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五百年前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岐山幽兵刹那间心神崩溃，死在了阿九刺来的犀利的长剑之下。

        让羲和料想不到的是，幻觉中的情景如此上演着，现实中她的身体也如本能在执行着同样的动作。

        她在岐山幽兵将要一刀砍上她脖颈之际，瞬间爆发，以幻觉中同样的手法、用了幻觉中同样的话语，打败了岐山幽兵，一切动作近乎是身体的本能。

        唯一不同的是，最后她及时清醒了过来，并未一剑刺死岐山幽兵，而是用拔山厚重的刀背将其敲晕，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而她也终于支撑不住，缓缓地倒了下去。

        直到最后一刻，她也秉承着师傅的教诲，刀刃所过之处，未杀任何一人。

        拔山脱手坠地，发出脆鸣。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在她眼中颠倒旋转。

        双眼彻底闭上的那一刻前，她看到太灏不经掩饰的诧异的起身，听到司礼官宣布她正式即位狐国女君，看到刺目的阳光变得闪烁迷离。

        最后在倒地的那一刻，似乎看到昊天和太灏同时向自己飞来，她有些难过地晕了过去，现实的一切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事与愿违，说的就是她吧，不情愿做女君，却只得做女君。

        新建的狐族王宫内一派兵荒马乱，狐族女君昏迷了数天，迟迟醒不过来的消息不胫而走，听闻消息的仙家们不禁感慨，这样五百年就修成了的九尾果然不怎么强悍，也不知道历史上仅有的这么一个天狐奇迹，会不会就此陨落。

        而处于舆论中心的主角，此时正躺在一张白玉大床上，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陷入了沉沉的旧梦。

        很多画面在羲和的脑里闪过，五百年前所经历过的伤情和意外，在这一场晕过去的依稀碎梦中，再次徐徐展开……

        “趁烟花盛会还未开始，姑娘，先放个莲灯，许个心愿吧!”

        相思河畔卖莲灯的小贩热情地招揽着生意，如同凡人一般，仙界也有莲灯许愿的习俗。

        不同的是，凡人是祈求神灵保佑他们实现愿望，仙界的神仙们，用莲灯不过是坚定一下自己要做的决心罢了。

        “来两个。”少女的赏光，让小贩今日开了张，小贩开心地将两盏精美的莲灯给了少女。

        手中的莲灯闪着微微的光亮，花梦离坐到了河岸边的石阶上，打心眼里觉得特别开心。

        这份开心是因为今天是她八千岁的生日，意味着她已经成年，也因为昊天痛快地答应了，今天晚上会陪她过生日，看烟花盛会。

        这意味着这一天，在绚丽的烟花下，她将有机会再次问出之前在胸中沉寂了两百多年的问题，“成年之约”终于将迎来最后的答案。

        本来两人约好了在曼香酒楼二楼包厢见面的，但今天曼香酒楼那位她最喜欢的说书先生告假了。她又想找些别的消遣，打发烟花盛会前的几个时辰。

        想来昊天不久就要到包厢了，花梦离折了一只纸鹤往曼香酒楼去捎话，准备让昊天直接来河边找她一起放河灯。

        然而纸鹤中传来的对话却句句伤人：

        “这花姑娘说出身，也是出自令人唾骂的商丘，说修为，这么些年了也没有太多的长进，顶多就是一张脸好看了些，首领您为何还依着她，让她做起了当您唯一的妻子的美梦呢？”

        “以目前她的出身和修为，自然是不够做我的妻，但她爱慕我，痴心一片……”

        “以花姑娘的资质，再怎么努力，顶天也就是个六尾了，若首领您果然待她有心，可纳花姑娘做个贵妾，也并无不可。”

        “你倒是想得很周到，呵呵。”

        这一番对话如晴天霹雳，又如雷霆乍响，震得花梦离五内俱痛。

        为什么！这纸鹤要好巧不巧地捎回这段对话！

        原来昊天竟是这样看待她，花梦离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浑身酥软虚脱，手里的河灯也打翻在地。

        她强撑着靠在岸边的一棵杨柳树上，让纸鹤捎了信，交待昊天自己要晚点过去，让他在酒楼再等等她。

        纸鹤的话传完，她却沿着相思河畔一脚一脚，脚像灌了铅似的走着，任泪水模糊了眼眶，河畔的游人如织。

        有些过路者，顿足侧目，不解地看她模样，指指点点。

        连路人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异样，她更不敢回去酒楼，不敢面对昊天了。

        以前羲和很喜欢这条河，因为这河的名字叫相思。

        她想起七千七百七十七岁那一天，自己也是在这条河边勇敢地告昊天，自己想做他未来唯一的道侣。

        在这河边，她得到了昊天与她成年之约的约定。仔细想来，当时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就是为了这两百多年来，与她寻乐子吗？

