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枕边风

时入九月，天气依旧湿热得很，阴晴不定的天气，让整个建安城都笼罩在阴沉的气氛之中。

得知御史大夫钟世勋东行淮阴郡，太子与陈素元一番商议之后，决定先进宫，将消息告诉陈皇后，让陈皇后帮忙探一探皇帝的口风。太子夏仲昶一入清宁宫，便屏退了左右宫人。

夏仲昶搬了把椅子坐到陈皇后身侧，左右环视。

眼见夏仲昶如此小心谨慎，陈皇后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难掩心中的不安，她忍耐不住开口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难处？这可不是难处，闹得不好，怕是储君之位都要搭进去。夏仲昶如此在心里想着。

这话夏仲昶自然不敢跟陈皇后明言，他谨慎地对陈皇后说道：“母后，事情是这样。儿臣身边有个属官，叫苏康的，是淮阴郡的郡守。对儿臣向来都很孝顺。以前做官还算安分，可近日却是活跃起来。他看着广州刺史韩铎年事已高，还有一两年就要置休归里，便给儿臣送了个大礼，希望儿臣帮他活动一下。只是儿臣万万没想到，他孝敬儿臣的银子，是他贪墨所得。如今父皇已经派了御史大夫钟世勋下去查访了。母后，您说儿臣该如何是好啊？”

“啪！”一声脆响响起。

一开始听到“孝顺“”二字，陈皇后便眉头一皱，听到后面竟说还有大礼，而这大礼还是对方贪墨得来，怒不可遏的陈皇后一巴掌扇在夏仲昶的脸上，怒气冲冲地指着他，压低了声音，尖声斥责：“混账！你是国之储君，岂能为一点蝇头小利蒙蔽了双目！这样贪赃枉法的官吏，你也敢留在身边！糊涂！”

夏仲昶挨了一巴掌，既委屈又悔恨，他连忙爬到陈皇后面前，跪着仰视陈皇后，说道：“母后，您也知道，睿王整日拉开架势与儿臣拼斗，儿臣需要打点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花钱如流水，实在入不敷出啊。那个苏康，儿臣也知道他手脚不干净，可谁能想到他竟然胆大包天，竟然贪墨治河公款啊！”

不待陈皇后有所反应，夏仲昶继续说道：“都怪夏故渊那个臭小子，在父皇面前搬弄是非。若非是他，父皇根本不知道此事。眼下父皇已经知晓淮阴郡出了猫腻，钟世勋已经东行，母后，您要帮帮儿臣啊。”

陈皇后一脸愤怒，面对夏仲昶却无计可施。上次一个科举舞弊案，太子与之无关，尚且被禁足。若是再出这事，怕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事态如此紧急，陈皇后也顾不得继续喝骂他。

在殿中徘徊了好一会儿，陈皇后也无计可施，她捏着手疾步走到夏仲昶身边，急切问道：“这事儿你可与你舅舅商议过？”

夏仲昶连忙点头。

“你舅舅如何说？”陈皇后追问。

“舅舅说，让母后先去父皇的养元殿探探口风。摸清楚父皇究竟知道多少，再做定夺。”夏仲昶苦恼地说道。

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下，  也只能这么做了。

太子离开清宁宫后，陈皇后并未立刻前往养元殿，她也算是历经大风大浪的，还算稳得住气。在清宁宫好好思谋了一下午，待到晚膳时分，瞅着皇帝正好休息的时间，前往养元殿。

她还未走出清宁宫，外面的内侍太监便匆匆赶过来报信，脸上还满是惊喜地禀告：“皇后娘娘，陛下从养元殿过来，正朝咱们清宁宫而来。郭公公传信说，陛下今夜会在清宁宫留宿呢。”

“啊？”

皇帝已经好几年未留宿清宁宫了，这几年不在淑妃寝宫，便在齐贵妃那儿，陈皇后都习惯了。这个消息太过突然，以至于陈皇后没有丝毫准备。心下有些慌乱，又有些窃喜。

连忙招呼宫里的小太监小宫女们，给她重新梳妆打扮，还故意做出一副哀怨的样子，凄凄惶惶地跪在宫门口，等候皇帝到来。

皇帝也不是临时起兴，淮阴郡出事，想到苏康这些年没少出入东宫，知道这背后少不了有太子的影子，就是不知皇后知不知晓太子的这些腌臜事。郭春海问起晚上留宿的事情，靖元皇帝便直接点了陈皇后。

当他走到清宁宫殿门口，看着清宁宫斑驳了匾额，往日的一些记忆涌上心头，一时间靖元皇帝神思悠远，想到很多年少之时与陈皇后的点点滴滴。

殿外哗哗啦啦的雨声拍打着飞檐，时不时一道闪电轰隆劈下。明晃晃的闪电将整个清宁宫照得透亮，恍如白昼。

郭春海走到靖元皇帝身边，清脆的柔声道：“陛下，外面风大，雨也下个不停，您还是别在门口站着了，当心让风雨侵了身子。”

靖元皇帝叹了口气，这才跨入清宁宫内。

一入殿门，便看到陈皇后面色凄惶地跪在门口，皇帝走上前去，将陈皇后扶起来，温声细语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跪着，快进去。”

说着，就拉着陈皇后一同进了清宁宫。

在清宁宫吃了点东西，皇帝与陈皇后说了一会儿家常，到了夜深之时才宽衣解带，两个老夫老妻温存了一下，陈皇后依偎在靖元皇帝的身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子，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陈皇后话一出口，靖元皇帝便知道陈皇后的用意了。正巧他也有着同样的心思，便直言说道：“淮阴郡发生河工闹饷，听工部说今年河道上的水位大涨，朕很是担忧。哎，苏康这人朕记得还是太子举荐的，想当年也是颇为实心用事的好官，但愿这次他不会让朕失望。”

见皇帝直接将这事儿抬出来，陈皇后倒是很意外。皇帝一边说苏康与太子的关联，一边又夸赞苏康实心用事，皇帝心里究竟在想什么？陈皇后一时有些摸不准皇帝的想法。

她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继续接下去：“既然陛下对苏大人如此寄予厚望，那就该多提点提点嘛。下面的臣子，也不见得个个都如精明强干的。总少不得陛下耳提面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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