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殷王府的家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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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快些吧,王爷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了。”雪雁笑道。
明乐穿了鞋子下地,随手取过一件宽袍披在肩上,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事?”
什么事情值得这样神神秘秘的,宋灏居然都没有提前跟她说一声。
“王妃去了就知道了!”雪晴眨眨眼,笑的一脸神秘。
明乐就更加狐疑起来。
采薇也是笑眯眯的,端着温水从外面进来,服侍她净脸。
看着几个丫头神秘兮兮的样子,明乐也知道几个人是故弄玄虚,所以就没多问,取过昨夜采薇就准备好的衣物就要穿戴。
“王妃,王爷说请您换了朝服出去。”雪雁急忙阻止。
明乐一愣,这会儿才恍然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不悦的挑高了眉头。
奈何几个平日里对她都是言听计从的丫头这会儿却都是相当的有主见,只就低垂了眉眼偷偷的笑,佯装看不到她神色间的恼怒质问之意。
“王妃还要跟她们置气吗?还是先梳妆吧!”外面突然一个含笑的声音传来。
明乐循声望去,却见长平双手捧着她的朝服从外面进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见到长平回来,明乐不觉的微微一笑,方才的一点恼意顷刻间就消失无踪。
“奴婢是午后才到的,本来是要过来给王妃请安的,可是雪雁说您还睡着,我便没有打扰。”长平道,把衣物放在桌子上,莞尔笑道,“不过奴婢今天回来倒真是赶对了时间呢,这样大好的日子,正好可以给王妃道喜。”
道喜?
明乐更加狐疑。
几个丫头却都是口风很紧,笑嘻嘻的不肯正面回答,只就一心一意的服侍她梳洗打扮。
明乐着装完毕,就带着四个丫头去了前厅。
一路上都见府里的下人来来往往,好不奔忙的模样,每个人见了她都是喜气洋洋的。
明乐一头的雾水,不过好在她素来定力惊人,面上表情却是丝毫不显的直奔了正厅。
还没进门就见家里素来冷清的府宅之内竟然济济一堂的坐满了人,正对大门的上首上坐着的自然就是宋灏了。
他穿了一件清新雅致的素白锦袍,袍子上用极细的金线绣着金龙腾云的图案,金冠玉带,眉目清朗,赏心悦目,而略显清冷的神色间却自有那么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透露出来。
彼时他正捧着一碗茶,坐在首位上慢慢的喝。
下首两边都坐满了人。
明乐一眼飞快的扫过去,自然认得——
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高官。
“王妃驾到!”守在门口的小厮见到她来,立刻整肃的神情大声通禀。
里面的人闻言,不约而同的循声看来。
在场的人,是以工部尚书米大人为首的一众工部官员最先过来,因为拿捏不准宋灏的脾气,初来的时候几人还有些忐忑,不曾想通禀了来意之后,却是周管家出来和颜悦色的把人全部让进了门去。
随后消息不胫而走,又有一些官员得了消息,听说工部的人上门送礼被王府的管家亲自迎了进去,谁也不甘落后,火急火燎的就都准备了礼物上门。
谁不知道摄政王的性情冷淡,他的府门,平时似乎是除了礼王之外,再没有邀请其他的同僚进去过。
这回工部的人既然开了先例,其他人当然也就按耐不住了,纷纷备了厚礼登门。
而周管家得了宋灏的吩咐,对上门的人来者不拒,全都客客气气的迎到了正厅摆了好茶招待。
而他自己则是温香软玉在怀,躲在后院睡觉养精神。
一来二去的,整个上午王府门口都车水马龙热闹非常,几乎所有存心巴结想着走捷径的官员都到了。
众人被安置在前院的大厅里,茶水添了一杯又一杯,却是迟迟不见宋灏露面。
米大人有些不安的问了周管家,周管家只隐晦的提到王爷后宅那边还有点事情要处理,请各位大人稍安勿躁,至于具体什么事就没有多言。
米大人几个各自心照不宣——
所谓的家务事能是什么?殷王妃那么个强悍的个性,八成是为了王爷另结新欢的事情后院起火了。
