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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暗潮之中


伍青臊得抬不起头,自己都不大有底气,说出口的声音更是低如蚊蝇。

“尚未。”

吉日噗嗤一声,更叫伍青羞恼。

“不信便不信,何苦取笑于我?”

连忙摆了摆手,吉日方才解释出口。

“这长平县令若是罗织罪名,左不过是诱拐良家少女,或者暗娼宿柳。你既未破身,天大的祸患也落不到你我二人头上。”

看着吉日丝毫没有担忧的心思,伍青也不自觉平静下来。

二人很快便草草睡去,直到次日天明,衙役前来提人。

“哟,还睡得挺瓷实,心够大的,带上堂去!”

吉日伍青二人被押到公堂,长平县令早已正襟危坐在上。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还不从实招来!”

一摔惊堂木,吉日不慌不忙地拱手,款款而谈。

“小人吉日,获泽人士。到长平来办事,偶然得知故人之女被卖入暗娼,故此出手搭救。”

长平县令听吉日早有准备,不禁眉头暗皱。

“本官见你口齿伶俐,条理清晰,可有功名在身?”

“小人曾在获泽陈府做过几年伴读,故此学了些道理。”

长平县令眉头舒展,打算再问几句不痛不痒的便放人,屏风后面突然有人咳嗽一声,递来一张纸条。衙役将纸条呈上,县令读罢,面沉似水。

“大胆刁民,到长平县来与贼寇勾结,分明另有图谋!而今巧言令色,竟敢欺瞒本官,是何道理?来人呐,重责二十大板!”

此言一出,吉日终于不再淡定。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有人指证小人有此行径,何不当堂对峙,遮遮掩掩是何道理?”

见吉日似有不服,长平县令冷笑连连。

“人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你这刁民,莫非是说本县有意冤枉你不成?也好,来人呐,将安平茶楼掌柜带来!”

安平茶楼正是昨天饮酒的地方,吉日不免心中一凛,这是早有预谋要致自己于死地啊!

不多时,安平茶楼的掌柜带到,神色慌张,显然已经被衙役调教了一番。

“安庆平,本县问你,昨日雅间饮酒,可是此人?”

安庆平低着头瞧了吉日一眼,打了个哆嗦。

“回县太爷,是他。”

“与他一同饮酒的是谁?”

安庆平还在犹豫如何开口,只听县衙门外一声喊叫。

“是我!”

不等长平县令发话,那人兀自走进大堂,却无人敢拦。吉日回头一看便乐了,竟然是景络。

一般人的面子说落也就落了,但景府的能量县令是知道的,即便有意加害吉日,此时也无法颠倒黑白。

“景家公子,公堂之上不可妄言,你所说的可属实?”

景络收起手中折扇,瞧了安庆平一眼,方才开口。

“是真是假,安掌柜自有分晓,草民一面之词岂可取信?”

安庆平这时候巴不得有个台阶下,县令知不知道吉日是柴府上宾另说,自己门儿清啊!这时候又有景府站台,自己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拧着两家富户扯慌。

“昨天和吉先生饮酒的正是景络景公子。”

这下倒是让长平县令疑神疑鬼了。自己手下的衙役不是不懂规矩的人,请掌柜的时候该说的都说到了,没道理因为一个景络便改口。

“安庆平,此话可属实?”

长平县令这句话问得不咸不淡,他已经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随着安庆平一个点头,长平县令便打算放人了事。这时吉日突然动身,一个箭步将侧屏风后面的人揪了出来。

公堂之上没人想到吉日竟敢如此动作,屏风后面的人也没料到吉日竟会暴起寻人。

“县太爷,只因此人一纸辞令,险些叫小人蒙受不白之冤,而今想讨个公道,县爷可允?”

这人虽然没见过,但是有意调查自己行踪的无非两拨人。一波是余春风之流,自己已经见过;另一波自然是甘霖的人手。

能在县衙屏风后面言语一二,左右县令行径的人,不是甘霖的师爷孙衡,又能是谁呢?

孙衡虽然被揪出到堂前来,却丝毫不慌。

“吉先生,我不过受县令之托查察匪徒余春风,眼见他进了安平茶楼,又与你招手,方才笃定你二人有旧。既然景公子愿保,自然是在下走了眼。”

早就打好的腹稿滴水不漏,吉日一时半会儿也挑不出毛病。县令自然不会让孙衡折在自己大堂之上,否则甘霖那里恐怕要结下仇怨。

“好了,事已至此,皆是匪徒余春风惹出许多祸患。既是清白之身,不要留在公堂搅扰,退堂!”

孙衡跟着长平县令离开,一眼都没多瞧吉日。

离开县衙之后,吉日带着伍青跟着景络久久无语,直到景络开口。

“你就不能逛点有档次的地方?要不是景门留了个心眼在你身上,被当成米虫摁死了都没人知道!”

