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不知道为什么，自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公爵大人的脸色就有些阴沉了。

        “咳，这是黛西的画像。”保持着主人该有的热情，对着两位尊贵的客人介绍到。

        这画像足有两人高，悬挂在大厅正中的位置，只要进了门，第一眼就能看到。

        这是他对她明目张胆的宠爱，对众人毫无保留的宣扬。

        公爵大人没有理会他的热情，却是微微昂着头，鹰隼般凝视着画中人的脸，那目光深沉得令查尔斯感觉寒意泠泠。

        “奇怪，怎么没人。”有些尴尬地转开了话题。仆人不知去了哪里，主人来了也不出来迎接，太失职了。

        喊了两嗓子，管事的仆人才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面前，“先生，您来了。”

        “怎么回事，黛西在楼上吗？”心里对下人非常不满，却不好当场发作。

        “是的……”看了看主人的脸色，又看了看众人，仆人终于欲言又止。

        “行了，今天有贵客，马上准备些茶点过来，别怠慢了。”斥退了下人，查尔斯脸上重新堆起了笑容，“我这就去叫黛西下来见两位大人，两位请先在此处稍作休——”

        “不必了。”路易斯打断了他的话。

        “哎？”

        “我去见她。”

        “哎？”

        对方的目光终于从画像上收回，对着摸不着头脑的查理斯冷冷瞥来一眼。

        那眼神，冰冷尖锐，似乎还带着怒意，查尔斯心脏猛烈一跳，吓得马上噤了声。

        无视了房子的主人，路易斯大步向着楼梯走去。

        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查尔斯感到有些恍惚。这位公爵不止是脾气古怪，似乎还来者不善，他是哪里惹到他了吗？难道，是黛西的身份暴露了？但怎么想，他都无法把一个身份尊贵的公爵和一个生活困苦的贫民联系在一起，是他多虑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大人，请稍等，黛西可能正在休息。”追着一群人上了楼，查尔斯对着一脸寒霜的男人鼓起勇气说到。黛西的闺房，被一群男人随意参观已是非常不妥当了，好歹，他得先进去看看她有没有穿戴整齐吧。

        此时的路易斯刚走到二楼拐角处，听到这话，停下了脚步。

        转过头看了已经追到他身旁的查尔斯一眼，依旧是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

        毕竟是公爵大人，总算是懂礼数的，查尔斯赔笑道：“黛西的房间就在前面，请稍候。”

        转过身，刚准备前去敲门，男人的声音却从身后淡淡传来：“守在这里，别跟过来了。”

        这话，是路易斯对着随行的奥斯顿伯爵和侍卫里奇说的，却令查尔斯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两人应声退了一步。而后，男人无视了查尔斯，直接越过他推开了房门，那无所顾忌的样子，似乎他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查尔斯瞬间刷白了一张脸，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从心底浮起，就像，明明是自己的私人物品，却突然被人强行占有了，那可是他的黛西阿！

        房内。

        莫妮卡正呆呆地站在一侧，她还没从黛西怀孕这一真相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却再一次被陌生人的突然闯入惊到了。

        “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声音尖锐又颤抖，下意识就质问起闯入者来。

        表情冷漠的男人没有理睬她，目光迅速掠过房内的众人，视线很快锁定在了地面上。

        时间似乎有了几秒的停顿，门里门外，都是寂静无声的。一股不可名状的无形压力飘散在空气里。

        打破这诡异气氛的，是她的丈夫。

        查尔斯从门后慢慢挤进了半个身子，“莫妮卡？哎？发生什么事了？”

        一切似乎都不太对劲，他慌张的妻子，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混混，还有，躺在地上的少女。

        他的小黛西双手被反缚在身后，神色痛苦，白色的睡裙上，有着斑斑血迹——

        “黛西？！”他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刚想扶起她，却被身前的男人抢先了一步。

        男人弯下了腰，将地上的少女缓缓抱起，她身上的血渍弄脏了他极度华贵的衣服，他也完全没有在意。

        从他抱她入怀的那一刻起，他的视线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深深地看着她，就如同在看他心中的爱人。

        查尔斯的危机感又来了，“公爵大人，还是让我来吧！”伸出手，试图接过黛西，却在下一秒，连少女的裙摆都还没碰上之前，被冷冷拒绝了。

        “滚开。”

        那位尊贵的客人，在他的家里，他女人的房间里，抱着他的女人，对着他说滚。

        这样目中无人，这样肆无忌惮。

        即使他是个公爵——

        动了动唇，“可黛西她——”

