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命不该绝

　　亭中的众人面面相觑，宴会因平南候夫人的失控匆匆结束，一群豆蔻少女怀着复杂的心情登上了自家马车，各自在心中盘算着今日的所见所闻......
　　深秋渐至，傍晚起了凉风，男子手捧着一卷兵书看的入神，手边的茶水凉了也不自知，他相貌英伟，脸色苍白，分明是还未及弱冠的年纪，眉间却有一股淡淡的阴郁......
　　小厮上前给男子点燃了烛火，才劝道：“少爷，您已经看了整整一下午的书，也该歇息下眼睛才是，一会夫人和大小姐还要过来陪您用膳。”
　　男子轻轻翻过一页兵书，“阿武，一会见了母亲休要聒噪......”
　　“扬儿在说谁聒噪？”一道慈爱的声音传进了屋内，陈蔷母女二人相携而来。
　　周羽扬勾唇轻笑，眼底却滑过一抹苦涩，“母亲。”他闻到了一股馨香的味道，母亲和妹妹定是重新梳洗过才来见自己的吧......
　　陈蔷上前收起了儿子的兵书，嗔怒道：“你呀，定是又看了许久的书才不让阿武多说话。”她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慈爱，丝毫不见在百花宴上的失控。
　　“我看呀，晚膳就该罚哥哥多吃好几个大包子才好，还不许他喝汤。”周卿卿一改在外的端庄，挑衅的对哥哥眨眨眼睛。
　　陈蔷听到晚膳俩字，猛然想起儿子爱吃自己做的糕点，她赶忙去了厨房......
　　周羽扬哑然失笑，“好好好，我认罚。”他见屋内只剩下兄妹二人，正色道：“卿卿你的婚事......”
　　周卿卿柔柔一笑，“我和表哥青梅竹马，他自不会薄带了我，还有姨祖母向来疼我，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他若真是一心对你，怎会还未成亲就收了两个通房丫头，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你？”周羽扬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自己受伤后表舅母堂而皇之的给表弟房里送了两个通房，表弟也收了，对待妹妹的态度与之前相比更是天差地别，这样的人家无疑就是个火坑！他怎能放心妹妹嫁过去......
　　周卿卿毫不在意的说：“我的傻哥哥哟，咱们这些官宦家的公子哥儿哪个身边没有近身伺候的丫头。再说了，两个通房而已，你妹妹可不是吃素的。”她拿帕子捂着嘴咯咯直笑，仿佛在笑哥哥傻。
　　妹妹她是为了自己能继承平南候府才甘愿下嫁的吧！周羽扬暗恨自己偏偏伤了腿，哪怕被砍掉一条胳膊，或者彻底砍掉一条腿，好歹还能保护妹妹几分，总好过做个瘫子，每日瘫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妹妹交换庚帖这样的大事她们都瞒着自己！以后怎么为妹妹出头？一个瘫子又谈何以后！“卿卿你才十七岁，婚事不必着急，你配得上更优秀的男子。这侯府我从未看在眼里，你无需......”
　　“哥哥！你想太多了！我和林表哥情投意合，他在我心里就是世上最优秀的男子。”周卿卿打断了哥哥的未尽之言，只要能让哥哥后半生无虞，自己做什么都甘之如饴！“先前与林家议亲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反对，两家结亲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啊。”
　　周羽扬见妹妹笑语嫣然的模样，越发恨自己无用！一个闺阁少女谈及自己的婚事一派坦然，脸上没有半点娇羞之色，她若真是心仪林表弟怎会如此......“总之！你的婚事我不同意！你和林表弟成亲之日就是我气绝之时！”
　　周卿卿见哥哥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忙讨好的安抚道：“哥哥别气，我听你的，只是两家总归是亲戚，若是突然退亲以后大家见面难免尴尬......”
　　周羽扬闻言大喜，心里有了些成算，“你只要别答应婚期，我这两天好好想个法子。”
　　傻哥哥，我的婚期已经已经定下了......如今府里暗潮汹涌，各院都蠢蠢欲动，父亲也已经不是以前的父亲了，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培养庶弟，好代替你......周卿卿眼中似有泪光划过，她颔首轻笑，“好。”
　　门外脚步声响起，陈蔷亲自端着两碟糕点放在一双儿女面前，“扬儿、卿卿，你们快尝尝母亲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兄妹二人默契的不再提及刚才的话题，争先恐后的捏起糕点放进嘴里，周羽扬难得露出了几分孩子气，他嘴里塞满了糕点，口齿不清道：“母亲的手艺不但没有退步，反倒精进了许多。”父亲已经数月未曾露面，想来是已经放弃自己了吧，也是，他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为了母亲和妹妹，自己也要振作起来，哪怕瘫了，也要做个有用的瘫子！
　　“吃慢些，一会还要吃饭。”陈蔷看着一双儿女孩子般的你争我抢，仿佛又回到了他们小时候的光景，她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愈发挺直了背脊，孩子别怕，娘永远都在你们身边......
　　很快，碟子里的糕点被二人吃个精光，周羽扬随意道：“母亲，明儿您找张太医过来复诊吧，我的药浴也差不多该换了。”
　　陈蔷惊喜的红了眼圈，只一个劲的点头说好，以往儿子虽不抗拒太医的诊治，但如此积极的态度还是第一次，怎不叫她激动若狂，张太医曾道只要扬儿能打心底里积极配合诊治，未必没有康复的机会......
　　次日一大早，张太医便被请来了平南候府，他年逾花甲，精神矍铄，两年多来的诊治，二人早已相熟，一见到周羽扬就笑眯眯道：“好小子，今儿看起来气色不错。”
　　周羽扬笑的轻松，丝毫没有卧榻在床的戾气，“劳烦您又跑一趟。”
　　张太医洒脱的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客套，随即开始诊脉，周卿卿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牢牢扶住母亲的胳膊......
　　见张太医蹙眉凝思，原本还镇定些的陈蔷身子慢慢开始发抖，母女俩依偎在一起......只觉得这一刻的时间，竟慢的如此煎熬。
　　寂静的屋内，只余下心跳的声音......
　　倒是周羽扬一派轻松淡然，他朝母亲和妹妹安抚的笑了笑，安静等待张太医的结果，只有他自己知道，手心那里早已濡湿一片......这次等待诊断结果的时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甚至比被人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时候还要紧张，既然继续活了下来，就是自己命不该绝！哪怕不能再上阵杀敌，也要竭尽全力做母亲和妹妹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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