于是一众的官员都激动了,几乎蠢蠢欲动的恨不能亲自跑到后院去看看宋灏家宅不宁焦头烂额的样子,但这种幸灾乐祸的情绪却不敢表露,于是就愈发心安理得在正厅喝着茶等。
从大清早一直坐到午后,直到申时才看到轻袍缓带的宋灏神采奕奕而来,丝毫不见心力交瘁的模样。
众人迎上去寒暄之余都又暗暗感慨佩服——
这摄政王果然不同常人,后院起火还能这样泰然处之的,足见魄力惊人。
宋灏到了,众人立刻就围上去想要溜须拍马,但是宋灏却没等他们开口就先撂了话下来,稍后会有事情宣布,不过得一会儿王妃过来了再说。
其他人都暗暗交换着眼色,表示理解。
于是又添了一壶茶,大家济济一堂继续坐下去。
这会离着宋灏出现又足足的过了一个多时辰王妃才姗姗来迟,还上来就是一身郑重其事的朝服——
明摆着是先声夺人,要给王爷来个下马威了。
“看这架势,好像王爷也没能震住啊!”一个官员小声的嘀咕,随后一想千载难逢今儿能看一场白戏也是暗自雀跃不已。
“下官等人冒昧打扰,还能王妃见谅。”虽然各怀心思,一众人等还是识趣的起身迎接。
“各位大人不必拘礼。”明乐淡淡说道,目不斜视的越过众人走到上首的位置,眉毛一挑,递给宋灏一个询问的眼神。
“坐吧!”宋灏微微一笑,也跟着卖了个关子。
明乐对这么多人突然登门一直保持高度警惕,依言在他旁边同是上首的位置上坐下,笑道:“今儿个吹的什么风,怎么各位大人都来了?难道咱们府上是有什么喜事吗?怎么我都不知道。”
“是要有喜事了。”宋灏轻声一笑,却是点到为止,又垂下眼睛饮茶。
明乐的胃口被他吊着,心里的火气就慢慢的上来了,脸色不大好。
米大人那些人察言观色的看着,立刻就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左右一估摸——
别是摄政王不好直言给王妃难堪,等着借他们的口把事情挑开了吧?
掺和到别人的家事里头虽然不是明智之举,可是他们人都已经到了这里了,完全就是骑虎难下。
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人,明乐本身就不待见,她也看出来了是宋灏在故弄玄虚,于是就扫了众人一眼,道:“众位大人都是稀客,却不知道今日登了我的府门到底所为何事?”
米大人等人面面相觑,正在犹豫着要如何开口,外面一个小厮就小跑着进来,通禀道:“王爷王妃,礼王殿下和王妃来了,说是来给王爷和王妃道喜的。”
居然连宋沛和张氏都来了?
明乐侧目朝宋灏看去,宋灏已经笑着吩咐道,“快去请四哥和四嫂进来。”
“是,周管家已经去了,这会儿正往这边来呢,特意让小的先来通禀一声。”那小厮说道。
“去吧!”宋灏挥挥手。
小厮顺从的躬身退出了院子,紧跟着宋沛和张氏已经被周管家引着走了进来。
宋灏和明乐从座位上起身迎过去。
“四哥,四嫂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你们不要见怪。”宋灏道,亲自把两人让进了厅中。
“五弟你这里今天真是热闹。”宋沛四下里扫了一眼,也是满面春风的微笑,道:“午后母后刚刚传召我入宫,我得了消息紧赶着就来给你们道喜来了,原还想赶早讨个好彩头,不想各位大人的消息更为灵通,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兄弟两个相视一笑,一团和气。
宋灏心里却是了然——
自己这位四哥今儿个是专程过来推波助澜搅局的。
“五弟妹!”张氏则是一进门就握住明乐的手,厌恶的扫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道,“前些日子我就想来看你了,可是管家说你病着,没什么妨碍吧?”
礼王妃和殷王妃交好,其他人都是知道的。
此时只看礼王两口子的神色,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些。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受了点凉,大夫吩咐不好吹风就在家里静养了几日。”明乐说道,携着张氏的手往里走,目光不耐烦的四下里一扫,笑道,“四嫂,也是我这几日鲜有出门,孤陋寡闻了,怎么今日你们这一个个的都说是来道喜的,我却是不知道到底喜从何来?方才问阿灏,他也不肯明着跟我说,到底是什么好事情,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瞒着我的?”