        可黛西她——是他查尔斯的女人——

        这话始终徘徊在心里，没敢说出口。

        呆呆地看着路易斯替少女解开手腕上的绑带，呆呆地看着他抚摸着她的脸，有那么一刻，查尔斯感觉自己是多余的。

        不，不止是他。

        这里所有的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多余的。

        “她怎么了？”冷漠的嗓音再一次响起，路易斯微眯了眸，环视了在场的众人一眼。

        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

        莫妮卡已从自己丈夫的态度上，看出了来人的身份并不一般，这明明是家事，却似乎发展成了她无法理解的大事件。

        一旁的混混识相地躲在一旁不吭声，却是眼球直转，盘算着自己的安危。

        “别再让我问第三次，她怎么了？”问话之人眼中的寒意更盛了，声音又冷了几分。

        莫妮卡抬高了声线，颤抖着出了声：“是她自己不好！一个情妇，竟敢，竟敢偷怀我丈夫的孩子！”

        就着怒气，她瞪了一眼自己的丈夫。

        “什么？黛西怀了我的孩子？！”这似乎是个天大的喜讯，黛西怀孕了？！

        这个孩子，不就是黛西属于他的证明吗？她都怀了他的种了，这是在向全世界宣告，他才是最终的胜利者阿！

        她和她的孩子，都是属于他的！谁能抢得走？！

        看着查尔斯一脸狂喜的模样，路易斯微微皱了眉。

        这时，一直紧闭着双眼的少女，慢慢打开了眼帘。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路易斯的视线时，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你怀了这男人的孩子？嗯？”路易斯的嘴角似乎有抹笑，却是冰冷的，他看着她的眼神，分明是那样轻柔。

        她没有说话，却仍在颤抖，一张苍白的脸，映衬着单薄的衣裙，显得那样无助。

        她如藻般的长发已经不复存在，短发虽然已经开始留长，却也只到颈部，她的容貌依旧美丽，似乎多了些清冷的气质，除去瘦了些许，她似乎仍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她。

        一年半的时光，她终于重回了他的怀抱。

        却，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

        将下巴靠在她的额头，他突然低低地笑了。

        “这个男人，该死。”

        似乎是一句戏言，说得那样轻柔，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吓了一跳。

        “哎？大人，您说什么？”当事人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但他脸上的笑，已经完全挂不住了。

        对方是说他查尔斯该死吗？为什么？因为黛西怀了他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他似乎在等待，等待少女的回复。

        突然，少女瞪大了双眼，她的眉头纠结在一处，急促地喘着气，“我疼……救救我的孩子……”

        “给你一个选择，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的父亲，有一个必须得死，你选谁？”路易斯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少女的疼痛，仍是气定神闲地与她说着话，他的语气那样轻淡，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

        “孩子的父亲……”被疼痛折磨着的少女眼神有些空了，却依旧低低喘息着，“不……我只要这个孩子……我只要孩子……”

        听到这一番话，查尔斯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全身开始颤抖，哭丧着一张脸，扑到了少女身边，又不敢碰她，又想让她注意他，战战兢兢道：“黛西，哦，我的小黛西，我的上帝，救救我，你忘了我对你的好吗？我对你的爱，难道比不上你对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的爱吗？别选孩子了，选我吧，黛西！”

        他的深情呼唤并未引起他的小黛西的共鸣，反倒引起了对方更严重的不适。

        少女急切地伸出了手，紧紧抓住了路易斯的衣领，大口地喘着气，“救救我的孩子……我谁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孩子……你想要谁的命……包括我……都可以拿去……只求你……先救我的孩子……我不会再逃了……我不会再从你的身边逃走了……路易斯叔叔……我错了……”

        终于，在喊出这个令她惧怕的称谓后，少女的眼中落下了眼泪。

        路易斯唇边的笑意扩张了，“很好，知道错了就好，我们回去。”

        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将少女紧紧包裹住，路易斯抱着她走出了房门。

        “奥斯顿，帮我找个医生过来，要医术高明的，里奇，这几个人，先带回去审问。”

        “遵命，大人。”门外的两人异口同声到。

        看着即将消失的某人的背影，和已经瘫软如泥的自己的丈夫，莫妮卡突然生出了一股勇气，她扯开了嗓子，尖锐地喊到：“安娜！你就这样抛弃了查尔斯吗？！你怎么这么狠心？查尔斯是真的爱你阿！”

        也只有在生死存亡之际，她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自己深恶痛绝的情敌面前，用自己丈夫的爱，来挽回对方的怜悯。

        她的丈夫可怜，而她，却是可悲。

        但她与他是命运共同体，为了他，她可以付出一切，即使是自尊。

        “安娜！你就真这么绝情吗？！如果不是查尔斯养着你，你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吗？没有查尔斯，你依旧只是个被人唾弃的妓-女。”痛哭着指责着对方，带着无限的凄凉。

        埋首在男人怀中的少女并未答理他们，只是紧闭着双眼，似乎是累了，又似乎是睡着了。

        却是抱着她的男人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冷冷丢下了一句：“安娜？那是谁？”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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