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杀(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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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瑶君,你怎么能不爱我呢?”
偏执癫狂的声音夹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冷不丁撞入脑中。
恍若噩梦,却如昨日般清晰彻骨。
坐在树杈上的傅瑶君猛地清醒过来,冷汗打湿了她白色的孝衣,身子打晃,险些从树上掉了下来。
她忙扶了下树干,另一个树杈上正抱窝的母鸟扑腾着翅膀,威胁她不要过来。
傅瑶君对着它动动唇,做了个“抱歉”的口型,可惜母鸟看不懂,倒是见她看过来,更加警惕她了。
不过等了一会儿,见她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别处,才放心地继续抱窝。
傅瑶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自前世的噩梦中醒来已经十多天了,但只要她合眼,前世种种便在眼前,而那日城楼上顾斯年如鬼魅般的声音,更是在午夜梦中,在偶尔失神时,在别人说话的余音里,随时随地在她耳边响起,提醒她那不是梦,而是她经历过的过去。
城楼之上一跃而下,再一睁眼,傅瑶君回到了十五岁,父母的灵堂之上。
一个月前,往西域做生意的父母在回程途中遭遇劫匪,整个商队几乎都被杀光,还被放了一把火。
最终只逃出了一个老仆,历尽千辛将消息传回来时,已经是父母遇害的二十天后了。
刚说完,便力竭而亡。
而她回来的这天,便是父母死讯传来的第三天。
彼时傅瑶君一身孝衣跪在灵堂上,呆滞地看着灵位,刚刚死在她面前的弟弟妹妹此时尚且年幼,抱着她大哭,而她却只是愣愣地看着。
苍天既然让她回来,为什么不能再早一些?
她想着前世种种,悲从中来,在灵堂上大哭一场以至于晕死过去。
醒来后,她便再也没有哭过了。
前世她为父母亲友哭得太多了,如今若是再浪费时间在哭上,她怕老天一生气,将这样的幸运收回去,她不过是阎罗殿中的一缕冤魂,是那个在别人的棋局中,输得一无所有的傅瑶君。
所以,她更不该让顾斯年再成为自己的梦魇。
在一败涂地的前世,她都能在他最得意忘形的时候杀了他,所以,自己才该是顾斯年的噩梦才对。
她更该做的,是找出那位神秘的执棋人,在一切开始之前,改变昔日种种。
有太多需要她去保护、去救的人了。
傅瑶君平复着胸口的闷气,自背上取下西洋望远镜,看向山下的方向。
树下,傅瑶君的丫鬟弄月身着素色衣衫,坐在个天然的石凳上,守着小炉子烧水。本就消瘦的她,支着下巴红着眼眶,更添了几分病美人之感。
忽得听见树上有动静,弄月抬头看去。
这是棵老核桃树,据说活了四五百年,枝繁叶茂的,傅瑶君又坐在极高的地方,所以她看不下见自家小姐的神情,只能看见树冠间一道瘦削、娇小的白色身影,看得她发晕。
弄月大着声音问:“姑娘,没事吧?是遇见蛇了吗?”
声音还有着哽咽。
她听家丁们说过的,这处山上常见一种五步蛇,长得灰不灰、黄不黄的,咬人一口,五步必倒。
虽然她们主仆二人已经佩戴了避蛇的香囊,但谁又知道那蛇会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呢?
傅瑶君听见她的话,垂下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用西洋望远镜看下山下,一本正经道:“我听爹说过,五步蛇最爱在树根石下,所以我在树上是不怕的。”
像是担心弄月理解不了,说到“树根石下”时,她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弄月果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又坐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尖叫着跳起来,差点儿踢翻炉子。
她的天生声音娇甜,就算是大声说话也大不到哪儿去,再加上这几天哭得有些哑,所以每次在树下和树上的傅瑶君说话,声音没到人耳中,就先被吹散许多了。
倒是这一声尖叫,穿透力很强。
傅瑶君在树上坐得稳稳的,嘴角挂上了一抹浅笑,冲淡了那张本就明丽脸上的愁容。
闲坐的两个家丁听见,忙过来问:“弄月姑娘,怎么了?”
弄月已经知道是傅瑶君在拿自己玩笑,便对两个家丁说了无事,抬头跺脚,嗔怪道:“小姐。”
声音又弱了下去。
只是被傅瑶君这一打岔,她也没了之前的哭意,只坐在石头上,继续煮水。
傅瑶君依旧坐在树上,转动那西洋望远镜,找到了半山高树之上,隐于其中的青衣女子。
那是佩玉,算是她的丫鬟,更是她的骑射老师。
她不爱哭,也不细心,但只要傅瑶君说一句报仇,佩玉就能无条件信任她,指哪儿打哪儿,从不提问。
可她和弄月,都惨死在顾斯年手里。
回忆刚起,就被傅瑶君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们都活着,也一定不可能再走上同样的结局。
她也不希望她们总是伤怀,上一世她就是因为伤心、因为复仇的急切,才没能辨明二叔与顾斯年的歹心。
想想傅皋做过的事情,傅瑶君感受到了噩梦里才会有的反胃,好在他举家都在京城,这次因京察之事,所以并没有赶回来参加父母的葬礼。
说是为了京察,但算算时间,现在的二叔恐怕正得意洋洋地与顾斯年商议着怎么将她的父母挣下的家业,三七分账了吧。
所以她需要找到另一条破局之路,来摆脱二叔的控制。
傅瑶君想着,镜头再向山下时,忽然就见人头攒动,期间更有马车。
她苦等多时的人,她的破局之人叶书白,终于来了!