“是——”张氏脱口就要说什么,宋沛眸子一转,不动声色的对她摇了摇头。
张氏一愣,下意识的就住了话茬,只是脸色不太好看。
这个表现看在众人眼里,就是体恤殷王妃了。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米大人一咬牙,当仁不让的站出来,对着上首的宋灏和宋沛方向躬身一礼道:“听闻王爷府上要纳新夫人,臣等不请自来,向王爷和王妃道喜,顺便讨杯喜酒喝。”
“恭喜王爷又得佳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宋沛脸上的笑容一凝,宋灏却是一声没吭。
张氏担忧的抓紧明乐的手,却见明乐的脸色也是在一瞬间沉寂下来,冷冰冰的,倒是没见怒色。
“王爷——”米大人那些人等着好一会儿,没听宋灏叫起就有些摸不着头脑,试着主动抬头朝主位上看去,见他面色平平像是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再一看那双幽若古井般毫无温度的眸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手脚突然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呵——”下一刻就听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款步走上前去,端起宋灏之前喝了一半的那杯茶,把玩着茶碗慢悠悠道,“怎么咱们府上要添人了吗?倒是我这个做主母的孤陋寡闻了,怎么王爷也不提前和妾身打个招呼呢?”
“怎么了?这是生气了?”宋灏脸上神色真假莫辨的笑了下。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明乐反问,都不去看他的脸,只就低头看着手里碧色的茶水出神。
厅中的气氛瞬时变得微妙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无数道视线尽数集中于明乐和宋灏身上,来来回回的观望着。
眼见着场面僵住,米大人就硬着头皮开口劝道,“王妃——王爷身在高位,日理万机辛苦的很,身边多个人服侍,对王妃来说也是好事的。”
其实他原来是想说哪怕是寻常百姓人家三妻四都正常的很,更别说宋灏这个高高在上手握天下权柄的摄政王了,可是不知道怎的,一见明乐清澈雪亮的眼神,立刻就是气短的厉害,下意识的改口换了个委婉点的说辞。
“是啊王妃,近来太后身子也不好,您又担着整个殷王府,若是有得力的人手帮衬着,也是您的福气。”旁边马上就有人附和。
但这些人就算是要给宋灏示好,到底也不敢太露骨的苛责明乐什么。
明乐垂垂了眼睛,一声不吭的盯着手里的杯盏,看上去像是在权衡思量的模样。
张氏被这些人气的七窍生烟,抢上前去怒道:“你们一个个的也都是朝廷栋梁,不知道这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什么时候堂堂亲王后院里头的事也须得要你们这些人指手画脚了?一抓一大把的朝廷命官,尽是在这里掺和一些府宅内院鸡毛蒜皮的事情,传出去,不怕被外人耻笑吗?”
“王妃教训的是。”米大人等人面上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表情,心里却没当回事,“臣等也的唯恐王爷和王妃之间会有什么误会,这才忍不住多嘴。”
说着就又转向明乐,恭敬的施了一礼,“还请王妃见谅!”
明乐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没有说话,突然转手把手里茶碗递给身边跟着的长平道:“这茶水凉了,给我换一杯热的来。”
“是,王妃!”长平接了茶碗,旁若无人的退下去。
宋沛的目光闪了闪,轻咳一声打破沉默,对宋灏道,“如果五弟你府上是真的要添人了,怎么也不把新人请出来瞧瞧?你看,五弟妹这都叫人去端茶了。”
其他人其实一早就都在奇怪,为什么不见梁青玉露面。
这会儿被宋沛起了头,马上就纷纷打趣儿。
宋灏的面色如常,闻言却是径自朝明乐看去,道:“本王府上的事,没有越过王妃去的道理,若是诸位大人迫不及待的想讨杯喜酒来喝,不若还是请王妃做主的好!”
众人只当他是拿在场的诸位来做挡箭牌,心领神会之余,不由的越战越勇,七嘴八舌的就开始游说明乐。
一个个苦口婆心,说的是口沫横飞。
明乐只是面无表情的听着看着,没有任何的表示。
不多时长平就重新端了新茶上来:“王妃,您要的茶!”