        她以前为得到他青眼做了很多傻事。一点也不会跳舞的人，因为他喜欢看人跳舞，笨拙地学了好几个月的舞蹈，在他生辰宴上跳给他看，结果因跳错节拍被一心爱慕昊天的司秋之神的小孙女，东古紫骊奚落了。一度出丑……

        因为他喜欢黄色，她便天天换着花样穿黄色的衣裙，只为换他一句夸奖，哪怕她并不喜欢黄色。

        因为他看上万宝阁新出的一把古琴，她拼命去试炼秘境试炼寻宝，存仙石，结果那把琴又被另一个喜欢昊天的女仙买了……

        喜欢昊天的女仙太多，她在其中，微不足道。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颗真心交出去了，就想要对方以同等的分量对待自己。

        哪怕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她从未想过放弃，她想那是因为她没有长大，等她长大了，昊天一定会看到她的好。

        原来在他眼中，自己不过是他眼中一个可以偶尔拿来消遣的对象吗？他心中其实根本没有她，与她是否长大全无关系！

        承认自己喜欢的人其实根本不喜欢自己，是一件很难，很难受，很难以接受的事情。但刚刚的那一场对话，像魔咒一般在耳边不断地回响，提醒她承认，逼着她承认。

        两百多年了呀！自成年之约后，她整整追逐了他两百多年。这漫长的相处中，其实昊天心中究竟喜欢的是谁，她一直隐隐约约有些猜测。

        虽然她一向是个不太爱热闹的性子，但也交了几个知心好友，昊天的妹妹瑶姬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她跟昊天其他那些红颜知己不同，占了师妹，以及妹妹知交好友两项便宜，能了解到更多昊天的消息。

        一直以来，有着同门情意在，东皇昊天待她是很不一般，尽管一开始她有意远离他。

        但作为一个师兄该做的事情，昊天一个也没少做，会教她修行，在她被人耻笑资质不行时鼓励她，得了什么好东西也愿意分享给她。

        只是她一方面想要远离麻烦，另一方面又有自尊心作祟，总别扭着。

        待到后来真真切切爱慕上昊天，她的心路又是另一段路程。

        彼时她作为一名刚刚沉迷话本子没多久的小女仙，恰逢他在乌鸦精事件后，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待她温柔极了，甚至还在她的晋升雷劫中，替她挡了最后几道要命的天雷。

        这样的遭遇下，她懵懂的情窦不可避免地初开了，只觉得师兄所为与话本子上的男主角相差无几。

        她有些自恋地觉得，师兄这一番作为，该是无比恋慕她的，只是她迟迟未觉而已。

        连瑶姬也主动跟她提到，昊天经常会有意无意地与她聊到跟她相关的话题，若非有所关注，断不会有这样的行为的。

        然而瑶姬这妮子总爱泼冷水，说起了昊天更多的情感秘辛，在那段秘辛里，却是跟她羲和无关的。

        原来以九百九十九世帝王身成仙得道的昊天，自成仙后经常会在梦中梦见一个身影，那是一个气质清冷，顾盼多姿的女仙子，女仙子每晚坚持不懈地进入昊天的梦境中，要他等她出现，从此二人永不分离云云。

        这样浪漫的情节，对于刚沉迷于话本世界没多久的羲和来说，简直是直戳泪点，要不是男主角是昊天，她简直想要帮忙去把这位女仙子找出来，撮合两人赶紧在一起了。

        可是这男主角是昊天，羲和就很是伤心，这样看来，自己的角色跟那些围绕在昊天身边的知己仙子们在这个故事里，岂不是那种破坏良缘的坏角色呀。

        等到她做好自己的心理建设，回过头来想要好好与自家师兄发展一段感情线，不管什么梦境玄乎的时候，才发现她与东皇昊天之间隔了一座大山，那就是西华妙光。

        这个名字最开始出现时，是在她跟昊天关系愈近时，某个爱慕昊天的仙子嘲讽她时提及的。在那位仙子的口中，西华妙光才能堪堪配得上昊天，而她，连给她们做侍女的资格都没有。

        即使别人说得难听，但其实连羲和自己都觉得，若自己是一个男仙，要在自己和西华妙光之间选一个做伴侣的话，自己也会选择西华妙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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