傅瑶君神色一喜,人已经从树上跳下来,将西洋望远镜塞给弄月,自己也将背着的小弩取下,吩咐道:“等着,不要动!”
前世叶书白的腿,就是残在了她此刻所在的鹊山上。
具体的时间傅瑶君不知道,只知道是傅家在治办丧事的时候,叶书白奉皇命巡视天下查账,行至备州的时候,怀王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石水城游览,结果就在鹊山遇刺,人虽然侥幸活下,却残了两条腿,从此在朝政上难有建树。
但即便如此,叶书白依旧能在老皇帝驾崩后,在诸多皇子的追杀中,安然逃回封地,更能在顾斯年倒行逆施、草菅人命时,整合了南方数只义军力量,率兵北上。
傅瑶君忘不掉城墙之上最后的那一眼的怪异,所以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救下叶书白,想办法与他结盟。
只要她能救下叶书白,就意味着她有可能改变前世种种。
所以自重生的第二天起,下定决心不再哭的傅瑶君,就每天带着人上山守株待兔。
她没办法查出王爷的行踪,但既然事情会发生,那总能被她蹲到。
今天已经是她蹲守的第十天了,她真的等到了。
弄月与那个两个家丁都是莫名其妙的,弄月更是怕怕地望着自家小姐的背影,手却依旧很稳,勤勤恳恳地煮茶。
“弄月姑娘,这……”家丁有些慌,小声询问。
弄月深吸一口气,坚定说:“等着。”
小姐说了等着,就是等着。
傅瑶君快到佩玉的地方时,树上的佩玉和背后有眼似的,先一步在树上做了个不要动的手势。
傅瑶君看得清楚,立刻停下。
紧接着,就见佩玉如蛇一样从树上滑下来,那棵参天大树的枝叶甚至没有多少摇动,好像那里从来没有潜伏着这样一个高大、健壮、圆脸凤目的十八岁少女。
佩玉走过来的时候,脚下也没有半点动静,如果不是傅瑶君亲眼看见,也不想象不到这是一个人在走路。
“六个人,中间一个,那片树下三人,那边两人。”佩玉贴耳对傅瑶君说,“都是练家子,算好地形的,那些人只要上来,就能被围住。”
傅瑶君沉吟片刻,低声问:“只有这么点儿人?”
怀王虽然是出来游玩的,但毕竟还有知州与知县陪着呢,两边的护卫与军丁,瞧着足有三四十。
佩玉笃定说:“不顶用的,七个人足够了。”
傅瑶君明了,在树林之中打斗,未必人多就是优势,尤其是怀王护卫不了解此间地形,那七个杀手只要足够快,就能成。
“你呢?”傅瑶君握着弩‖箭,问。
佩玉得意地一仰头:“有小姐帮我,足够了。”
傅瑶君浅笑,已经放心。
佩玉说话,从不夸大。
就在她一笑之间,山下的车马已经停住。
知州先一步从马车上下来,正正衣帽,小步快跑到后面的马车前,躬身谄媚道:“王爷,山路马车难行,不如下车拾级而上,那山上有一处凉亭,可以望见整个石水城,是极好的。”
车内,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好,就听薛大人的。”
那声音温润儒雅,虽年轻却不青涩,不徐不缓中隐含端重~
说着,车帘卷起,一个穿着红色常服的身影刚刚到车边,还没等下车,便听见林间一声哨响,如疾风般,绕着树林,惊起多少飞鸟。
怀王一行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一支箭已经飞出,越过人群,直冲着怀王而去。
幸好歪了些,钉在了车门上。
紧接着,又是一箭飞出,这次离着怀王车驾最近的侍卫反应过来,干脆将人推回车内,也不管怀王被他推了个四仰八叉,将手中的盾牌一并扔进车里。
“王爷趴下!”他对着车内喊了一声。
怀王天资聪颖,性格敦厚,但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指望他自保根本不现实。
而就在怀王被推回车内的时候,七个杀手已经收起弓箭,自掩蔽的树林中跳出,无声无息,急速就将一行人围住。
没人会想到刺杀来得如此突然,薛知州与知县更是吓得瘫坐在地上,还是王府的护卫眼疾手快,把两个人拽走,也拦在了身后。
怀王护卫的确人数不少,身手也不错,但就像佩玉所说,树林里打架并非人多就有优势,那些杀手更是以一当十的能力,不过几下接触,已经有人跳上了叶书白马车的车顶。
长剑向下,眼看着就是刺穿车顶了。
那个扔给怀王手盾的侍卫已经被缠住,此时大惊,大喊一声:“王爷!上面!”
但他知道,凭怀王的身手,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见一声箭响划破空气,正中车顶上那人拿剑的右手手腕。
箭速之快之大,竟然透骨而出,又打在了后面一位正要越上马车顶的杀手的肩上。
两方人马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伴随两声惨叫,一个娇俏又沉稳的女声道:
“佩玉!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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