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京城。

        苏清月一人一马，终于来到京城。

        她早上本想和姜离告个别，却他不知何时已经先行离开，待行至京城时，已经是正午了。

        正午的阳光毒辣，太阳似火球照得人头顶发烫，但街上繁华依旧，行人不减。

        热闹的京城大街上人声鼎沸，女人，男人，小孩，老人们摩肩接踵，各奔东西。

        苏清月与人群混在一起，并不起眼。

        她一身粗麻布衣，行装简陋，头上仅一条灰色发带束发，干净素雅的脸上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美人姿色。

        不敢再耽搁时间，入了京城后，苏清月便直奔尚书府，好在尚书府名声响亮，随便拉个路人都能问道路。

        又走了些时辰，苏清月整个人都已经别晒得唇角舌燥，头上汗如雨下，衣服也被汗水浸湿，身上留下了好几块深色汗渍。

        终于来到尚书府。

        尚书府门前高大雄壮的石狮子镇守大门，朱红色大门倒挂铜金吊环，富贵而不失威严大气，高高的门匾上鎏金题字：尚书府。

        似是在彰显地位般张扬。

        苏清月行至门前，感叹一下终于到了。

        不愿多想，她迈步上前，叩响了门环。

        不久，大门从内被人拉开，出来的是两个统一打扮的男子，看来应该是守门的。

        二人见到苏清月，便用奇异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

        眼前女子虽长得好看，但穿的简陋，其中一个居高临下望着苏清月，开口询问道：“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他语气有些不耐烦。

        苏清月并未放在心上，开门见山道：“我是苏清月，来找我父亲，麻烦二位通报一声。”

        苏清月的名字，二人是听说过的。

        苏尚书在一个多月前就在府中宣告二小姐即将归家，特意命府中众人安排洒扫房间，事无巨细，无不亲自监督，就连侧夫人都只能乖乖帮忙添置家用物。

        重视程度令府中众人无不将这名字牢记于心，只是一直未见其人。

        如今终于见到这般模样的苏清月，自是不愿相信。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愿相信，其中一个便要上前赶人：“你哪里来的疯子，敢冒充二小姐，快走快走！”

        苏清月见他们不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若是和外祖父一起来必是锦衣华服，风风光光的入京，如今也轮不到他们来质疑自己的身份。

        遭了一波变故，如今变成这幅破败样，实在不像个千金小姐。

        她从袖中取出外祖父的令牌，气势汹汹展示于二人面前，正色道：“此乃我外祖父的官令腰牌，我家中突遭变故，所以只有我一人前来，快让我进去。”

        苏清月脸色严肃，语气肯定，不似作伪。

        加上她手里的令牌。

        二人不敢轻易得罪，拿着官令的，无论是何人，总归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他们当即换了态度，两人耳语一句后，其中一人进屋，另一人留下道：“那也要通报一下才能进去，你在这里等一下。”

        “好，我等着。”

        苏清月转过身子，乖乖的在廊檐下等候。

        好歹有个遮阳的地方，嘴唇已经干燥得发白，苏清月拂去脸上的汗水，耐心等待。

        街边偶有卖糖葫芦，卖风车的小摊贩经过，苏清月有些怀念在淮南的日子。

        想到自己赶路数月，历经辛苦才来到这里。

        如今总算是能够回家了。

        没等多久，府中大门从内大开，苏清月循着大门朝院内探头。

        只见一众穿着统一的小厮，婢女，跟着一名身穿华服的妇人，她一身淡黄色宽袖锦衣，满头金玉步摇，耳中翡翠吊坠，脖子上还带着透亮的珍珠项链。

        真真是一身宝物，只是这些单看都是好东西，都戴在一起却显得廉价。

        她身形有些微胖，长期的养尊处优让她看人时总会微仰着头，高高在上的态度心照不宣。

        此人便是尚书府的侧夫人。

        苏清月不认识她，只是下意识上前欠身行礼道：“小女苏清月，这厢有礼了。”

        态度恭敬，身姿弧度严谨得让人挑不出错误。

        “你真是苏清月？”

        “是。”

        侧夫人语气冷淡，态度并不太好，她微微扬起的下巴对着苏清月。

        “最近假冒苏清月的太多了，谁知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一口否定了苏清月的身份，随后严厉的跟身后的下人吩咐道：“以后再看见她不许开门，知道了吗？”

        众人皆道：“是。”

        苏清月：“！”

        她万万没想到回来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千里迢迢从淮南赶过来，怎料竟会受到这样的质疑。

        苏清月再次举着令牌，一本正经道：“我有令牌！这位夫人，我真的是苏清月，请让我见见我父亲！”

        苏清月态度刚硬，她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放弃。

        侧夫人扫了眼令牌，眼中不屑更加明显，她冷声嘲讽：“拿块假令牌就想冒充苏清月吗？来人！立刻把她赶出去！”

        “是！”众小厮气势汹汹，纷纷拿来棍子，准备把苏清月打出去。

        “你？”

        苏清月不可置信的望着她，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步步后退。

        侧夫人得意的笑道：“就算你是苏清月又如何呢？这个家里我说了算！还不快把人赶出去！老爷快要下朝了，可别让他见着不该见的人。”

        苏清月听到这句话立即明白，她是故意的！

        即便她拿着圣旨来恐怕她也能说是假的。

        这个女人故意阻挠她进门。

        来不及多想，十几个小厮拿着棍子正在步步逼近，他们人多势众，眼看苏清月还没进门就要打出去，她哪里肯就此罢休。

        苏清月一步步退后，打算先离开这里，之后再做打算。

        苏清月被众人围起来，尚书府外的大街上，路过的行人看了都指指点点的。

        “驾！！”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车声从远处传来。

        有眼尖的下人立即欢喜叫道：“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众人都朝声音方向望去，苏清月便知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等人来了。

