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光阴似水

帝夋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他修长的手掌在她额间一拂，她头顶戴的花环上又多了一枚金灿灿的金乌羽冠。

        这举动着实将羲和吓了一跳，三足金乌的羽冠，可是其用来保护自己头部的最重要的羽毛。太阳神这是干什么？

        帝夋却伸手拦住了她要将羽冠扯下来的动作，用那双深邃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道:“先不要急着拒绝，听我说。”

        两人此时靠得极近，羲和觉得不自然极了。

        “这是我送给你的道歉礼物，其实我不只是太阳神帝夋，我也是崇明。”

        帝夋的这话说完，羲和顿时停住了自己所有的动作，眼睛眨也不眨，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对不起，其实我在外行走，早已习惯了用化名。”

        “这原是我的不对，请收下我的道歉礼物。”羲和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的确很多次地怀疑过崇明的身份，但当他亲口承认时，羲和还是觉得突然。

        她想起初见崇明时，她其实也跟对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她想起她晕倒后，在床上，在药泉里听了一晚上的鸟鸣，那原来是金乌的鸣叫之音。

        “崇明此人，是真实存在过的，他原先是汤谷旁边一棵颇具气运的扶桑树，修行了几百年后终于幻化成了人。

        汤谷中常年封闭罕有人迹，他能看到的人也只有我，受影响之下，化人时下意识地模仿了我的模样。

        我见他天真懂事，便让他当了照看汤谷的小仙。本来他也尽职尽责的，做事从不出差错，甚至凭着爱好，还摸到了医修一道的门道。

        只是他因与我相似总是刻意避嫌，见天的待在藏书阁钻研医术，不愿见外人。但这也越发助长了他单纯不晓世情的性子，后来他很容易就坠入了一场情劫，没能熬过去，陨落了。”

        “后来我在外行走，有时会用用他的名字，做自己的化名。本来从前遇见的那些人，都是萍水相逢的，这样化名也无关紧要，但是与你相处久了，总这样跟你隐瞒身份，久了以后总是要扯谎再骗你，这并非我本意。”

        “所以您今天就跟我坦白了是吗？”羲和听他慢慢解释完，内心突然很有触动。

        帝夋一直以来待她都很真诚，在坦白身份的时候还送上这么贵重的道歉礼物，反而让她觉得受之有愧。

        “帝夋神尊，您其实不用这般，事实上，我已经将您当成很重要的朋友了，朋友之间，不用这般客套。你大大方方地说清楚这些就够了。”

        羲和本来觉得，认识崇明神君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没想到他其实还是太阳神。她是多么有幸，可以与他做朋友呀。

        “只要你没有不开心，就好。”听完她的话，帝夋开心的笑出了声。

        羲和看着一串串舒展的花枝下，他笑弯了的眉眼，忽然感受到了什么叫一笑生花，她的大脑空白了几瞬。

        “我自是没有……”连带着本来在说的话也停顿了下来。

        “不开心……”等到将话续上时，她还忍不住地在心里补充，相反的，她很开心，帝夋的这些行为，让她感受到了被珍重对待的滋味。

        “这一次，我原谅你了，崇明神君，以后可不要再骗我了哦，如果下次再骗我，可没有第二根羽冠来当道歉礼物了。”羲和也眉眼弯弯，冲他开起了玩笑。

        帝夋送的这个礼物切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要害。自从神魂一直出问题，迟迟未愈后，她就担心哪天又遭遇什么事情，来不及被救就死掉了。

        但是有了这羽冠，若有真有意外发生的那天，她也能有依仗保住自己的小命。

        羲和手摸着有些柔软的羽冠，又有些担心:“崇明神君，没了这羽冠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吧，如果有的话，您还是拿回去吧。”

        话音未落，她额头就被帝夋弹了个脑瓜崩。“想什么呢？你一身的狐狸毛，有哪一根拔了还能安回去的？”

        羲和听了恍然大悟。

        也是，虽然太阳神的羽毛听着很了不得，但跟她的狐狸毛其实也是差不多的，拔了人家还能再长呀。

        “嘻嘻。”羲和跟着帝夋坐在这颗漂亮高大的樱花树上，又得了这么一件可以护住自己的宝物，心情好地快要飞起。

        “这么漂亮的树，这么高大健壮的枝丫，要是荡起秋千来，一定很好玩。”她晃着脚丫子，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看着帝夋，笑成月牙的弧度。

        帝夋很喜欢她这样，总有些突如其来的奇思妙想。

        古神要做什么，都是动个念头就行，不过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给羲和变出了一个十分梦幻闪亮的秋千，同这棵樱花树组合在一起，真叫一个美轮美奂。

        “喜欢吗？”

        羲和飞身坐在了秋千上，雀跃的笑声洒满了一整棵树：“喜欢。”