明乐抬手接过来,触了下杯壁,暗自会心一笑——
果然还是长平最懂她的心思,叫她换茶,立刻就用滚开的水沏了新茶送上来。
“王妃,臣等也知道您和王爷伉俪情深,王爷敬您,凡事也都以您为先,可见是十分看重于您的,您——”米大人还在努力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明乐之前就一直拿他当空气,这会儿却是突然抬眸朝他看去,扬声道:“米大人!之前王妃我好像是听说你希望我对你的一番好心见谅?”
米大人一愣,却不知道她何出此言,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是——”
结果话音未落,迎面就是一杯滚热的茶水泼了过来。
那茶水滚烫,为了达到最佳效果,长平还特意先用开水热了一遍杯子,然后才斟的茶。
热气缭绕,扑了满脸。
米大人眼前一花,根本就来不及闪避,下一刻就被烫的一蹦三尺高,惨叫不已:“啊——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其他人也是大骇,急忙过去帮忙。
米大人被烫的心肝儿都缩成一团,上蹿下跳的扑腾了好一会儿,拿了袖子死命的抹脸,浑然不觉,沾了开水的半张脸皮就生生的被他自己给蹭了下来。
在场的人文官居多,见状一个个都恶心的不行,掩着脸退避三舍。
“王妃,米大人是朝廷命官,你竟敢对他动用私行?眼里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国法?”工部的一位张侍郎大声质问,心里却是怕了,隔着明乐老远。
这个殷王妃,简直就是个煞星,惹到她跟前,她当真是什么都敢做的。
“要谈皇上要谈国法,回头到了朝堂之上我再奉陪。现在这里是我殷王府,要讲也讲的是我王府的家法。”明乐冷冷收说,目光锐利直视跌在地上的米大人,“米大人,你也不用觉得委屈,哪怕是今天你告状告到皇上面前,我也奉陪。你当是我什么人?又当这殷王府是什么地方?你是朝廷命官,要说教,去的衙门里说给你的属下听。这里是殷王府,我王府后院的事情,何时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了?你掌管六部之一,身在高位,是天下官员的表率,这样没轻没重,本末倒置的事情说出去,是存心给朝廷脸上抹黑,让人耻笑的吗?”
“我——我——”脸上被生生的揭掉一层皮,米大人疼的直想打滚,然则碍着是在人前,只能咬牙忍着,全身上下都抽搐不止。
明乐拿了朝廷的大帽子来压他,他也无可奈何。
“说什么为着王爷和本王妃打算?难道我们夫妻就这样无能,连自己府第里面的事情都照管不过来了?谁需要人照料?又是哪个说需要帮衬了?”明乐冷笑,却是不肯放过他,说话间不知不觉的语气就又冷厉三分,道,“我既然是这座王府的主母,就当的起这个家,至于母后那里实在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自然也会有四嫂帮忙,何必烦劳外人!再者了,米大人你们的好心,本王妃是得要仔细的谢过的,可是以后不该操心的,你最好也是少多事。不管是这王府还是宫里母后那里,都是我和王爷的家务事,何时轮得着你在这里说三道四了?”
“微臣没有别的意思,也是为了王妃着想——”米大人忍不住怒声辩驳。
“为我着想?”明乐没等他说完就冷声打断,上前一步,逼视他道,“这倒是奇了,我和米大人之间有交情么?何时需要你来对我府上的事情如此费心了?为我着想?我怕你是别有居心才对吧?”
这女人的嘴巴厉害,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米大人争辩不过,左右无计可施之下只能爬起来去拽宋灏的袍子,哭诉道:“王爷,下官只是一时激愤,就算我是好心办错事,您要打要骂下官都无怨言,可是王妃她——她——下官怎么说都是朝廷命官啊!”
明乐当众动了朝廷的一品大员,若是御史弹劾到了皇帝那里,宋灏也要受到牵连,给他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不在话下。
米大人这是怒极了,在对宋灏施压。
不想宋灏闻言,却是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反问道:“米尚书真的是好心吗?”
米大人看着他脸上冰冷的笑容,喉咙里顿时就跟塞了棉花一样,错愕不已,下一句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了。
“王爷——”怔愣半晌,米大人才是一个机灵清醒了过来,痛哭道:“下官等只是听闻王爷要纳妾,故而好心前来道喜的,不曾想却是遭到了无妄之灾了啊!”
