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分不清啊。

        阿尔法眯了眯眼灯。

        身旁的奥无论是体纹、气息还是语气，都符合她辨认的标准。

        但只要知道自己的支援奥有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兄弟，她就必须在见面时加一句主动的问候了。

        阿尔法觉得很麻烦。

        她很少爱屋及乌，自然没有接触佐菲兄弟的打算，就像她当初不打算接触佐菲，以至于连名字都没记住。

        但问候得到回应，阿尔法也就认为面前是自家的支援奥了，语气变得随意起来，“在看什么？”

        曼顿了顿，把拿着书的手往前送了一些，“《支援要点100条》，前辈。”

        阿尔法疑惑：“不是早就看过了？”

        她记得是对方进支援队后看的第三十六本书。

        曼一时卡壳，没想到“不爱学习”的前辈奥还会关注兄长的阅读书目。

        他握拳轻咳了一声，才给出回应，“只是突然想再看一遍，前辈。”

        把书往回收，他意识到这个玩笑并不好开，不熟练地转移了话题：“前辈怎么突然来这里？”

        “我在找奥特学院的记名册，”阿尔法回道，眼灯期待地看了过来。

        她当然相信常来这的佐菲会给她一个完美的答案。

        直面信任的眼灯——虽然这需要他稍微低下头——曼一时有些怔愣。

        他侧过视线，给出答案:“记名册吗，在上层左边的档案室里”

        阿尔法得到回复，满意地点了头，她往向上的阶梯走去，但几步后，她回首，露出不解的表情。

        哪怕没问出声，曼也能看出那是“为什么你还停在那？”的意思。

        所以兄长是会立刻跟上去吗？

        曼再一次直观地感受兄长对这位前辈奥的不同。

        明明取完书后直接告辞回去处理公务才更符合他对佐菲的印象。

        但这时候才跟上未免太突兀了。

        挥了挥手中的书，曼找个了理由，“我还有一些想看的书，在这里等前辈。”

        “等我吗？好的。”

        -

        奥特图书馆向来安静。

        曼依照说辞在阅览区找到了自己的固定位置，一个可以看到街道风景的角落，很快沉浸在了随手拿的《支援要点》里。

        他有看一本书就必须看完的习惯，也很快惊讶于手里的内容，发现佐菲的工作远超他想象得麻烦。

        书一页页翻过，他在阅读上有自己独特的整理方法，很快就来到了最后一页，慢条斯理地把边缘抚平，曼才发现对面位置上正坐着去而复返的前辈奥。

        他喉间收紧：“前辈，回来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阿尔法靠在桌上枕着手臂，没有拿书，正看着街道发呆，听到动静也只是慢悠悠地转起头。

        她的表情和平日的冷淡相比，多了一种卡壳的茫然，动作放缓，哪怕眼灯看过来，也能明显感到视线的飘忽。

        她言简意赅地回道：“你看起来很认真。”

        曼：“只是有些沉浸了，下次可以直接叫我。”

        “不需要。”

        “？”

        “刚刚的样子，很好看。”

        “哎？”

        表情飘忽的前辈奥说着直白且奇怪的话，“看书的时候感觉很迷人佐菲原来还有这样的时候吗，还是背着我偷偷练了身材？”

        曼闪闪眼灯，感觉有一点不对劲。

        “前辈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说了什么？”

        迷茫的表情，曼在得到答案的同时感到异常熟悉。

        那就像是他把研究一口气提交给导师后对方第二天的神情,而这往往代表导师将在一段时间里闭门不出，说要闭关钻研。

        他迟疑地发问：“前辈是不是一口气看了很多资料？”

        阿尔法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才缓慢地抚了抚额头，“是有点，信息量过载，我说了什么不该说得吗？”

        “只是一些胡话而已，前辈不用在意。”

