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怨

瑶姬三人温馨了一会儿，杨戬立起身，道：“娘，我们也给你看看身体。”杨芙点点头，笑道：“对啊，娘，这宝莲灯是女娲娘娘送给我。”杨芙便将女娲是她师父，杨戬拜玉鼎真人为师的事情说了。

        瑶姬听得惊奇，不曾想这两个孩子造化一个比一个大，感觉到杨芙语气里对杨戬推崇备至，瑶姬目光不由有些复杂，但到底没说些什么。

        杨戬抿了一下唇，止住杨芙：“三妹，娘才回来，先让娘休息一下，明天再说这些吧。”杨芙不好意思道：“娘，我没考虑到你，你先休息一下吧。”瑶姬自无不可，笑着点点头，杨芙便扶瑶姬去她房间休息。

        大约是因为救回母亲，杨芙心中喜悦不胜，还不困，等瑶姬睡下了，便推门出去找杨戬，一开门，却看见杨戬静立在门外。

        杨芙正要出声询问，杨戬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杨芙向他走去，两人并肩出了玉虚洞。

        夜晚很安静，只听得见两人脚步踏过积雪的细碎声响，杨芙本来有些疑惑，但慢慢明白过来，便没有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在一处停下，但见皑皑白雪中，赫然簇拥着一片盎然春意，绿草如茵，异花满地，仙雾朦胧。

        杨芙沉默了一下，问道：”二哥，真人是在这里吗？“杨戬眼神中也带起一抹感伤，微微点头，道：”是这里。“他……其实也没有见到。

        玉鼎真人生性高傲，与其他十二金仙交往不深，不需有人送行，也不大愿让杨戬亲眼看见他魂飞魄散。

        他本身对死亡也并不看重，生死都是自然的，强行留了这么久，已是不易。于是随意选了一日，留下道别的传音，在杨戬察觉之前，随意择了一地，溃散了自己元神，就这样消失了。

        但无疑是在此处。

        两句话说罢，两人都沉寂无声了。

        杨戬安慰她道：“芙儿，别难过，师尊说不希望我们为他流泪，他如果知道你回来了，知道我们救出母亲，一定会为我们高兴的。“

        杨芙眼圈泛红，明明知道那一日就是永别，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难过：”二哥，我想真人了，这四年，我好想你，好想真人，还有玉虚洞，桃花岛，我真希望……真人能看到我们救娘回来……“

        杨戬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师尊知道的，他什么都能算到。“杨芙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些安慰。

        过了一会儿，杨芙道：“二哥，明天我们就会回家了吧？这里是昆仑山，虽然是真人的住所，却不是我们的，娘恐怕不想住在这里，她应该更惦记爹爹和大哥……不过虽然我们以后不住这里，但想真人了，我们便回来住上几天……”

        杨戬听着，不由有些出神，救出了母亲，自然是应该回家的。

        以后，和娘，和三妹，生活在一起，就像在多年前简朴的山村。尽管没有了爹，没有了大哥，但娘和三妹还在……

        明天就会回去了，回家见父亲和大哥……杨戬忽然有些畏惧了，母亲看到父亲和大哥的墓，会不会再次想起来以前，想起他害死了父兄，三妹原谅了他，可母亲……母亲能原谅他吗？

        想到瑶姬刚刚的神情，杨戬手臂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右臂上的某处，灼灼烧痛，那一天的火焰，那个雨夜，清晰得宛如昨日。

        又想到白天母亲搂他在怀里的温暖，今日的幸福，明天会不会是水月镜花的虚幻？杨戬忽然不敢再往下想了。

        “二哥，二哥。”杨芙喊了好几声才叫得杨戬回神，“二哥，你发什么呆啊？”

        杨戬吸了一口气，稳稳神，若无其事的问道：“芙儿，你刚刚说什么，二哥没有听清……”

        杨芙轻哼一声，对他在聊天时候走神有些不高兴，说道：“我刚刚说，等我们走了，就给这山布一个结界吧，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打扰真人……“杨芙斜目看他一眼，补充道，”山神伯伯可以进来，别的人都不许了。“

