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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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沈兆景睡得迷迷糊糊，听见沈毓颜和外婆小声说话的声音，以及陈亦周将她放下，搂着腿窝放在床上，她醒了一瞬，扯着陈亦周的衣角问：“咱们扯平了吗？”

        陈亦周没想到她醒了，被迫弓着腰，眼睛微圆，倒映着沈兆景略微苍白的脸。他伸手用手掌帮她擦汗，怕身后的外婆听清楚，小声说：“都跟你扯平了。”

        “好。”沈兆景翻身，睡得并不安稳，她肚子疼，又怕弄脏了床单，中间被沈毓颜喊起来哄着喝了一次热水，浑身热的出汗，又睡着了。

        等到半夜，沈兆景起床下楼，发现锅里炖着红糖鸡蛋，是外婆的手艺，盛出来，摸着碗边温热，她端着坐在阳台旁一口一口吃。

        冯珍珍就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接通电话的几秒钟内，谁都没说话，过了会，就在沈兆景吃完红糖鸡蛋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冯珍珍突然开口：“你那个奖杯到底卖不卖我？”

        “不卖。”沈兆景说的坚决，几乎不用思考。

        电话另一端的冯珍珍忽然痴痴地笑起来，沈兆景慢半拍的听出点醉意，准备挂电话，冯珍珍才尖叫着嗓子，不准她挂电话，嗓音甜的能滴蜜，她说：“你们真奇怪。”

        那天晚上冯珍珍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和沈兆景坦然的交代自己的暗恋史。

        她说自己最开始喜欢的其实是周思成，因为一开始周思成开朗英俊，比沉默寡言的陈亦周更容易讨小女孩的喜欢，直到有天校外英语比赛结束后，她碰到陈亦周。

        在那个下午，陈亦周站在地铁口，戴着耳机在打电话，碰见她的时候，忽然抬手打了个招呼。

        阳光落在陈亦周头顶，帅的她发软。

        沈兆景听了半天，想起来整件事，她不得不提醒冯珍珍：“他旁边站的是我，而且是我先和你打招呼的，陈亦周才记不住人脸。”

        冯珍珍停了下，哼了下，隔着电话，沈兆景都能想象出她这时不满崛起嘴唇的娇俏模样，冯珍珍说：“我当然记得啊。”

        和沈兆景交换过自己的少女心思，冯珍珍打了个酒嗝，沈兆景有点嫌弃的挪开一点手机，又听见冯珍珍说：“我从今天起就再也不要喜欢陈亦周了。”

        “为什么？你发现他不帅了吗？”

        “不是，还是很帅，但他也是个笨蛋，是个普通人。”

        冯珍珍挂了电话，就剩沈兆景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

        青春期好像就是这点好，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不喜欢一个人了也没什么理由。

        她收了手机，肚子疼的睡不着，起身在小区了溜达。

        溜达了半天，在路灯底下碰见的陈亦周，他手里捏着书，大概准备背书，看见她愣了下，问：“你在这里干嘛？”

        沈兆景反问：“你在这里干嘛？”

        他回答的直白：“我在想你。”

        “哈？”沈兆景一怔，吓得后退一步，盯着陈亦周那张熟悉的脸僵在原地，脚步挪不开。

        陈亦周语速慢吞吞：“我想你下午睡得这么多，这会应该睡不着了。”

        沈兆景又恢复原状，瘫下肩膀，松口气，她吓得浑身汗，和陈亦周并肩，慢悠悠的在小区里转圈，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就一圈圈的走着散步。

        等到沈兆景走累了，便在旁边的长椅上休息一下。

        并肩坐在一起，沈兆景仰头看遍布星星的天空，旁边的陈亦周一只手搭在长椅背上，一手随意的搭在膝盖，手中握着那本书，他轻轻阖着眼皮，沈兆景一转头，看见光落在他的睫毛，鼻梁上，颤巍巍的。