        他看书的样子很迷人什么的。

        -

        感觉有点死机。

        看着温馨的街道，阿尔法放空着思绪。

        耳边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以及会因为她看过去而加重的呼吸。

        佐菲看书的样子和处理公务的时候不太一样。

        前一种情况的对方总是慢条斯理，既喜欢时不时停下来做笔记，又喜欢在每次结束时为夹页的书签烦恼；但后者却是无声、高效、以及难掩的忙碌。

        她很容易被智慧吸引，明明自己很讨厌对着书页，很难从中得到乐趣，但却喜欢别奥沉浸知识的样子。

        事实上，出于某种原因，她正在调查某个奥的出身，为此必须看完档案室的记录。

        但光之国的历史太悠久，哪怕把范围限制在奥特学院，依然是足以压垮每个奥的信息量。

        无数画面和数据在脑海里快速略过又删除，却还是迟迟没找到想要的答案，从最久远开始翻起的阿尔法，只有在略过两届奥的时候缓慢停留目光，但还是难免感到过载。

        呆在信任的奥身边，安心地放空一切，偶尔欣赏一下对方，是她找到的小小放松。

        当然，要是能直接枕到胸上，她大概会更开心。

        -

        假扮兄长的小玩笑持续时间比曼想得要长。

        大概是因为阿尔法自那以后开始频繁地来图书馆，而兄长又恰好前往科技局处理事物了。

        但阿尔法每次都只是前往档案室呆一会，既不对别的书好奇，也没有对坐在他身边发呆感到腻烦，以至于曼有时一抬头，就会发现对面多了一只发呆的前辈奥，偶尔看着街道，偶尔看着他。

        被注视是很常见的，更别提他的目标是成为怪兽学领域的教授，注定要在学生面前传道授业。

        但对方的视线却让他偶尔喘不过气。

        只要对上那双永远平静无波的眼灯，曼就忍不住地思考，对方在看着兄长想什么？

        事实上，从第三次碰到开始，阿尔法就不再询问他是谁了，似乎是因为第二次的不否认，已然认定了常驻在这找资料的他便是兄长，哪怕他不再模仿兄长的口吻，不再有意去看兄长会看的书，对方也没有觉得奇怪。

        这很糟糕，他开始只是想和兄长认识的前辈奥开个小玩笑而已，想着那双平静的眼灯瞪大而惊讶的样子会不会和兄长很像。

        但结果是他自己被玩笑困住了。

        手指戳过来，陷进柔软的胸膛。

        曼一脸无奈，看着明显又死机了的前辈奥，默默地把对方的手按回去。

        对方的偏好实在太明显了，甚至到了无意识的地步，曼怀疑对方幼时一定有抱着抱枕的习惯，甚至分化后会咬——这都是生理课强调制止的行为。

        阿尔法：“怎么了？”

        他感到无奈，因为对方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的冒犯，还总是用刚回过神的无辜表情看他。

        就算是兄长也不会放任对方在公共场合这么做吧。

        曼叹了口气，“没什么。”

        只是戳一下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

        “光纹识别原理？”

        听到疑惑声，曼抬起头，看到了一手撑着脸颊，难得清醒的阿尔法。

        对方翻转了椅子，手搭着椅背上，无形间隔开了点距离。

        阿尔法:“为什么突然看这个？”

        曼顿了顿，不太想直言这是对对方情况的猜测，“只是随便翻翻，前辈。”

        “是吗？”把脸靠在手臂上，阿尔法语气有些闷闷，“我还以为佐菲看出我是光纹识别障碍了。”

        承认了。

        没想到会直接从本奥口中得到答案，曼有些措手不及。

        “我只是猜测，前辈没必要”说出来吧？

        光纹识别障碍是种病症，对于战士来说甚至是致命的弱点，他想不通为什么阿尔法对兄长对如此坦然。

        阿尔法侧着脸，只是看下方的街道，事实上，她比任何奥都更讨厌自己的缺陷。

        但隐瞒缺陷的结果，却总能让她想起算不上好的回忆。

        “我不想你多猜，”她抿了抿嘴角，还是选择直言“佐菲总是想很多，这很浪费时间。”