        杨戬微一低头，见杨芙板着脸，澄澈的星眸定定看着自己，原来她还生着气，四年前约定好了的，他却违背了，自己一个人去救母亲。

        杨戬心中内疚，握了杨芙的手，道：“这次是二哥不对，二哥不该骗你，你别生气，二哥以后一定不会骗你了！”

        杨芙不满道：“你上一次也说不骗我，这次也还是骗了，你知不知道我修炼四年回去，没有见到你有多么失望啊？结果你还找人一起骗我！”

        是啊，每次的承诺都是一样的违背了，怎么还能让人相信呢？杨戬苦笑了一声，想要解释：“三妹，救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本想等一切事了，就带着娘回来看你……”

        何况今天能救出母亲，实数万幸，如果玉帝没有放过母亲，我们……只怕今天就死在凌霄殿上了。

        杨戬没有说出后面的话，他想，就算再来一次，他也只能骗她，不过现在好了，救回了母亲，不用再担心三妹冒险了。

        想到此处，他深吸了一口气，“三妹，对不起，二哥发誓，以后一定不会骗你了。”

        见杨戬神色这般严肃，杨芙吓了一跳，连忙道：“好了好了，二哥，不用发誓，我没生你的气。”

        她自己也知道杨戬骗她是为了她好，只是同样是母亲的孩子，救母亲自然也该是她的责任，她生气他骗她，不重视她，更重要的是，她很后怕，她今天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无法想象，如果二哥，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死了，她一个人该怎么活下去呢？

        杨戬摇摇头道：“是二哥先前骗了你，自然该道歉，人生天地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信字，二哥之前没有做好，芙儿，相信二哥，二哥以后不会了。”

        他知道她向来心软，只要他说些软话，顺着她些，便不会计较那些，可他明明说了不再骗她，却一次又一次违背，他不希望在她心里，她的二哥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

        杨芙握了杨戬的手，笑道：“只要二哥说了，我就相信二哥，我永远相信二哥的话。”

        杨戬目光温柔的凝望着她：“芙儿，你今天的话，二哥会牢牢记住，普天之下再没有什么，能比我三妹的信任更加宝贵。”

        淡淡的星光洒将下来，映得峰顶兄妹二人身影如画，和谐温暖。

        杨戬有时候很难猜到杨芙的心思，可是，却总是没有料错瑶姬的念头。

        第二日，三人便腾云驾雾回到原来的山村。

        瑶姬在杨天佑和杨震的墓碑前哭得泪如雨下，但等到她哭得眼泪尽了的时候，她看杨戬的目光就变了。

        虽然很细微，但杨戬还是感受到了母亲那隐约的怨恨。

        回忆又一次清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和那一声严厉的叱骂：“我叮嘱过多少次？这么就这么爱卖弄……你成心要害死一家人！”

        杨戬竭力掩住目光中深邃的痛楚，向着瑶姬，轻轻跪了下来，说道“娘，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不然爹爹和大哥也不会死，你责罚我吧。”

        杨戬合上双眸，静静等待母亲的发怒，或许还有耳光，或者让他去向爹爹和大哥陪罪……

        三妹有了宝莲灯，已经能保护好自己和母亲了，娘……也曾给过我充溢着太多喜悦和骄傲的笑容，只是……我犯了错……不能怨娘……

        杨芙看到瑶姬的目光，险些跳起来，惊道：“娘，怎么？”杨芙心中怦怦而跳，那样的目光……那样冰冷、愤怒的目光，她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

        瑶姬不去看杨戬，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咬着牙起身：“我……去看看家……这么久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她摇晃着向原来的山村走去，已经没有山村了，她便朝着记忆的方向走去。

        看着瑶姬的背影慢慢走远，杨戬眉宇间是难以形容的痛楚。

        “这是我的过错，无论如何，父亲和大哥的死，是因为我，我永远不能将父亲和大哥还给母亲！娘，不想再看见我了罢！”

        母亲不想惩罚他，却也不会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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