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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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裴静有记忆以来，以武会友的规矩便一直是——比试的两家镖局，每家各出五名镖师，哪家的镖师先拔下插在擂台中央的镖旗，哪家镖局就算胜出。
不过，这延续了十几年的规矩，竟在今日被改了个彻彻底底。
裴静站在台下，仰头望着高坐于台上的县令，听他慢悠悠地道：“今日比试，彩头既是结亲，往日的规矩便不好再沿用。本官承了这评判之责，自然该为比试思虑，故而特定了新的规则，尔等且细听。”
新的规矩，一改五人对五人的混战，变为一对一的单打独斗。
独斗共计六场，以获胜次数多少计输赢。
裴静终于明白，陆大彪那笃定了自己能赢的底气是从哪儿来的了。
她斜眼扫过去：“你搞得鬼？”
陆大彪往她跟前凑了凑，笑得愈发狂妄：“阿静，你我的亲事是裴伯父出面商定的，退亲也是裴伯父提出的，我陆大彪就算再不济，也不能总被你们裴家牵着走。”
这番话，可真不像一个纨绔能说出来的。
士别三日，还真当刮目相看了。
“所以，就在比试的规矩上动心思，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规矩一改，今日这场比试，陆大彪可谓占得了先机。
“误会了，阿静，这是我与裴伯父说好的。”
裴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旁爆出一句怒斥：“放屁！老子何时与你说好过！”
“裴伯父莫动怒，您忘了，当日我带着聘礼再去镖局，您不是说，”他声音一顿，说得极缓，似是给所有人反驳的机会一般，“只要我答应退亲，条件任我提么？”
裴静微皱眉头，看向自家老爹。
“不错。”
“我心中有阿静，从不想与裴家为难，所以就好说话地答应了，顺带提出，”陆大彪用下颚指了指台上，“以比试定亲事。我赢，亲事照旧；我输，同意退亲。”
“确实如此。”
“自始至终，我都没说比试的规矩还按往日的来，”他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坦荡荡的神色，“往年比试，我陆家就总输裴家一筹，今次我不能傻到还像之前一样去硬拼。再者，在这场亲事上，我都这般好说话了，今日不过是对规矩做了些小改动，裴伯父不会连这个都不愿认罢？”
“你！”
裴老爹本就是个直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被陆大彪这样抢白，根本想不出怎样反驳，只能梗着脖子生闷气。
裴静倒没怎么生气，她点点头：“退亲一事，是我裴家理亏在先，今日便让你改了规矩又如何。不过，”话锋一转，她冷声道，“陆大彪，你要明白，心机不是谁都能耍的。别耍到最后，把自己给耍进去。”
“阿静，你总这般小看我。”
台上铜锣已响，一声锣响，第一局开始。
规矩改了，裴静、裴老爹和镖局的其他三位镖师不可能一同上台。第一局该派谁去，还没商议。
威远镖局的镖师倒是很快上了台。
“静丫头，”裴老爹此刻的情绪已从生气变为后悔了，他将裴静拉到一边，“还没比试咱就落了个下风，是阿爹对不住你。”
“说什么对不住，”裴静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这陆大彪也是个傻的，旁的比试都是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他弄出个六局，不过是欺我裴家没预备第六个人罢了。”
“有道理！”
“以我与阿爹的功夫，赢下两局不是问题，”裴静分析，“剩下四局，即便不能都赢下，赢一局还是行的罢？”
到时三比三平，势必要加试一局。
陆大彪仗着自己站理，故意改了比试的规矩，她裴家可以退一步，但做人做事得有个度，加试的规矩，他定不了。
裴静也不可能让他定。
“丫头，不是阿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今日这比试，阿爹总觉有些不对劲，”裴老爹清咳一声，低声问，“若真输了四局……”
“若真输了四局，”她将话头接过去，“亲是阿爹定的，阿爹去嫁就是！”
话音方消，裴静脚尖轻点地面，飞身而去，稳稳地落在了台上。
“第一局，我来，”她看着威远镖局的镖师，眸色坚定，“请！”
威远镖局派出的镖师，功夫实在一般，没过几招就被裴静一脚踢到了台下。
裴静收势站好，神色间没什么赢的喜悦，反而带着几分捉摸不透。
陆大彪对比试志在必得，派出的镖师也该是镖局数一数二的，可她怎么赢得这么容易？
莫不是，她这几日努力练功，功夫突飞猛进了？又或者，那镖师已经算威远镖局里功夫厉害的了？
“阿静，”裴静下台，裴老爹走过来，“下一场谁上？”
“阿爹去罢，”她琢磨，无论陆大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能先下两局，旁的镖师也能少些压力，“全心应战，莫要轻敌。”
“放心！”
