态，脚下走得飞快。
她身后的丫鬟碧蝉忙急急跟了上去，等到出了雪翠轩，才气愤地道：“真是欺人太甚！大姑娘也太无礼了……”
“闭嘴！你还嫌我不够丢人！”程思菡冷着脸呵斥了一句，只觉得羞愤难当，早知道那叶宝珠这般奸猾不讲情面，她才不来看她！
本以为会在外祖母跟前讨个好，博一个友爱姐妹的名声，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那叶宝珠怎么忽然间这么不好亲近起来了？
程思菡愤怒之中又有些疑惑。
虽说叶宝珠一贯嚣张蛮横缺乏教养，但面对自己时也还算过得去，如现在这般拐着弯的不给自己面子，还真是少有。
难道是在秦府不顺意，回府路上又遭了大罪，才导致叶宝珠忽然阴阳怪气起来了吗？
程思菡猜测了一回，觉得自己理清了宝珠突变的原因，顿时不禁冷笑一声。
虽说她姓程，可她有外祖母一味护着，谁人敢给她难堪？
在这叶府之中，只有她给别人不痛快，还轮不到别人给她气受！
哼，等到晚间见到叶老太太时，她必得好好的告上一状，今日叶宝珠既然敢惹自己，就等着瞧吧！
程思菡打定了主意，顿觉气顺了不少，便抬脚欲走，却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道：“程姑娘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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