        和冯珍珍描绘的那个下午里的场景一模一样。

        是正在发光的陈亦周。

        好像天生有种人就是这样，他就是懒散又随意站或坐在那里，每一寸落在他身上的光芒都和别人身上的不一样，好像多加了一层滤镜。

        盯了太久，连没睁开眼的陈亦周都感受到她的目光，陈亦周问：“怎么了？”

        他仍旧没有睁开眼。

        沈兆景眨眨眼。

        她心里忽然有很多东西，像是心脏被棉花塞满了，丝丝缕缕的她竟然也找不到出口。

        沈兆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周周，你有想过长大之后的事情吗？”

        陈亦周睁开眼，他侧脸，瞳孔颜色并没有沈兆景想象中黝黑，很清澈的，透着股温柔的琥珀色，藏着一点笑意似的，仔细一看，情绪很淡。

        在采访的时候，有记者曾形容陈亦周的眼睛。

        她说陈亦周有着如石头一样密不可分的内心，想要进入他的世界很难，可陈亦周的眼睛却在主动邀请每一个认真注视他的人，走进属于陈亦周的世界。

        此刻沈兆景无比清晰，她在陈亦周的世界里轻松进出，甚至有点过分的走来走去，可陈亦周没觉得不耐烦，他仅仅是站在世界大门的入口，好奇又耐心的看着自己所有试探性动作。

        陈亦周思考片刻，说起话来语气不是很快，说：“想过，我想以后成为一个很有趣的大人，长大后也不要庸俗又普通的困扰。”

        这句话简直是把沈兆景内心os同声翻译出来。她呼吸微急，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在陈亦周说完之后几秒内，她低头，似乎也在思考，片刻，抬头，向陈亦周举起一只小手指：“那就祝我们以后成为一个超级有趣的大人。”

        那些大人们理所应当的事情，普通又平凡的事情，任何人都可以坦然接受。

        沈兆景绝不。

        陈亦周也绝不。

        两人勾着小手指，在月亮底下，勾起晃了两下。

        翌日，这件事成为两个人的秘密，除了对方，再也没人知道昨晚有两个睡不着的人在月亮底下许愿。

        陈亦周需要补课，他和四人组里其他三个人完全不一样，他只是假期偶尔来娱乐圈打打工，实际上父母对他抱有长子期望，要学的要负担的东西很多。

        哪怕这样，陈亦周除了按他心意出演一两个有意思的角色，或玩他认为有意思的爱好，譬如摄像画画写毛笔字，又譬如弹琴玩贝斯，他有时候也会跟着沈兆景在凌晨三四点出门爬山绕市区骑自行车。

        高三一开始，陈亦周还是懒懒散散的劲儿，除了加了几节补课，谁也看不出来他对于自己是否有把握。

        而沈兆景真的太爱演戏，换句话就是，任何不能出现在沈兆景身上的事情，换成她出演的角色就没问题。

        看上去乖巧又随和的沈兆景，骨子里藏风，爱冒险爱肾上腺素上头时的刺激感。

        为了培养和新角色的默契感，沈兆景专门坐飞机去了故事背景里的小巷口，那里爱说粤普，尤其老人家说话有种很好听的腔调，沈兆景去当地的图书馆翻书，发现很多旧报纸，类似张晓莲的事情在以前并不少。

        这里的经济不太发达，靠海，有能力的青壮年都会乘船去香港或广州，剩下的人被孤立在整座小岛。

        沈兆景在当地停留一天，晚上两点坐飞机回家。

        到家经过陈亦周家门口的时候，听见从他房间里传出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她停下脚步，明知道陈亦周爸妈也在家里。

        她找了块小石头，抬手朝陈亦周的窗口砸过去。

        砰——半夜响的明显，下一秒，钢琴声停了，窗户被人拉开，陈亦周站在窗户边，低头看她。

        沈兆景双手举着向他摇摆，不出声，做口型：吃不吃烧烤？！

        陈亦周握住手，抵在唇边，闷闷的笑出来。

        他笑的时候，控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笑的沈兆景很烦，又捡了块小石头丢过去，正中陈亦周的脑门。

        陈亦周停了笑，做了个手势。

        ——等爷下去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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