        侧夫人心知不好，她哪里肯让苏清月就这么回家，急急忙忙吩咐下人：“快！快把她赶走！”

        “是！”众小厮得了指令便欲动手。

        苏清月冷眼一扫，手不自觉往包袱里探，握紧包袱里的鞭子，手心紧张的冒汗。

        “住手！”车还未停下，苏尚书从马车里探出头，指着那群小厮厉声道。

        他们这下真的不敢再动手了，只好收起棍子退下。

        路边多事的行人越围越多。

        有一二十人围在尚书府门前指指点点，嘴里还津津乐道。

        侧夫人知道自己的时机已失，只好日后再做打算，她带着下人把苏尚书接下马车，殷勤的赔着笑道：“老爷，您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苏尚书踩着下人下了马车，站稳脚后冷眼睨了她一眼，反手就是一巴掌。

        瞬间一道清晰的掌印就留在了侧夫人脸上，她整张脸都被打的通红。

        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了。

        她满面委屈，两眼泪汪汪的含着泪水质问：“老爷，你？你怎么打我？”

        苏尚书指着旁边一脸乖巧无辜的苏清月，大声质问道：“你真的认不出她是谁吗！”

        他并不是在询问，而是阐述。

        苏尚书只需一眼，便认出了苏清月，侧夫人当然也看得出来。

        苏清月和她母亲年轻时十分相似，一眼便知二人是母女。

        侧夫人被堵得哑口无言，不敢再说话。

        苏尚书扫了眼这些吃瓜群众，气得大骂侧夫人：“你可真会管家，在自己家门口打人！”

        他今日一下朝就遇见了晋王，晋王还特地提醒苏清月秘密回京的事，他当时还因此时瞒着晋王有些惭愧，一出了宫门就往家里赶。

        不料一回家就看见这么一出好戏。

        苏尚书又看向被包围在人群里，可怜无辜的苏清月。

        他近日若是不来，苏清月肯定会挨打，说不定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一想到此，满脸心疼的握起苏清月的手，好生安抚道：“清月，跟爹回家吧。”

        苏清月小声询问道：“爹？您真的是我爹？”

        苏尚书听到苏清月这声爹，哪里还记得生气，激动地老泪纵横，连连点头答应：“是！我是你爹，来！好女儿，让爹好好看看你，十几年了，十几年没见了……”

        他慈祥的脸上爬上了几根皱纹，温柔的大手轻轻拍着苏清月。

        他当场就认了苏清月。

        苏清月见他肯认自己，之前受的委屈立刻便忘到了九霄云外。

        苏尚书念叨了好几句后，才意识到大家都还在家门口。

        “走吧，跟爹回家。”

        “嗯。”

        父女二人便在众目睽睽下，进了尚书府的大门。

        侧夫人在一旁有苦不敢言，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心里却是暗暗恨上了苏清月。今日她受了这般委屈，来日必要苏清月加倍奉还。

        府中的下人都收起棍子退回屋里，婢女们纷纷让路让几人入府。

        街边看戏看够了的路人也自觉散去。

        尚书府内富丽堂皇，穿过悠长宽敞的走廊，前院空旷安静，两行林木成荫，青黄的草地上有几个洒扫婢女，见了众人忙上前行礼，苏尚书并未理会。

        几番转折来到后院。

        后院清雅安静，有一处莲花塘，塘边有花圃，正有紫薇花盛开，边上有一名身穿粉色罗裙，打扮华丽的闺秀小姐，手持白玉蒲扇，欢欣的在院内扑蝴蝶。

        苏尚书停了脚步。

        侧夫人殷勤的大声叫人：“容儿！快过来，见见你二妹妹。”

        苏容听见这边的动静，好不容易扑到的蝴蝶在手里挣扎了一下，她手里一慌蝴蝶挣脱出去飞远了。

        她失望极了，闷闷不乐的跑来父亲跟前欠身行礼。

        未等苏尚书开口，侧夫人抢先提醒道：“清月，这便是你的长姐苏容，你还有个妹妹，晚点也带你见见。”

        苏清月得知此人身份，立即见礼唤道：“姐姐。”

        苏容欠身回礼，她身穿淡粉色华衣，露出一截高傲秀美的脖颈，白皙的面容上略施粉黛，微胖的身姿不失风情，只是那眼中的敌意过于明显。

        苏容回过礼后回到侧夫人身边撒娇道：“娘，这就是二妹妹呀？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苏清月：“……”

        “容儿！不得无礼！”苏尚书立刻出声制止。

        苏清月此时的打扮确实寒酸了些，因为今日赶路匆忙，这张大汗淋漓的脸上看着有些狼狈。

        苏尚书又朝侧夫人道：“这是侧室夫人，如今府中大小事情都是她在打理，你有不懂得都可以问她，你叫她夫人就好了，不必叫娘。”

        “夫人好。”

        苏清月这声夫人，苏尚书这句不必叫娘，侧夫人顿时垮了脸。

        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挂不住了。

        心中对苏清月更加不满，又暗暗埋怨起苏尚书来。

        她虽掌管府中大小事宜，但一直名不正言不顺，十几年来始终没有被扶正，终究只是个侧室，只因母家只是个商人出身，地位底下，不配为尚书府主母。

        另一方面就是苏尚书不愿，她旁敲侧击吹了十几年枕头风。

        始终只是个妾。

        这府中真正的主母，只有苏清月已经死去的娘亲。

        如今嫡小姐回府，她的地位更加尴尬。

        她若是嫡夫人，苏清月按照规矩就得日日请安，恭恭敬敬唤她母亲，如今苏清月既不用唤她母亲，还不用请安，地位更在她之上。

        怎能叫她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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