        她的表情向来过于平静，这很容易让奥产生洞察一切的错觉，但此刻却显得低落。

        曼明白对方对兄长的在意，哪怕只是间隙的相处，对方的一举一动也表现着对兄长的关注，无论是兄长看了什么书、还是有时候显得过于多思的性格。

        他把书合上，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在这的的确是兄长，怀疑对方患有光纹识别障碍的的确是兄长，那兄长大概会为此感动吧。

        但事实是他在这里，他在怀疑。

        曼：“阿尔法前辈。”

        得到这样的直言，他没办法不选择去打算揭开这个糟糕的误会，哪怕对方对他的态度会一转直下，甚至恼怒。

        但刚露出一角的气音却被贴到唇上的方块堵住了。

        甜味的块状物被指尖推入口，和口腔分泌的光粒子交融，立刻给奥以甜蜜的信息刺激。

        是科技局新研发的能量糖块？

        “给你吃糖，”阿尔法在往前贿赂奥后就靠回了椅背，她舔了舔指腹，情绪因为残留的甜味很快平复，

        “如果哪天又认错的话，也原谅我吧。”

        曼：“”

        糖块在嘴里融化，变成黏腻的液体，老实说，不是他的偏好。

        但喂糖收买对方是在把兄长当小奥哄吗？

        他可不是小奥，也不是容易被哄的兄长。

        但解释的话却被糖液黏在了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很糟糕。

        -

        怪兽酒馆，换回破布装扮的阿尔法推开门，和角落的宇宙人打了个招呼。

        一流的情报商人——美菲拉斯星人正故作优雅地端着酒杯，施施然地和顾客做着交易。

        “终于从宇宙警备队跑出来了？”类人猿的宇宙人长得潦草，声音却富有磁性。

        阿尔法理所当然地坐到对方的专属区域，拿起还剩一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从那种地方逃出来可是很累的，美菲。”

        她抿了一口，看着痛哭流涕的交易者付出了钱财和星球资源，才从美菲拉斯手里买走想要的情报。

        这属于宇宙警备队管理的灰色地带，情报商人向来是手不沾血的帮凶。

        但眼前的美菲拉斯有一套独特的不战原则，所以阿尔法才在那么多的情报商人里选择接近他。

        “你又没钱了，”美菲拉斯瞥她一眼，“平时可看不上我的酒。”

        阿尔法义正言辞道：“是你喝得太淡。”

        “那你别喝？”

        “我没钱了。”

        她端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吞咽，难得在光之国待了那么久没出来，死机了几个月才把档案室数十万年的资料看完，她总得补偿下自己。

        “他呢？”把喝完的器皿放下，阿尔法敲了敲美菲拉斯的肩甲，那是她为了加好感度送出去的礼物，是对方的先祖，黑暗四天王之一输给她的纪念品。

        骄矜的情报商人哼了声，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商品，而他向来讨厌无本买卖。

        他不情不愿地给出答案:“你一被抓走就不出声了，在那边角落呆着。”

        阿尔法点点头，在对方“要走快走，别妨碍我生意”的表情下起身，虽然她可没看到下一个客人。

        怪兽酒馆的角落很暗，却是没有灯的，这对于某些特殊交易是个便利。

        阿尔法向着黑暗走近，她习惯地放轻了脚步声，但角落的存在还是立刻察觉到她的动静。

        双手交叉靠在墙角，对方只是微微抬起头，露出破布遮掩下的银色下颚。

        他侧过身体对着她，语气只带着一点上扬的起伏，“你回来了。”

        明明是温柔如同流水的嗓音，但压抑的气势却席卷而来，混杂着熟悉的光的气息。

        如果让阿尔法选择一个词去形容对方，那就是强大。

        是只单站在那，就能让奥感到无端的矛盾和撕扯，一种无法质疑，仿佛被时空铭刻的强大。

        阿尔法停下脚步，没忍住摸了摸颈部的晶体，那里正有些发烫。

        她最后整理了一遍思绪。

        而后她凑上去，看向对方破布下那对绝对属于光之国的眼灯，问道，

        “我不在的时候，有觉得无聊吗，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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