        帝夋的手一推，让这秋千荡了起来。

        突然的失重感让羲和忍不住叫出声来，然而当秋千荡到最高点，无数樱红的樱花花瓣如雨般散落下来时，她不由得被这瞬间的美好激起心中的无限的快意。

        “啊哈哈，崇明神君，荡的更高一些！”平稳地荡了几次后，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红发的俊美神君，听话地一次次推着她飞向更高处，看她飞扬肆意的模样，眼间有短暂的湿润。

        如果可以，他期望时光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便好。

        然而时光如流水，总是不断、无止息地向前。

        日子仍在一日日地朝前过去，虽然回想起赏花宴那日，仍是觉得无限美好，但在帝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以后，羲和再见他的时间相比从前少了很多。

        自她跟苏辞说了要做大商丘的打算后，俩人定了富强商丘的宏大计划，一步步地，总有干不完地事情，做不完的决策。

        起初帝夋还会教她一些为君之道的道理，帮她处理一些政务，到后来他实在太忙，也不怎么参与了。

        帝夋最近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在忙活。而她的病情，在她融合了帝夋的金乌羽冠后，也已经越发地见好，渐渐不用再像从前那样接受那么频繁的治疗。

        但他们每次的相遇，总会充满惊喜，也总是很快乐舒心。

        这一日是花灯节，羲和走在相思河畔，到处是五颜六色的好看花灯，有身旁的花灯哔哔啵啵的发出燃烧的声音。

        她哈出一口气，看它在空中凝结成水雾。

        好久没有来这边，这里的一切变化很大。她喜欢的酒楼已经关闭了，她喜欢的说书人已不知去向，河畔再也没有从前看过的绚烂焰火，连河里的河灯也未漂几盏。

        她目光无甚焦距地抬头望天，不知怎的，水光潾潾的相思河边，靛蓝到近似黑暗的深蓝天空下，突然绽开了一朵烟花，起先只是小小的一簇，小金光微微一闪，向天边刚投射的一抹斜阳。

        转眼间动静越来越大，这一瞬像是菊花爆满山，下一刻又成了银河倾泻，星光璀璨，绚丽好似梦幻，眨眼间星光幻灭，一场白雪纷飞如织，洋洋洒洒，就要落到看客的身上，又在半空中融化。

        这些是靠浑厚的磅礴的仙力施展出来的法术烟花，比从前河畔放的那些烟花大不相同。

        羲和听到周遭人们惊喜的欢呼，大伙儿纷纷在猜测着是哪位好心的仙君、仙女，在这个不算太热闹的节日里来了这么浪漫的一出。

        羲和此时却已经呆住，只知道傻傻地抬头，看那漫天的烟花，一会儿似绫罗飘舞，一会儿又似冰封万里、似繁花开尽、似海浪滔天、似晚霞散落……

        她看着这极尽所能变换着美丽姿态的烟花簇群，看着这么盛大的一场美景，忽然有些恍惚。

        烟花从来都是稍纵即逝的，可是这一场烟花绚烂到让人可以完全忘却它的昙花一现，只会让人忍不住牢牢将它刻入脑海，刹那即是永恒。这背后操纵的人，一定是心中有乾坤日月之人。

        “喜欢吗？”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磁性。

        羲和顺着声音回头。帝夋将手背在身后，但很显而易见的，有浑厚的仙力从他的手指涌出，延伸到灿烂的烟花盛开的地方。

        这场盛大的烟火是他打造的。

        “我想起来了，你前几天说自己的一个心愿就是找个地方放一场盛大的焰火！”

        羲和有些后知后觉，她本来以为是说让她陪他一起放，没想到被他整成惊喜节目了，他放了半天，她看了半天。

        她看着他微笑的面容，恍然想起，曾经答应的一百件小条件，他们一起，已经渐渐完成了六十多件了。

        除了看樱花、散步、一起放烟花，他们还做了很多虽然微不足道，却轻松惬意的小事。

        他带她去看黄色的辞夏迎春花编织成的古宁国皇宫，开满暗夜幽莲的夜妖族圣地，只开了偌大一棵碧海棠花树的留曜星，以水晶夹桃花妖做运输工具的启明星，由无数靛蓝色湖镜花幻化的天荒湖……

        他带她去听西海深处鲛人的自由吟唱、九幽都广之野素女后人的琴瑟之音、南禺之山凤凰一族百年一度的百鸟齐鸣……

        他们为了用发鸠山新融的雪水做茶，在雪山融水口等了一夜、为了看蜉蝣山谷的蜉蝣化形画废了好几百张隐形符，在百花楼买了好几百件护身法器，就为了凑够积分，兑换一根万丈红尘秘制的如梦香、出于好奇以一个人情的代价，换了两滴魅族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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