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下马威

祝淮跟李明去《癌》的演员试戏现场时，导演汪丽鸣一直不拿正眼看祝淮，直到他穿上病号服那一刻。

        祝淮瘦到颧骨格外突出，病号服穿在他身上，袖子都空荡。

        正式试戏只有一句台词，是演员面对痛苦的时候对医生的乞求。

        祝淮平躺在病床上，眼窝凹陷，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膛，甚至可以怀疑他已经死了。

        医生推着药进来，祝淮惊恐却无力的睁开眼，说话时仍有少年的倔强：“你们他妈的……能不能别管我了，我自己想死，能不能别给我治疗了。”

        眼泪说着从他眼角滑了出来，片场里一片寂静。

        “cut！”汪丽鸣一声卡，鼓了两下掌：“挺好的，你再瘦五斤左右镜头效果可能会更好，现在看着还有点不符病人的状态。”

        汪丽鸣主动夸人还是头一次，祝淮还沉浸在戏里，听到认可后，才放下心来。

        祝淮抬手抹了把脸，努力平复了心情。

        出了片场，李明上了车才开始和祝淮抱怨。

        “你现在都多少斤了，还瘦五斤，我刚才看了，你上镜效果挺好的，你说，她是不是故意找你茬儿啊。”李明说着递给祝淮外套。

        “没事，十斤都瘦下来了，这不算事儿。”祝淮穿上外套，四周看了看，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吃午饭，别太油。”

        “吃粤餐吧，量少，离得还近。”

        祝淮默许了，眼看着就要到了，隔着车窗，祝淮突然看到了孟乃东的车。

        “李明，等一下！先别下车。”祝淮拉住了李明的手臂，跟贼似的弯下腰，生怕孟乃东透过车窗看到他。

        “淮哥，你干嘛呢？”李明一头雾水跟着弯下腰。

        “别说话，你丫没看到孟乃东吗？”

        “那怎么了，你做什么亏心事了，抢孟总女朋友了？”李明玩笑道。

        祝淮一愣，对啊，他又没做亏心事，他躲个屁！

        祝淮紧盯着孟乃东，视线透过两层玻璃看到了孟乃东上了二楼。

        新铭传媒大厦离这儿二十公里，孟乃东不可能闲得跑这么远吃午饭，除非是见谁。

        蓦地，祝淮想起昨天晚上孟乃东的手机来电，他大爷的，不会是来影视城见方喻的吧。

        “你在车上等我，我去点餐，带回去吃。”祝淮说着拿起口罩和墨镜，鬼鬼祟祟的跟上去了。

        二楼隔间，孟乃东和方喻相对而坐，方喻带着帽子背对着门口，隐藏得很好。

        “以后不要联系我，这里有100，你自己拿着。”孟乃东眉眼冷漠说着，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子上。

        “乃东，我不是来跟你要钱的，你能别对我这样吗……”方喻声泪俱下，她看都不看那银行卡，试图去抓孟乃东的手臂。

        孟乃东懒得躲，他靠在椅背上，随意搭着腿，置身事外的模样看着方喻，眼里毫无波澜。

        “方喻，我警告你，那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从此按照你也答应我的，离祝淮越远越好，我不希望他身边有你这样的人。”

        “不要想着来威胁我，除非你不想在圈子里混了。”

        孟乃东那双眼比寒霜都冷，像把利刃，刺破了方喻的面具，让对方自相形秽。

        “乃东……”

        方喻渐渐停止哭声，惊恐看着孟乃东，一点点松开了手。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吗？”

        门外突然响起服务员的声音，孟乃东神色这才变了，方喻也噤声了。

        祝淮刚把耳朵贴门上，刚听到那熟悉的女声娇滴滴说了一句‘乃东’。可惜没等再听见什么有价值的‘证据’，就有服务员过来了。

        祝淮怕被孟乃东看到，他沉默地摆了摆手，扭身儿返回了车里，脸色臭得要命。

        李明看了眼祝淮两手空空，也不敢问，把车里空调打开了，说：“淮哥，咱们回去再点外卖吧，这家其实也没那么好吃。”

        如果说昨天在公司还可以勉强说是因为工作见面，但现在两个人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吃饭，还叫的那么亲密，怎么都不像普通上下级关系。

        回去片场，李明给祝淮点了外卖，吃完了也差不多要开始拍下午的戏。

        这场戏也是祝淮和男主的对手戏，男主的饰演者何仇，在圈里算得上知名的演员，就是爱耍大牌，欺负新人。

        何仇饰演的角色是另一个病人的家属，自己探望的人去世了，何仇回来收拾东西。

        在极度悲伤下，他又看不惯祝淮自我放弃，在病房动起手了。

        “开始！第8镜第1场。”场外有人拍板。

        镜头逐渐拉近到病房里，祝淮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小林以后不住这儿了，你自己保重。”何仇走了进来，语气沉重。

        “……”祝淮睫毛颤了颤，并没有打算说话。

        直到何仇走出病房，他才感叹一声，说道：“真羡慕她。”

        病房外的何仇清楚的听到这句话后，停住了脚步，双目逐渐红了，他一把扔下手里的东西，折了回去。

        就在何仇把祝淮压在墙上的时候，孟乃东刚好走进来。

        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很清楚可以看到祝淮脖子因为何仇用力过猛，被衣服勒出一条条红痕，是一溜儿的血斑。

        孟乃东眉头不着痕迹蹙起，他有点不高兴了。

        “好，cut！”

        能欺负住祝淮的人太少，就在导演喊卡的时候，祝淮一拳锤在何仇下巴上，没有用多大力，只是警告意味颇重。

        “祝淮，都卡了，你怎么还打呢。”一旁的副导演笑着打趣。

        “不好意思导演，何仇演技太真实了，我太入戏了，还以为真跟别人打起来了。”祝淮那双丹凤眼一挑，一脸小流氓样儿。

        何仇脸色甭提多阴沉了，本来想借机给祝淮这种靠关系进来的三线演员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这个新人胆儿这么大。

        祝淮揉了揉发红的脖颈，又警告地看了一眼何仇，便走出了病房区域。

        今天祝淮就这两场戏，之后都是男女主的，他现在可以回酒店休息去了。

        祝淮离开，孟乃东才走了上去，几个演员看到是新铭老总，都有几分好奇惊讶看了过来。

        其实安排祝淮过来后，孟乃东就成了这部戏《癌》最大的投资人，为了能让祝淮得到角色，孟乃东没少花钱。

        “孟总你怎么有空来了。”导演见状起身，想把导演椅让给孟乃东。

        “你导你的，不用管我。”

        孟乃东并没坐，他双手抄在西装口袋里，透过导演面前的屏幕看何仇演戏。

        一场戏过去。

        “cut……”

        “不如再来一条吧。”孟乃东打断导演的话，语气极冷。

        何仇愣了下，朝孟乃东礼貌点了点头，又演了一次，感情比刚才充沛多了。

        “再来一条。”孟乃东似笑非笑。

        如此反复重复了三五次，场上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

        何仇欺负新人，给祝淮的下马威没下成，点儿背让人家老板看到了。

        孟乃东这是教在场所有人，什么才称得上是下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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