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阴云

今日本是春闱科举放榜之日，金榜题名的士子们欢喜交加，跟随内侍进了皇宫，一路上总是左顾右盼，若不是有宫中侍卫虎狼环视，这些个士子怕是早就像春日郊游一般，四处探看了。这一路跟随过来，士子们勉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好不容易走到了琼林苑，士子们以梁彦超为首二字排开，内侍站在众人面前，微微弓着身子，对众人说道：“陛下此刻正在处理政事，酉时二刻自会过来与诸位见面，请诸位在琼林苑稍后，不得随意走动，切记。”

内侍太监说罢，留下几名侍卫，转身也就离开了。士子们躬身领命，待内侍太监走远后，这是士子们也就放开了，好不容易来到皇宫，自然对传闻之中的皇宫心仪已久，见侍卫也不理会他们，众人也就放松了些心情，各自散开，在琼林苑左右探看起来。尽管士子们多是出自名门贵族，一般的庭院自然是没什么稀罕的，然而琼林苑不愧是皇室院落，其间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气势自是非普通人家庭院可比拟的。

梁彦超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是第一次进入皇宫，兴致也是颇为高昂，在琼林苑左右走动。不管走到哪里，梁彦超都是犹如众星拱月一般，身边除了梁氏五位族人之外，还有平日要好的几位官宦子弟此刻也围在他身边，一副讨好之意。这种讨好的由来，梁彦超自然是明白，只是他的确非常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乐在其中。

在琼林苑院门之处，不知何时有一人站在了那里，梁彦超环顾之时恰巧看见，想不到却是自己的父亲，吏部侍郎梁尚云。只见梁尚云身着大红官袍，负手而立，梁彦超却见着自己的父亲一脸冷意，脸色阴沉的可怕，毫不因为自己的儿子中了今科状元而产生丝毫骄傲之色。梁彦超心里顿时有些惶惶然，因为什么梁彦超心知肚明。

勉强安抚了一下周围的同窗，梁彦超有些踌躇的向院门走过去。片刻，来到院门，惶惶然站在梁尚云身边，小声问道：“爹，孩儿不辱使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

尽管知道父亲会对自己有所责备，但梁彦超还是对自己能够考中南楚状元而沾沾自喜。

“啪”

梁彦超用手捂住自己的右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满脸惊愕。

梁尚云压低了声音指着梁彦超低吼道：“孽子！你干的好事！爹指望着你金榜题名，光耀门楣！想不到你就是这么干的？六位宗族子弟高中金榜，即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猫腻！你让为父如何向尚书大人交代？如何向太子交代？如何向陛下交代？你说！”

梁尚云有意压抑了声调，嘶吼的声线在喉咙之中刺激着喉咙，令梁尚云涨红了脸，剧烈地咳嗽起来。

“爹！爹！你听我说，孩儿也是为了爹，为了咱们梁氏一族啊！这些梁氏族人必然对咱们感恩戴德，拼命效死。这些人以后坐上了官位，必然能够为太子效死。难道这，不好吗？”梁彦超拉着父亲，小声辩解。

“糊涂！当今陛下何等英明睿智，难道看不出其中猫腻！不知死活，你以为现在金榜题名，便高枕无忧？哈！”

不待梁彦超辩解，梁尚云望了望天，长叹一声，丧气说道：“此事陛下如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还好说。如若不然，那就是大难临头，大祸降至！你……好自为之吧！”说罢，梁尚云拂袖而去。

自从看了殿试高中的名单后，梁尚云就知道了是梁彦超干的好事！他竟然把科考题目给了梁氏五名族人，还有诸多平日与之亲近的同窗，虽说也是官宦子弟，勉强掩人耳目，可瑜不掩瑕，五名梁氏族人一同高中，便是难以辩解的大患。可科考题目已经泄露，就算是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够硬着头皮强撑下去。梁尚云原本想要去除这五位族人的入选资格，可参与阅卷的也并非自己一人，梁氏族人的殿试答卷，被吏部其他考官相中，直接勾选为金榜中举人选。这才是最令梁尚云无可奈何的地方。

在阅卷的时候，因为糊名制度的原因，考官是是分不清考卷到底是谁的。只有最终勾选之后，拆掉封印，才能够知道哪位考生中举。可一旦就是因为如此，才令梁尚云没有丝毫的办法能够从中妥善处置啊。

再者说，吏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不是吏部尚书的一言堂，那吏部郎中令蔡文清，就是一个刺儿头！这人性格及其古怪，向来是丁是丁卯是卯的。就像茅坑里的顽石，又臭又硬。还有吏部的吏部主事汤程，他是睿王殿下的人，巴不得看到太子这边的陈大人和自己马失前蹄。此次勾选金榜名单呈递陛下御览，就是他二人从中推波助澜。梁尚云不过一个四品侍郎而已，做不得吏部的主，更做不了陈素元的主啊。

事已至此，唯有听天由命！梁尚云走了几步，踉跄着差点栽倒，梁彦超连忙上去搀扶，可梁尚云并未领情，一把推开了梁彦超，又是一叹，没有理会梁彦超，终是走了。

梁彦超一脸郁色，他捂着脸，有些怨愤的看着自己父亲，在他心里只是觉得自己父亲太过大题小做。科考题目只有参与的十几个人知晓，只要他们不说，谁又能知晓？如今金榜都已公示，那代表着皇帝也是认可的，板上钉钉，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他望着自己父亲有些蹒跚的脚步，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转身返回人群之中。

烦忧之事萦绕心头，心烦意乱的梁尚云小步快走，以至于梁尚云都没有看到不远处跑来一人，二人迎头差点撞上。还是来人急忙避开，这才免于出丑。

“什么人？没长眼睛吗？”梁尚云整了整衣冠，一脸怒色看向来人，这才认清来人。不是别人，却是尚书大人身边的亲信书令史韩蜀。

“哦！原来是韩大人。你这么着急过来，这是怎么了？”梁尚云见到是韩蜀，一脸愤怒的脸色随即转变，连忙和善的说道。

韩蜀虽然只是一个吏部小小的七品官员，可他毕竟是陈素云的亲信，平日里多少官吏都给他几分面子。梁尚云虽然官阶远高于韩蜀，可他还是对韩蜀以礼相待。尽管被梁尚云无端喝骂一通，然而韩蜀在梁尚云面前，并没有得理不饶人是由轻重缓急，他把握得住分寸。即便是被梁尚云无端骂了一句，也不往心里去，拱手对梁尚云说道：“侍郎大人！尚书大人有请，请侍郎大人速速前往尚书府邸。尚书大人怒火鼎盛，署也是第一次见到。侍郎大人小心些才好。”

梁尚云闻言，心里叹息，他也清楚尚书大人寻自己何事，摇了摇头，也不是多想之时，连忙跟随韩蜀向尚书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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