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电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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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鱼拿到花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她十分确信，这里已经是离音乐节所在的博览园最近的花店了。
真要老命了。他们上场是下午五点吧？
言小鱼掏出手机回顾了下聊天记录，男友的微信清清楚楚写着——17：00。
坐公交车是赶不及了。她冲到路边，不管有没有出租车，都拼命招手，直到有一辆出租车掉头从马路对面迂回过来。
“师傅，博览园！”伴随着话音，言小鱼一脚踏进了车后座。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往车后座瞥了一眼，按下计价器，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坐在出租车上，言小鱼无暇欣赏风景，虽然她难得从郊区的学校来一趟市里。
每次来市里，他们都开玩笑称这是进城了。
言小鱼关注着放在一旁娇艳欲滴的花束，扫视检查了每朵上面都喷洒了水，看起来很湿润，便心情大好，她保持扭捏的姿势用双手保证让花束端正，千万不要因为快速疾行的车速而歪倒。
今天是男友作为键盘手跟随偶像乐队一起上台的日子，更是言小鱼跟他恋爱了三个月的纪念日。她特意穿了男友送她的复古牛仔马甲，还搭了黑色碎花连衣裙和马丁靴。
她要给他个惊喜。
美中不足的是牛仔马甲上有一团小小的黑色污渍，当时男友带着吊牌送给她时，上面就有。他偶尔是有一点小邋遢。
但她可以原谅这种专属于大男孩的可爱。
言小鱼的脑海中一遍遍预演着在狂躁舞动的人群中，在男友居高临下的视野里，她出现在台下，目光中只有他的画面。
她甚至能想象出男友在台上用眼神跟台下的她互动时的得意神情。
回过神，她看着手机上的高德地图，距离还有三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随着离博览园越来越近，言小鱼从车窗向外望，已经看到了在排队检票进场的人群。
几乎都是跟她一样的同龄人，甚至还有年龄更小的群体。
就像一群渴了已久的盆栽急需灌溉，呼救着缺氧，咋呼着他们要释放！要能量！
言小鱼一手为花束保驾护航，一手握紧自己兑换了实体票的单日票，心早已飞驰到了音乐节现场。
“到了，扫码？”
未等师傅说完，言小鱼赶忙掏出手机，瞥了眼计价器显示的费用，扫码开门冲向了队伍。
进了博览园，舞台有好多个，言小鱼根据门票背面的地图寻找男友要登场的那个舞台。她抱着花束，在打扮花里胡哨的年轻人群中倒也不突兀。
园区里人满为患，不停有人在涂鸦墙边拍照打闹。
还有叫卖饮料和音乐节周边的人，一直甜甜的招呼她，叫她“小姐姐”。
言小鱼在关键时刻竟然犯起了路痴的毛病。
“你在哪？”
言小鱼疯狂打字，眼看手机上显示16：50了。
想了想，不对，就算男友说了自己在哪，她也找不到。
“给我共享一下位置？”
还惊喜呢，她先别把自己搞丢才好。
男友没回复。
也罢。他现在肯定忙的不可开交，毕竟马上就登台了。这样正好，她要是能找到舞台，还算是能给他惊喜。
言小鱼兜来转去，总算找到了地标上画着的音乐节大logo标志。
16：55。
运用最后的五分钟，言小鱼好歹凭借自己的金口和智慧，找到那个乐队的舞台方向了。
冲刺，再冲刺。
言小鱼不顾形象的跑着，还时不时查看一下花束。好得很。
天渐渐发暗，四周的灯光气氛感越来越强了。言小鱼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她每穿越一堆人群，耳朵就被新的此起彼伏的音乐声占据。
虽然言小鱼此刻来着大姨妈，但她相信在这样的氛围下，痛经也会被甩到天边去。
终于到了舞台边！
是真靠边！
因为言小鱼到的晚，台下的最前端早已经被一群身材结实的大哥占领了。她尝试着往前挤了挤，很快又被人浪推到了后面。
言小鱼默认了这个位置，小心翼翼的护着花捧。
虽然乐队还没出来，却已经放了很久的暖场音乐。言小鱼左顾右盼，想揣测男友会从舞台的哪一边上场。
此时，一个学妹出现在言小鱼身边。
言小鱼跟她不相识，但不算眼生。
“学姐。”
言小鱼听不清她说话，勉强看得懂口型。她微笑回以点头，轻轻摆手示意听不清。
学妹干脆举起手机，显示二维码，示意她扫自己的微信。
出于礼貌，言小鱼扫了摆到她脸前的二维码。
学妹叫什么，她都不知道，干脆不去问，也不用备注。
反正是以后都说不上十句话的关系。
学妹瞥了一眼言小鱼的打扮，指了指手机。
言小鱼奇怪的低头看了一眼屏幕，是学妹发来了微信消息。
但此刻她根本无心聊大天，她还想关注男友到底会以怎样帅气迷人的姿态出现。
见学妹一直望着自己，言小鱼只好压住心中的狼叫打开了微信。
“你是来看盖伦的？”
抱着一丝犹疑，言小鱼用眼神向学妹抛出疑问。
学妹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再看微信。
言小鱼抓紧点开新的微信消息，学妹发来，“你的牛仔马甲是我试穿过的。那个污渍是我不小心抹上去的番茄酱。”
言小鱼此刻满脑子的问号和叹号。
新的微信消息接踵而至。
