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21

        那只大手一点温度也没有，冰冷得像冰块儿。兮儿乖乖任他抱着，身体被钳制的特别疼，她也不抗拒，温顺的依着莫天，静静聆听他胸中的惊涛骇浪，雷电交加。

        双手扶他，兮儿看看全副武装的李浩宇，转头淡定的对莫天说道，“我们的飞机上有病毒，你也应该穿防护服啊。”

        “我不需要。”他只需要她。“我不怕病毒。”莫医生故意不穿防护服，有病毒的话，他必然要跟兮儿一起承受，怎么可能会穿防护服。

        “谢谢你，来救我。”几乎没有休息，兮儿脸色不太好，但眼睛里熠熠发光是不加掩饰的，走出那架飞机如同再生，看到莫天，她的爱人，她的英雄是她获得重生。

        李浩宇一直觉得莫天快倒下了，回到飞机只有五级台阶，他却已经寸步难行。

        接过李浩宇递给他的拐杖，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兮儿，兮儿反手抱住他身体，熟练的帮助他拄好双拐，稳定身体平衡。

        “兮儿，有没有受伤？有人欺负你么？害怕么？”唠叨男友上线了。

        李浩宇站在他虚弱的左边，忍着笑，低着头卖力的架着他身子，心里恨自己没办法把莫天现在撒娇唠叨的样子给录下来。

        “没有，没有，我很好。”摇着头，她微微倾身摸他的胯骨，什么也摸不到，全是假肢的接受腔，她知道他截肢的地方一定疼的厉害。

        “兮儿，你辞职好不好？我养你，求求你了。”如果是冷静的莫天，他绝不会讲出这样的话来。

        李浩宇和兮儿两个人，几乎是用扛的，把莫天扶到了飞机舱门口。

        得不到兮儿的回应，莫天并不介意，他知道，她不愿意辞职，更不愿意被他养。

        在英国的飞机上，雾都没有晨光的大风天里，莫天完全放纵了自己的心，不再压抑。他颤抖着手抚摸她的长发，无比珍爱的再次把兮儿搂在怀里，忘情的吻她冰凉的唇。

        女孩子嘴巴里，是清晨刚刚刷过牙的淡淡牙膏味道，被困英国，兮儿居然还有心情刷牙？通过这个吻，莫天能确定，她没被吓坏。

        她不是可爱的甜味，也不是魅惑人的酒香味，却是莫天最熟悉的味道，五年前那朵艳压尘世的冰玫瑰，没有丝毫变化。

        空乘制服和白大褂，在这一刻是最美的情侣装，所有空乘和医护人员都无比好奇的看着他们俩拥吻，口哨、鼓掌、起哄声，此起彼伏。

        万幸，那个厉害的病毒被证实是通过血液传染的，空气中的飞沫，不具有传染性。

        下飞机的时候，没有脚的莫医生，穿了超过24小时的假肢，他左边身体疼的已经无法带动髋离断假肢，无法走路。

        回程的时候，兮儿数次表示想帮他按摩一下小腿，莫天舍不得，搂着她请她也一定好好休息，他知道面上云淡风轻的女孩，心里不可能没有触动，还有她瘦弱的身体也需要休息啊。

        体力透支，脸色苍白的莫天被一位身材高大的同事背下了飞机，所幸，没有惊没有险，只有甜甜的粉红泡泡，充斥了整个机舱。

        虽然她没有满口答应他激动之下想养她的话，但莫天心里是不介意的，他想做的更多，好好照顾他的女孩一辈子。

        英国飞机舱门口的热吻，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来自中国的机长应贺。在那样一个紧张的情况下，应贺是真的不介意他们接吻，只要看到兮儿可以安全离开英国，什么样的过程他都不介意。

        18岁的小丫头，应贺第一眼看到她，已经完全陷了进去，明知不可以，他却用了快十年的时间，没有走出来。所有接触过的女人，他都会不自觉的拿来与兮儿比较，比较之后，则完全提不起兴趣。

        居家三天后，兮儿顺利上班了，似乎那场惊动半个地球的事件，从来没有发生过。

        “兮儿，给你。”粉粉的礼物袋，应贺拉着她的手，给放在了手里。

        “你是不是马上要飞了。”她不想收，但顾虑他马上要去飞的心情。

        “是啊，去西藏。”他心里知道，临起飞前，他要送什么都能够成功。

        “是什么？”她害怕收到昂贵的礼物。

        “零食。”

        “谢谢小叔。”

        西藏航线，可不是每一位机长都能飞的，兮儿乖乖收下了他的礼物。

        “我申请换一条旅游航线，你跟我一个组吧。”把她放在身边，他才能放心。

        “不，飞英国蛮好的。”

        “跟我一块儿飞，我会照顾你啊。”

        “多教一些课，我可能慢慢就不飞了。”

        她在公司做全职□□也不错，应贺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几轮精密检查，确定兮儿身上没有能够传染的病毒，莫天已经第一时间上班了。需要他的病人太多了，尤其他出门诊这一天，很多人甚至已经等了几个月。

        恒星医院是大型综合医院，外地的病人每天都有很多，外籍病人也不在少数。

        但莫天今天在门诊看到的这位来自英国的病人，从各方面来看，还是非常特殊的。

        病人坐在轮椅上，从谈吐、气质看得出，他身材十分高大，而且是非富即贵的上层身份。他被一位年轻小伙子推着来到诊室，同行的有东方面孔的太太，和一位助理、翻译模样的年轻女生。