说着就双手锤地,涕泪横流的痛哭不已。
这事儿就是为着宋灏起的,今天他就是赖也要赖着宋灏要给自己一个公道。
要不然他府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传扬出去,他堂堂摄政王也会沦为笑柄。
“纳妾?”宋灏闻言,声音突然一冷。
因为前后的对比太过鲜明,米大人嚎到一半,突然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猛地止了声音。
抬头,却见宋灏一张俊秀无匹的脸孔上不知何时就罩了一层寒霜,目光冷厉如刀锋的盯着他,似乎生生的就能将他冻结了一般。
“本王还没有问问你,你一大清早就带着这些官员在本王的府第之外传闲话到底是意欲何为?”宋灏冷声说道,“是谁告诉你们本王要纳妾的了?又是哪个叫你们登门来道这劳什子的喜的?今天哪怕是王妃不与你计较,本王也都要问一个清楚明白!”
宋灏说着,突然一拍桌子,“说!这些话你们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
“这——这——”米大人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是好,“王爷你——不是王爷你——”
其他人也傻了眼。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难不能摄政王想要纳妾的想法就生生的被王妃这一碗滚茶给泼灭了吗?
米大人心里惊疑不定,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揣测出来的吧?无计可施之下就向宋沛投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嗫嚅道:“礼王殿下——不也是来道喜的吗?”
“本王是来道喜的,可却不是为了你们这事儿啊!”宋沛事不关己的喝着茶,见状只就无辜的耸耸肩,对宋灏道,“下午母后传召本王入宫,说是她宫里的人最近都懈怠了,看着糟心,叫我从内务府选了好的给她全部替换掉。还有先帝后宫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也一直没有处理,后宫也需要震慑。母后的意思是她最近病着,精神不济,管不了这事儿,所以就叫我传个话来,这事儿就交给五弟妹来做决断了。”
后宫那可是皇帝的后宫。
太皇太后做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若是把权限放到一个王妃手里——
哪怕她的夫君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这也是不合理的。
试想啊,如果前朝后宫都被他们夫妻掌控了,那么以后皇帝还不是完完全全被他们拿捏住了吗?
更何况,太后所谓“叫殷王妃做决断”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以后整个后宫就要全面交代给殷王妃来打理了吗?
众人闻言都是大为惊诧,一时间再顾不上宋灏到底是要纳妾不是的事情,纷纷把视线移到宋沛身上,确认道,“王爷说太皇太后要把后宫的事情交给殷王妃做决断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的明白一些?”
“后宫是皇上的后宫,王妃虽然也是皇上的长辈,可到底也不是同出一支血脉,若是后宫交给王妃来打理,于理不合,怕是会叫人非议吧?”
“是啊,王爷是不是听错了?太皇太后怎么会放出这样的话来?”
……
众人七嘴八舌的追问。
“怎么就于理不合了?”宋沛不禁哑然失笑,脸上笑容云淡风轻的看向明乐道:“五弟妹,前段时间你抱恙,皇上记挂着你的身体故而就没好意思打扰,今儿个听说你的病也好了,本来还说是叫你再休息两日再提这事儿的,可母后那边的状况你也知道,皇上一片孝心不忍她再操劳,也请你体谅吧!”
宋沛说着就缓慢的呼出一口气,起身从上位走了下来,抽出袖子里掩着的一卷明黄圣旨,道,“这卷圣旨压在御书房许多天了,既然是母后的意思,皇上体恤她老人家,今天就顺便叫我给带来了。”
在场的官员面面相觑,忙不迭跪下。
宋灏命人摆了香案,携同明乐一起跪地接了圣旨。
明乐这才明白了宋灏叫她穿朝服过来的真正用意。
这卷圣旨不会是临时起意,应该是知道这些人找上门来生事,所以他才紧急叫人去宫里叫送来的。
虽然只是个形式上的问题,但是对于宋子昇这个皇帝,他们一直秉承着君臣之间的本分,不会逾矩,给予他所有应得的尊重。
一卷圣旨宣读完毕,一众人都傻了眼,更是在心里把宋沛从头到脚都骂臭了。
这个礼王,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自己揣着圣旨来了,还故意言辞模糊的引着他们上钩。
这下好了,经过今天这事儿,他们算是把殷王妃给得罪的狠了。
不过反过来说——
这小皇帝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怎么就要上赶着要给殷王妃正式册封?还独树一帜,准予她参议朝政的权限?这怎么可以?
