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常回家看看

有那么一段时间，杨戬希望妹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来过昆仑山。

        她只要安全的呆着女娲别苑里等待，等待有一日，他劈开女娲娘娘说的镇压母亲的桃山，救出母亲，将她送到妹妹身边。

        天庭不敢派兵追入女娲别苑，在女娲娘娘的庇佑下，母亲和妹妹会过上平安喜乐的生活。

        他只要看一眼，看一眼，就会心满意足的回到那个简朴的山村，回到那个俯不见底的悬崖，纵身跃下去，去见爹……去见大哥……

        那是他曾发下的誓言。

        可是……他的誓言里，并不包含……取代三妹心中的父亲和大哥……

        所以，告诉她真相罢……告诉她，如今伸手可及的快乐，不过是水月镜花的虚幻……

        告诉她，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我手上沾染的，都是弑亲的罪孽了，我是罪人，是害死父兄的罪人……

        于是，他说：“三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二哥的生日，可父亲和大哥却也是死在了今天，母亲也在今天被天庭带走了……”

        他看见她脸色明显的一愣，露出令他心疼的迷茫，她握着的手用力攥紧，里面也许是她为他准备的惊喜。

        他说不下去了，他有些害怕，三妹……你会不会恨我……

        说了这样的话，我们之间的兄妹亲情会不会连一丝一毫都保留不下了……

        突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从心口炸开，转瞬便席卷了全身，杨戬踉跄了一下，不禁向后退开一步。

        一颗小石子被他不小心踢落下悬崖，骨碌滚动的声音，过了良久，才消散在风里，他站在崖边摇摇欲坠。

        一道刚猛的银芒忽然从杨戬身体里生出，冲撞向心脉，心脉是人身最为脆弱敏感之处，神仙也不例外。

        杨戬双拳握紧，死死压抑心口的剧痛，脸上却露出一抹凌厉的冷笑。

        他是心神失守，大失所态，但他还没有救出母亲，就不会因为什么走火入魔的理由而魂飞魄散。

        杨芙到这时，才明白杨戬今日是故意躲着她。

        想起父亲、母亲和大哥，杨芙心里一疼，她是知道父亲和大哥五年前死了，可她没有真正经历那天的惨剧，心里从来没把二哥的生日和父亲大哥的祭日联系在一起过。

        她忘了爹爹和大哥，也难怪二哥会生气了。

        杨芙咬着嘴唇，说道：“二哥，对不……”对不起，是我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杨戬突然高声道：“芙儿，回玉虚洞去，你今日做错了什么，自己回去好好想想罢。”他少有的疾言厉色，想要将杨芙吓走。

        他刚刚重创自己心脉，一时压制了岔乱的内息，但很快就会反弹，他得赶快离开妹妹面前，找个地方调理法力。

        可下一刻，胸口一滞，杨戬的脸色比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三分，他按住胸口，强提一口气，起身向别处飞身而去。

        杨芙却是一呆，道歉给杨戬一声打断，她还没决定生不生气，就见杨戬飞快的腾云走了。

        杨戬的速度何其之快，转眼之间就消失在杨芙的眼前。

        杨芙大怒，忍不住朝那边喊道：“二哥，你去哪里，你回来，我也不是存心忘记了，你又没有提醒我，这难道是我的错？”

        她自小给杨戬娇纵惯了，便是明知错了，也要强辞夺理的辩解，何况这一次她正要道歉，却给杨戬驳了回来。

        杨戬本是要骂走杨芙，但体内法力大乱，让他不得不赶快离开。

        他这一骂，反而激得杨芙怒火冲上心口，她一咬牙关，提起法力，追了上去。

        杨戬没有走多远，九转玄功的走火入魔着实压抑不住了，他落在一个隐秘的山谷里，周身布置了结界后，便沉下心思抵抗翻腾的法力。

        但杨戬万万没想到，托了这结界的福，杨芙本来都找不到的，天色渐暗，这处山谷却闪烁着幽幽的银光，吸引着她过来。

        杨芙降落到地上，沉着一张脸，慢慢走到结界前面，却见杨戬是盘膝坐在山谷里，一动不动，像是在调息疗伤。

        正想发脾气的杨芙心下不由一紧，仔细端详他的神色，见他双眉紧蹙，脸色雪白，难道二哥受伤了？

        杨芙想喊一声“二哥”，却没发现自己的手早已靠近结界，一动之下，身子便往前一倾。

        杨芙吃了一惊，只道马上便会被结界弹出受伤。

        但她的手竟一下子穿入了结界里，那一瞬间，杨芙感觉身上流淌的血液忽然一烫，宛如沸腾了一样。

        那法力结界蓦地一亮，杨芙眼前杂乱的幻出一些似真似幻的画面。

        一只纤细手腕伸出，闪着寒光的刀重重割下，鲜血从腕脉处急涌而出，注入碗中。

        注了大半碗时，鲜血凝固，越流越慢。

        那手腕因疼痛而有些震颤，却有另一只手伸出在伤口处又横拉了一刀，那碗中被慢慢注满。

        那只手小心地托起昏睡的她，让她斜倚在手的主人身上。

        手的主人举碗喝入一口血，嘴对嘴渡入她的口中，鲜血将两人的唇齿染得殷红灿烂。

        待她咽了下去，他又抿入一口，渡将过去。

        可那些画面太过朦胧错杂，好似一幅画面叠于一幅画面一样，在一瞬之间就飞快闪过了。

        杨芙心里才转过一个念头：“那只手腕是谁的？”便已哎呀一声，扑倒在杨戬身前。

        杨戬对妹妹的声音尤其敏锐，便是运功调息之中，也一下脱离了出来，他喉口一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他竟是忘了，这结界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这结界对她来说，就像黑夜里的火焰一样明亮。

        杨戬睁开眼，下意识便要去扶起妹妹，但心口一阵剧痛，手便伸不过去，杨芙一爬起来，就凑到杨戬身旁，担忧的问道：“二哥，你受伤了吗？”

        杨戬一时都有些恍惚，他说了那样的话，她还在担心他是不是受伤了。

        杨戬勉强撑着身躯起来，低声道：“没有，二哥没有受伤。”身上真元一阵波动，他一手扶住一旁的树，将四周的结界同时也撤了，只要他法力不外放，杨芙瞧不出什么异常。

        杨芙心下奇怪，左右看看，见杨戬除了脸色苍白，似乎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心念一转，明白过来：“对不起，二哥，我忘了今天……二哥，你生我气了，是不是？”

        “不要说对不起。”杨戬身子一颤，几乎要站不住了，“芙儿，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二哥也没有生你的气……二哥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二哥没有生气，那便好啦。

        杨芙忽然想起来什么，她身上法力微动，红裙换做了白衣，牵起杨戬的手，柔声道：“二哥，我们回去看看爹爹和大哥吧。”

        “爹爹，大哥……”杨戬身子蓦然大震，血从唇角涌出，又忙低头伸手拭去。

        杨芙道：“是啊，二哥，我想他们了，你呢？”

        杨戬不由看向那曾眺望过无数次的地方，喃喃道：“想啊，我好想他们，可是……”可是我害死了父亲，害死了大哥……

        杨芙笑道：“那么，我们回去看爹爹和大哥吧，他们看到现在的我们，会很高兴的。”

        杨戬的目光有些茫然，回望着妹妹，不确定的问道：“爹爹、大哥会高兴么？”

        杨芙到底不明白杨戬的想法，只是觉得他说话有点奇怪，但也很快回答道：“肯定会的，爹爹和大哥那么疼我们。”

        杨戬握紧了杨芙的手，他有些失神的眼睛里耀出明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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