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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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两匹骏马正沿着海岸线疾驰狂奔,一路向西而行。
前方的马匹上坐着一双年轻男女,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位朴素裙装的少女。
男子握缰御马,身姿儒雅,却总显得有些不够挺拔,偶尔还会微微躬下腰身,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身前的白裙少女则埋首于他怀中,纤柔的身子紧紧依偎着他。
这几人,正是已经离开条顿庄园的法兰克一行。
只要绕过这片海岸,进入连接下一个城镇的岔路,到时,大隐隐于市,即使路易斯用最快的速度追过来,也不能轻易找到他们。
岔道已然出现在眼前,法兰克终于放缓了马步,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低下头,对着怀里的人柔声道:“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安全了。”安吉丽娜闻声抬起略显苍白的脸,对着他点了点头。没有马车,只能骑马,在马背上连续颠簸了好几个小时,中间没有片刻休息,此时的她已经极度疲惫,别说是她了,就算是法兰克自己,全身带着伤,也仅是强撑着一股意志才坚持到了现在。
看着怀中人一脸无怨无尤,他心中百味杂陈,以后,他就是她的唯一了,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环住她,让她能更轻松地靠在自己身上,脚下夹紧了马腹,拉着缰绳转入了岔道,几个兜转之后,零落的村庄出现在地平线的前方,法兰克顿时松了一口气,强压在心头的紧张感终于卸下大半,“安全了,一时半会他们是找不到我们的。”他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这一次,他是真的带着她逃出了那个牢笼了。
安吉丽娜感应到了法兰克的欣喜,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及腰的金发被海风卷起,缱绻飘扬在夕阳之下。此时,繁云连绵天际,浓烈胜火,倒映在海面上渲染成一幅瑰丽的画卷,她在画卷的中央,对着他翩然而笑。
伊人如斯,夫复何求?
这样的场景,美好得如同只会梦中出现。
法兰克不自觉轻抚上她的脸庞,痴看她乖巧地将脸埋进他掌中,低伏在他怀里,为他轻盈浅笑。他沉醉在她的笑容里,产生了一丝错觉,似乎现在的他们不是在逃亡,而是在进行一场蜜月旅行,而她,是他美丽的新婚妻子。
这样甜蜜的氛围,融化了他最后一丝坚忍的意志,心情骤然放松了,于是,身体像一团绵软的浮云,慢慢地坍塌下来,他失去了最后的意识,昏了过去。
醒来时,他的眼前是一片陈旧的灰色,四周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闭上了眼,混沌的记忆才一点点被找回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打开眼帘,侧脸向身边看去,果然,安吉丽娜正合衣侧卧在他身旁,眼睛不眨一下地注视着他,她很安静,看起来已经看着他很久了,在他昏迷的时候,她是这样陪在自己身边的,想到这,他心头滑过一道暖流,翻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伸手将她搂住,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她很顺从地将脸埋进他怀里,手臂伸进被子,轻轻钩住了他的腰,法兰克没有说话,只是与她沉默相拥,她信他,依赖他,需要他,对于这样快便来临的幸福感,他竟找不到可以表达的语言,喜悦,却又有些不敢相信。
静谧的气氛被推门而入的爱琳打破,她的手中端着餐盆,见他醒了,激动得差点将食物打翻,“法兰克先生,您终于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法兰克于是揉了揉安吉丽娜应声抬起的脑袋,笑道:“我很好,别担心。”他的眼睛舍不得离开这张能令他魂牵梦萦的脸,眼底的柔情浓得快要化不开,他的掌触碰安吉丽娜后脑勺的时候,她的身体似乎有半秒的僵硬,但很快,在他的笑容下,她也对他释放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见两人如此甜蜜,爱琳抿了抿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食盘放置在床头的矮柜。