但是小皇帝的圣旨就摆在那里,他们又不能公然反驳。
明乐接旨谢了恩。
关于纳妾一事殷王府方面到底也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来,而那一众赶着上来溜须拍马的官员也没了心思计较这事儿,灰溜溜的赶紧散了,回去就写折子奏本,想方设法都得要小皇帝取消这卷圣旨上所许的权限,否则岂会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宋灏提前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一桌精致的饭菜,又叫人去接了宋子黎和宋子韵来,和宋沛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这事儿就算是这么过去了。
而同时在这一夜之间各种版本的传言长了翅膀似的飞遍盛京的每一个角落。
殷王妃被册封一事晃瞎了无数人的眼睛,每个人都不敢相信,都在等着次日早朝上面再度确认这个消息。
而摄政王纳妾一事不了了之的同时摄政王妃的悍戾之名也是家喻户晓,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热议的话题。
最终的出来的版本是:摄政王妃棒打鸳鸯,为了纳妾一事和摄政王大打出手,更是连累无辜,把个从中劝架的米尚书打的毁了容,并且放下话来,以后谁再敢打她后院的主意,就闹到宫里去找太皇太后和皇上评理。
总而言之一句话,摄政王想要纳妾,除非是从她的尸体上踩过去。
不对,是摄政王想要活着纳妾,绝不可能!
第二天一早雪晴就得了这个消息,回来转述给明乐听的时候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几乎要滚到地上翻几个跟头。
“王妃!这话是您说的吗?”雪晴笑的直抹眼泪,“以后谁再想要打咱们王爷的主意,都得先把命豁出去,可是把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吓得退避三舍了!”
“这话传出去,咱们王妃不是成了母老虎了吗?”雪雁不忿的皱眉。
“何止是母老虎一说?经过这次的事,那些人还给王妃冠了盛京第一醋缸的名声。”长平却是没太当回事,反而有几分释然道,“不过这倒是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也省的那些想要巴结王爷的人再打主意了。”
因为从头到尾明乐和宋灏都没有澄清过有关梁青玉的事情,传言演变下去,绝大多数的人就都信以为真。
而次日的早朝上,许多人都联名上书,请求小皇帝收回成命,撤销那道准许摄政王妃参与议政的圣旨。
小皇帝听着朝臣们口若悬河的说辞,看着他们痛定思痛的表情一脸的茫然,最后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小婶婶昨天晚上已经入宫跟朕说过了,她不能坏了祖宗的规矩。既然她不肯上朝,朕也就不勉强她了,可是朕是皇帝,太傅教导朕要言出必行,圣旨既然已经颁布,朕也不能收回,就这样吧!”