吉日嗯了一声,仍旧没说话。

景络叹了口气,将吉日领回了景府。

“小虎走得匆忙,连句话也没撂下。按说在景府之内便可,没道理怕柴琳怕成那个样子。”

吉日猛地抬头,起手猛拍大腿一下。

“景兄果真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知道小虎去哪儿了!劳烦景兄派人将伍青姑娘送回家,我要与柴府谈谈。”

景络一手拦下正要动身的吉日,从屋内拿出一根熟铜锏,随手挽出一个花儿。

“别犯傻了,柴府拿你当枪使,还上赶着给人家办事?”

这话说出口,吉日不明就里,等着景络给一个解释。

“别这么看着我,真当那个牙婆是看你顺眼?我都不知道你一个人怎么敢在长平搞这么大动静的,真当没人愿意去替柴府找小虎?”

被阴谋笼罩的感觉愈发强烈,吉日止住了脚步。

“绪宏生在上党。”

景络点了点头,看着吉日的眼神倒有些赞许。

“柴府能办的事,我们景府一样能办,他们办不了的事,我们也能办。你与景府有恩,与我也有金玉良言相赠,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

景府虽小,但八卦门却盘根错节,想要厘清绪宏生所在,有了大致范围却是易如反掌。

“那我这段时间干啥?”

有人帮自己的忙,吉日刚刚立起来的目标又空了下来。

“你昨天不是在茶楼教了个吃食么?给景府也整一个!”

景络眼中散发出神采奕奕的光辉,仿佛珍馐美味就在面前。

“行,说起来有了馒头,想咽下那个死难吃的烙饼真是难上加难。对了,找到绪宏生后,告诉他寿锦已经齐了,我要的是办寿锦的银子。”

“要不这样,寿锦的银子是多少,我给你。剩下的钱我们去找绪宏生讨,你早些回获泽,免得节外生枝。”

事出无常必有妖,景络的过分热情让吉日感到十分怪异。但是这两天经过的事情太多太杂,一时间也挑不出景络的毛病。

“何故如此?”

“做好事还需要理由吗?”

做好事的确不需要理由,但是好到不对劲就太不对劲了!

“好吧,一千两银子,我回获泽去。”

景络奇怪地看了吉日一眼。

“合着你做这么多事,就为了一千两?”

“你们高门大户的,不觉得一千两多。你可知道多少人为了凑这点捐税拆了房上瓦,掀了地上砖?”

景络没有接茬,带吉日去账房支了张一千两的银票。

“到获泽的红谷钱庄去换便可。在府上稍待三日,免得县令的腿子盯着你不放。”

拿了银票,吉日找了个家丁带去后厨,教了馒头的做法,便回到卧房休息。

书房内,景琛低头看着书,而景络已经等候多时。

“络儿,那吉日如何了?”

“有些起疑,但没说什么。”

“终归对我景门有些恩德,好生待他几天,送回去便罢了。”

吉日被迫偃旗息鼓的三天,柴府的动作仍旧放在比武招亲上。柴琳希望能见到王小虎,而柴杰则认为这是妹妹重选郎君的不二机会。

至于吉日是谁?在柴府是上宾,离开柴府的大门,柴荣又没说要管他一辈子。

吉日离开长平那一天,擂台已经搭建完毕,长平城内热闹非凡。回去的路上,他又拜访了村子的老妇人,伍青回到家中,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直到吉日进了获泽城,景府的护卫方才离开。比起长平城,获泽的雪似乎更大一些,每个脚印都伴随着“咯吱”声,吉日一步一步走回获泽,路边已经没有多少流民。

“还是没能快得过雪啊……不知道铺子怎么样了。”

一路回到铺子,门扉却是紧闭。

“这个时辰,不应该啊?”

吉日拍了拍门,还没用力便开了,心中不由一紧。跑到隔壁六必居,刘喜一看见吉日便苦着一张脸。

“我知道你要问啥。人家留信了,你自己看吧。”

接过信拆开一看,吉日的火气蹭的上去了。

“余春风,我说你不可能正巧在长平城。事到我头上还则罢了,绑我家人?”

一脚踹开铺子门,吉日瞧了瞧里面的摆设,并无损害。

“起码没伤着我娘。五百两银子,余春风,你倒真张得开嘴!”

王小虎不在身边,又不可能去找甘霖剿匪,一时间,吉日坐在地上,掏出怀里的银票,看了半晌。

“哼,我给的出手,就不知道你接不接得住了!”

红谷钱庄的门面不算大,是饥馑到来之后新开的店铺,几乎算得上门可罗雀。

拿着银票到钱庄,吉日心底也发毛。里面火炉熏得暖洋洋,雕梁画栋显出不同寻常的阔气。

“我来兑银子。”

钱庄掌柜似乎早就知道吉日会来,打他一进门便笑得合不拢嘴。

“吉老板,久仰久仰!您是兑那一千两银票的吧?长平那边打点过了,我给您抬府上去?”

无微不至的服务反倒叫吉日有股说不出的别扭,他讨厌被人安排得如同牵线木偶一般。

“你不怕我这手里的银票是假货?”

掌柜并未被因吉日的诙谐而感到尴尬,只是叫伙计将箱子抬出来。

“瞧您说的!别说是假货,就算您什么都不给,这银子也照样交到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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