从床上起身的动作拉扯到了他刚开始愈合的伤口,他强忍着痛楚,“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看到他疼得眉毛已皱成一团,爱琳有些紧张起来。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不能在这里呆得太久。”扫视了身处的房间,房屋有些简陋,灰墙矮窗,陈旧的桌椅柜床,铺设着看起来还算整洁的粗麻织物,看起来,这是一座普通的民宅。
爱琳摇摇头,“先生您的伤还没痊愈,还是先不要走动吧。”
这时,敲门声响起,听到屋内里的邀请声之后,一个陌生的少女微笑着走了进来,她有着淡小麦色的皮肤,脸上有些雀斑,一头黑色略显干枯的及耳短发,整个人看起来很干练。
“阿——这位先生已经醒了?那正好,这是我早上刚挤的新鲜牛奶,一起喝点吧?”看到法兰克有些怔愣的目光,她抬手对着他晃了晃手中的壶具,咧嘴笑了,她的牙很白,笑的时候眼微微眯着,显的很亲切。
爱琳立即在一旁解释道:“这位是贝蒂小姐,这里是她家,是她好心收留了我们。”
法兰克于是笑了,对着贝蒂点头道了谢,诚恳地说道:“给您添麻烦了。”
贝蒂笑着走到桌边,往杯中倒起牛奶来,倒完,又一杯杯分发给众人,“平时只有我和父亲两人相依为命,家里冷清,你们来了反而显得热闹,既然先生醒了,那晚上就一起用个餐吧,今天父亲也该回来了,到时我介绍他给你们认识。”
“不胜荣幸。”法兰克寒暄着,低头喝了口牛奶,笑道:“很美味。”
“先生看起来伤得不轻,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贝蒂的话让法兰克心里一紧,但他笑容依旧,“已经没事了,谢谢贝蒂小姐关心。”
法兰克没有多解释,贝蒂倒也没有多问,等大家喝完了东西,便离开了。
晚上就餐时,贝蒂的父亲果然也在。
巴德是这个村庄土生土地长的本地人,几天没回家,见到家里多了几个陌生住客,倒也同他女儿一样,表现得非常好客。
“先生似乎不是英格兰本地人?倒像是——法国人?”他招呼着法兰克喝酒,好奇地询问到。
“是的先生。”反正也装不像,蹩脚的谎话也不考虑了,法兰克直接就承认了。
“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说来惭愧,我是个教师,刚从法国来英国没多久,本想寻个工作好好闯荡一番事业,却不小心得罪了某些权贵,发生了些变故,不小心流落到了这里——”他问过爱琳,在他昏迷期间,她没有跟人透露过什么,那现在既然开了话题,干脆就把来龙去脉解释一下,省得让人猜忌。
“原来是这样。”
“多亏了令嫒相救。”他对上贝蒂投来的视线,对她笑了笑,贝蒂倒也大大方方地回了个笑给他,没有扭捏。
“这都是应该的。”巴德哈哈大笑起来,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大口灌了一口酒后感慨道:“英法之间打了这么久的仗,苦的还是我们两个国家的老百姓阿,这样动乱的时代,先生却有在异地教书育人的志向,这让我很佩服。”
两人一来一去,话题越聊越大,女士们都已吃饱喝足,可能这位男主人的确很少有这种高谈阔论的机会,加上几杯酒下肚,兴致越发高昂,他竟拉着法兰克来到客厅,继续与他小酌起来。法兰克不好拒绝,只是对着爱琳与安吉丽娜点了点头,让她们先行去休息。
“巴德老爷平时是做什么的?”法兰克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了出去。
“我阿,我平时做点小生意养家糊口,这不,今天刚回来,前两天刚给驻守港口的民兵们送完农副物资,听上去很不错吧?其实也赚不了几个钱,就是收入来源稳定一点。”
法兰克感觉眼前一亮,问道:“港口?”
“嗯,洛伊兹听说过吗?离这里最近的港口城镇,重要的三个边防要塞之一。”
“知道,那里的工艺品非常有名。”
“对,很有名,那里的风景也相当不错。”看法兰克兴趣昂然的样子,巴德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一直听说那里风光秀美。”如果路易斯要抓人,应该会先动用手里的兵权封锁交通要道,现在摆在他眼前最安全的一条路,就是趁着对方还没有行动,抢先带着安吉丽娜离开英格兰,出了英国,就出了对方的权势范围。这里并不适合久住,他得罪的人毕竟是皇帝陛下的侄婿,位高权重,总有一天路易斯的人会查到这里。法兰克心思一动,举起酒杯敬巴德道:“您跟那里的士兵应该很熟,关系很不一般吧?”
“还行吧,毕竟交往久了,有些人就算没交情也算混熟脸了。”巴德又畅饮了一大口酒,满脸得意之色,“这不,最近战事又开始紧了,物资储备需求急增,驻守的长官催得我阿,这次只能在家休整半天,明天还得再送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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