小皇帝说的有理有据,朝臣们也不敢逼他太急,左右想着也只能遵从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给摄政王妃挂个空衔就挂个空衔吧,总好过真的叫她上朝议事。
不过话虽如此,有着皇帝的一道圣旨在那里,所有人都再不敢怠慢,好歹能起个震慑作用。
日后再见到明乐都是恭恭敬敬的,生怕惹了她的眼嫌招来无妄之灾。
当然了,这就是后话了。
关于摄政王妃参与议政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当天的早朝上小皇帝又颁布了圣旨下来,把一直悬而未决的后宫诸事做了一个了结。
没有如朝臣之前料想的那样,由太皇太后继续掌权,架空太后的位置,而是由当时宫里位份最高的荣妃做了皇贵太妃,代为掌管宫务。
之所以没有荣升太后,是因为皇帝已经登上帝位,独立了起来,不再是宫里的皇子,可以随意换给哪位嫔妃抚养就要尊谁为母。
皇贵太妃和太后,在位份上虽然差了一级,但在如今的宫廷之间,却不是个摆设,而是形同太后真真正正掌权的主子。
荣妃上位,掌管后宫,而剩下的宫里孝宗的那些妃子,则是按照祖制处理,除了二公主的生母陪同二公主留在宫中之外,其余没有子嗣的则全部被打发到了皇庙修行了此残生。
不言而喻,太皇太后撒手不管,这所有的决定就都是出自摄政王妃之手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荣妃之所以可以一步登天,实则是得了明乐的庇佑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再不敢掉以轻心,之前满天飞的那些流言也以最快的速度淹没了踪迹。
**
五日之后,盛京方面的消息就通过秘密渠道传回了大兴。
帝都近郊。
古木林立,隔绝了内城的喧嚣,幽静而僻远。
树林深处,坐落着一处外表看上去朴素无华,再也寻常不过的庄园。
远远看去,里面的院子里绿树显翠,一湾活水萦绕,别样的风韵雅致。
而细看之下,那水流却是呈现出一只翠色巨龙的模样,朱玉一般盈盈晃动于铺洒下来的金色阳光里。
屋舍穿插,建在碧波之间装点,偶尔有石青色瓦砾的屋顶从绿意盎然中破壳而出,给这自然景致丰盛的庄园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在整个视觉上也不觉的硬朗几分。
后院的景致则是被一排高大的房屋挡住,看不出具体的布局。
隐约的,还是能觉出苍翠和贴合自然的气韵来。
而在那片翠色之间,却有腾空而起的白色雾气袅袅而起,萦绕着攀援而上,随着雾气的升腾而慢慢的化开,消失不见。
恍恍惚惚,似是入了人间仙境一般。
在大兴,众所周知,这个地方无论是对寻常百姓还是高官显贵而言,都是禁地。
因为——
这里是荣亲王的私产,也是他除了御赐的王府以外在京城之地唯一留有的产业。
荣王的产业遍布天下,但似乎是为了维持他当着先帝和文武百官所立下的那个誓言,对于京城之地,他一直都敬而远之。
别人都想方设法的往这寸土寸金的帝都里面挤,却唯有荣王,毫不在意。
不仅变卖了早些年先帝赏赐给他的田地庄园,还把自己所有的资产移了出去。
与其说他是恪守着当年的承诺,但更确切的说,或者用弃如敝履,避之而唯恐不及一类的字眼来形容才更为合适。
所以说,这位荣亲王的心思才是最难捉摸的。
另外荣亲王在京城之内还有一座府邸,是给他的姬妾和独子——世子纪浩腾居住的。
而他自己,平时几乎是不回去的,一直都一个人住在这所别院里。
帝都的百姓都知道这里是荣亲王的别院,方圆五里之内,所有人都识趣的回避,没有任何人胆敢靠近,故而迄今为止,哪怕是大兴的皇帝也都是只闻其名,完全不知道荣王这所别院的庐山真面目。
正午时分,阳光明媚,稀疏的光影透过树枝中间的阴影散落下来,别样的幽静而祥和。
一骑快马从林子里的小径上飞驰而来,进来庄园。
马上黑衣人下了马,被一个漂亮的丫头引领着穿过翠色掩映的庭院进去里面的一处偏厅。
这庄园里每一间房子内里的摆设都与它朴素无华的外表大不相同,金砖铺地,辉煌一片,每一件摆设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品,甚至连后面温泉池子的底部都是用大大小小打磨的光滑的玉石铺就,富贵无边,极尽奢华。
彼时那厅中正有一双姐妹花的年轻女子在奏乐,一个弹琴,一个吹箫,乐音悠扬而如流水淙淙倾泻在外面翠色的海洋里,又如莺歌婉转,在树木的枝头跳跃不止。
却唯独——
和这屋子里过分奢靡的情形极不相配。
那婢女引领着黑衣人一路轻门熟路的走进来。
那条石子铺就的羊肠小道看似是临水修建,实则是用了精妙的阵法不动声色的融入其中,那黑衣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故而一路上只就目不转睛注意着脚下的路,亦步亦趋的跟着那女子的步伐,一步也不敢错乱,更没有好奇的左顾右盼。
两人穿过亭台水榭,最后在那间偏殿外面驻足。
婢女守着规矩,没有擅自进去,只是遥遥看了眼最里边斜撑着身子闭目听曲儿的男人,然后对立在门边的另外一名女子耳语了两句,那女子就转身快步进了厅中,朝上座的男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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