“他买的尺寸太大，我叫他去换，结果因为我弄上去了番茄酱退不掉。”
“他当时跟我说处理掉了。今天就看到在你身上。”
舞台上，乐队某首歌的前奏响起，乐手们随着成了仙儿一样的干冰白雾出场。
人群瞬间沸腾了，就像炸了锅一样。
言小鱼的脑子里也像炸了一样。
“你到底想说什么？”言小鱼发过去后，赶忙抬头看学妹，眼神中恨不能冒出激光，逼迫她抓紧给自己回复。
“他是个渣男。离的他越远越好。”
言小鱼双腿一软，双手开始冰凉。
明明这么欢快的歌，她却想流眼泪。
键盘手出现在舞台上了，确实是盖伦。言小鱼望着他，他的眼神却望向另一边，人群中另一个站在最前排的软软的扎着双马尾的女生。
不是她，也不是那个学妹。
大概盖伦没看到她，也没看到她问他位置的微信消息吧。
那条“17：00”可能是群发。她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有一阵嗡鸣声在言小鱼的脑海中窜来窜去。
伴随着舞台上的电子鼓欢快的敲着，她的心脏跟随现场人群的蹦跳颤抖。
一旁的大音箱中放着贝斯低沉的“蹦蹦”声。
“那你呢？为什么来？”
言小鱼不死心，又发消息问学妹。
“来看男友啊，主唱。”
言小鱼从微信中拔出目光，看向台上。果然，主唱的眼神正黏黏糊糊的追随在学妹身上，就像有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这俩人。此时学妹的目光也无法从来回蹦跳的主唱身上移开。
这两个人的浓情蜜意已经可以拉丝了。
合着这群人来追对象的追对象，来追偶像的追偶像。就她一个多余的人可以原地化作雕像！
这是事实，她被渣了。
言小鱼深呼吸一口，去他大爷的，爱谁谁。
一曲结束。伴随着一声很长的贝斯低鸣，即将进入第二首歌。
言小鱼顿时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
看着前方的老炮哥姐们在大嗨着pogo，表达对音乐的激情。她也猛然脱下那肮脏的马甲，使劲朝舞台的方向扔去。
然而这一扔并没有引起任何浪花，围观群众反倒为她鼓掌叫好，以为她在表达自己洋溢的热情。
“盖伦！你人渣！”
她的声音渺小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见。
而且很快就被更大的音乐声和躁动声淹没了。
言小鱼挤出了人群，在渐渐远离的噪音中，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垃圾桶，把花束扔到黑色大垃圾袋中，连同这份被浇灭的糟糕恋情，一起说了拜拜。
言小鱼来的时候有多欢快，现在就有多挫败。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学妹是不是嫉妒她，故意那么说的。
但学妹知道衣服是盖伦送的，这怎么解释。
包括刚才盖伦看那个双马尾妹子的眼神。
要疯了。
“来一杯。”
言小鱼行至一个卖果汁的装饰的五彩缤纷的移动餐车前，指了指窗前的样品。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好好享受这里的氛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言小鱼还不想那么快就回学校。
四处飘荡着摇滚、电子乐。她感受着脚下绵软的草地。畅快的喝着去冰果汁。
言小鱼从餐车反光的车身上看了看自己，没有了多余的马甲，黑色碎花连衣裙配黑色马丁靴才好看。她在失恋的这一刻，反而找回了元气满满的自己。
恢复单身，又是一条好汉。那么多男人，又可以大把筛选了。
“北鼻，今晚是不是不回了呀~~”
查查如同监工一般，发来微信消息刺探情况。
寝室里总共就她们三个人，其中叫小雾的女孩还跟她俩不一个系，平时神出鬼没的，总也碰不到。
“回。老子现在恨得牙痒痒。”言小鱼懒得打字解释，但在这里发语音消息查查肯定听不清楚。
她决定回去再跟查查一起痛骂渣男。
“你看他！救命！”远处有个女声尖叫。
“我要骂脏话了！这也太帅了啊啊啊啊！”好友的眼光得到了同伴的认同回应。二人一起用爱慕的眼神朝拜追随男生，直到他走去了言小鱼的身边。
坐在餐车旁椅子上的言小鱼郁闷的搅动着塑料棒，玻璃杯里的果肉躁动着，这并没有使她心情好转。言小鱼叹了口气，对旁边发生的叫声充耳不闻，左手的手指因为烦躁插入了长发中。
“姐姐。”
言小鱼感到后背被人拍了拍，一个小朋友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出现。
“那个哥哥送了炒冰激凌给你。”
言小鱼赶忙接过小男孩手中的冰激凌，放在透明小桌上。她刚要好奇的转过头，就看到男生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言小鱼不由自主的先是盯向了他饱满的唇珠，又抬头看到了他杏眼中深邃的目光。
男生面带笑意的看向她，仿佛在看一头受惊吓的小鹿。
或许是因为男生太过好看，言小鱼愣了半晌，才想起回应。
“你认识我吗？”
“可以认识吗？”
此时，一句歌词传到言小鱼的耳朵里，她听的格外清晰。
“在这冰冷无情的城市里
在摩登颓废的派对里
每当吉他噪音又响起
电流穿过我和你”
的确。言小鱼望着眼前的男生，心里想着，此刻正像有一道电流，穿过了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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