裴静在台下观战，眼看威远镖局败局已定，她便偏头去看陆大彪的神色。
结果，与陆大彪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阿静，你终于正眼瞧我了。”
陆大彪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的焦急，仿若连输两场在意料之中一般。
铜锣响两声，第二局结束。
裴老爹胜了。
“威远镖局输了两场，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还剩四局，比试长着呢，”两相对视之间，陆大彪先移开视线，“谁输谁赢，尚未可知。”
三局开场后，台上的战局陡然激烈起来，威远镖局派出的镖师，功夫一个比一个高强，即便裴老爹亲自对阵，都难有必胜把握，更别提镖局里的其他镖师了。
往年比试，他们能战无不胜，不仅因为裴老爹功夫高，还因为人心齐，配合默契。
单打独斗，实在难占上风。
如今谁输谁赢，果真……尚未可知了。
在裴家连胜两场之后，威远镖局连胜三场。六局的比试，这第六局倒成了关键。
裴老爹脸色阴沉，一众镖师脸色也十分难看，独剩裴静能算的上神色淡然了。
“丫头，这第六局……”
一对一的单打独斗，比试之人不可重复上台，这是规矩。
裴家能上台的镖师还有十几个，但定能赢的……
找不出一个。
锣响，第六局比试开始。
威远镖局的镖师已经站了上去，裴静把目光从台上收回，在自家镖师里看了一圈，又忍不住往人群之外看了看。
“丫头，可会有旁人来帮忙？”
她倒是真望着像梦中那般，谢南倾能来，哪怕不是为了赢这场比试。
她只是很单纯地希望……
他能出现。
活着站到她面前来。
“不会，”裴静将视线收回来，“没有人会来。”
“阿静，”陆大彪在一旁扯着嗓子提醒，“若再不派人，拖过了时辰，这第六局我威远镖局便不战而胜了。”
裴静没搭理他，只是道：“阿爹，就派……”
“且慢！”
裴静一怔，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谢南绯正费力地拨开围观百姓，站到前面来：“且慢，”她跑的气喘吁吁，“你还真要输了！至关重要的一局，可不能随随便便地选个人上去。”
见到她来，裴静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随便选，你上？”
“丫头，你把自己的亲事压我身上，确定？”说罢，她微微凝了下神，没等裴静答，径自道，“我有个人选，保证只赢不输。”
“……谁。”
谢南绯朝人群之外望去：“自己看，他来了。”
裴静没有见到人，却听到一阵马蹄响。
那响声，和着她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她只一门心思地望着声音来源处，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马儿踏上了这条路。
围观的百姓有许多是站着的，阻隔了她的视线，让她有些看不清。
她下意识飞身站到台上。
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也能看得更清楚。
逆着日光，她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可那一身翻飞的青色锦衣，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谢南倾，尤其喜欢天青色，他的衣袍，多是那种颜色。
在京城时，总看他穿，她没觉得有什么，今日再看，这颜色……
当真让人心生欢喜。
来人在百姓外勒马停住，提气纵身，脚下借力马身，直接落在了台上。
与裴静只隔了三步的距离。
裴静怔怔地望着他，目光滑过他锋利地眉骨，落在他那双漂亮又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上。
“丫头。”
她鼻子蓦地一酸。
这人明明好好地活着，活得也不错，一点儿都没瘦，怎么就不能写封信给她！
这么多日过去，害的她真以为，他得罪了皇帝，被抓起来了，甚至是……
死了。
见她不说话，也不动，就愣愣地将他望着，一双眼睛还有些泛红，谢南倾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柔声道：“要输，所以害怕了？”
裴静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又喘了几口气：“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
“也是，在京城都天不怕地不怕，”谢南倾顺着她的话，将手里拎着的盒子递给她，“你喜欢的糕点，一路用冰镇着，去台下吃。”
比试还剩一局，不能多说，她把盒子接过来：“那你快些打，我让阿娘回家做好吃的，给你接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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