        “莱斯先生和夫人，在英国已经久仰莫医生大名，从您在美国学习，英国行医的时候已经关注过您在心脏外科方面的成就，这一次莱斯先生病的越来越重，所以专程从英国赶来恒州求助莫医生。”年轻女生用纯正中文，把这一位病人此行目的讲的很清楚，同时送上了最新的病人检查方面的所有报告。

        “莱斯先生的病情我已经了解了，他目前不需要做心外科手术，心内科动脉血管支架便可以最大程度改善他现在的所有症状。”看过检查之后，莫天给出了诊断。

        “夫人的意思，想请您亲自给先生做这个影像学医学微创手术。用最先进的可回收支架和您的妙手，来实施全世界最好的仁心仁术，最大程度保护血管。以便日后，在动脉血管堵塞这个老问题上，先生还有机会实施其他治疗方法。”年轻女孩子像是早早准备好了台词，礼貌谦卑的表达了病人夫妇的意愿。

        墨色剑眉，微不可察的想皱起来，又因为是在职场而迅速收回了情绪而变得平缓。莫天直视带着忧愁神情的莱斯先生，用英文问了他的意见，“莱斯先生，这位小姐说的，就是您本人的意见么？您想请我给您做手术，不是不可以，但因为预约的病患很多，您可能要在这边等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我的病情很复杂，更因为我太太的大力推荐，莫医生您是我唯一信任的医生，我愿意等。”看气质听口音已可以确定，莱斯先生是位英国绅士。

        “好吧，我的助理会帮您预约时间，将提前一周通知您，提前三天过来住院检查准备手术。在此期间，您身体有任何不舒服，请马上就医。现在，我给您开一些口服药物。”说清利害关系后，医生没必要再给其他建议了。

        “我在恒州买了房子，会耐心的等莫医生您给我治疗，谢谢。”莱斯先生不甚清明的蓝眼睛，肯切的望着莫天，态度虔诚。

        “要按时吃药。”跟莱斯点点头，莫天双手下意识撑了一下身体，给久坐的身体减压，他准备接诊下一位病患了。

        “子心，我们回家吧。”纯正的中文发音，把莫天已经移开的眼光猛的拉了回来。莱斯先生的中文发音非常标准，他伸手去握太太的手，音气完全变了。

        莱斯太太原来是中国人，她一进门莫天已经觉得眼熟，但他又能确定，自已并没有在中国或是英国的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妆容精致、美貌出众、衣着高贵得体，而且看不出她具体年龄的优雅夫人。

        为什么会觉得眼熟呢？

        来不及思索更多，莫天看到夫人弯腰去握莱斯先生的手，温柔如水的笑着说了什么，看起来就是夫妻感情很好的那种。再次站直身体后，这位国色天香、仪态万千的莱斯夫人很直接给莫天解了惑。

        “莫医生，我是兮儿的母亲，杨子心。五年前，我已经在兮儿那边单方面认识了你，今天，终于有机会见到本尊，虽然是在医院这样的环境里，还是觉得很荣幸和开心的。”保养得宜的杨子心，讲话的语速、神态十分端庄大气，但她的眼睛里带着桃花，太过柔媚了，兮儿的模样百分之八十来自这位莱斯夫人。

        难怪莫天会觉得，莱斯夫人的脸似曾相识。

        坐在医生侧后方的助理李浩宇，已经张大了嘴巴，恍然大悟的莫天立刻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诚意问好，“伯母您好，见到您很高兴。很抱歉，我没有得知您回来的消息，没有提前去接机和问候，是我的失误。”

        杨子心上前一步，主动伸出手，轻轻和莫天握手问好。

        “兮儿已经跟我说过，你们五年前分手之后，现在又在一起了。我们回来，她都不知道，你不必道歉。”一个长辈的微笑，莱斯夫人做的非常优雅。

        “是的，我们现在在交往。”以兮儿的性格，不会跟母亲刻意提起自己的腿，可莫天的性格，是会在长辈面前遮遮掩掩、唯唯诺诺的么？

        第一次，莫天觉得遗憾而不自信，在兮儿母亲面前，他没办法隐藏残态，必须按耐着身体残端的酸麻和疼痛，跛着脚走出来，跟未来岳母正式问好。

        曾经的阳光自信、泰然处之，在依靠残缺的右腿找到平衡，努力提胯甩出左腿假肢的时候，消失殆尽了。

        全世界最好的髋离断仿生假肢，也做不到完美复制人类的步态，何况，莫天是右腿也残缺的“特殊”情况。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位医生，腿脚不方便，身体是有残疾的。

        “兮儿这个孩子，很重感情，在感情方面他能够有好的归宿，我很欣慰。莫医生很年轻，名气已经享誉国内外，相信不久后的将来，你会有更好的发展，毕竟医生这个职业，无论从社会地位还是实际收入来说，都十分可观。”言下之意，兮儿跟你在一起，看重的是感情，其他东西，你又不出众，甚至还是个残疾。

        如果是一位普通的母亲，知道他们曾经分手过一次，再看到他颠簸的腿脚，是不是会有所担忧，会皱个眉头多问上几句，关于他身体的问题也说不定。杨子心没有问，更没说请对我女儿好，甚至是请多多关照我丈夫之类的话，她希望的，是莫天在事业方面有更好的发展，取得更高的成绩，赚得更多资产。

        “我，我会尽力做好一切的。”面对冷静圆滑的长辈，高大却又不得不放低姿态，微微低头讲话的莫医生卑微了。

        “给兮儿更好的生活吧，毕竟，她值得。”转身告辞之际，莱斯夫人回头，对跟在身后给他们送行的莫天又一句沉甸甸的嘱托，“对了，不要让兮儿未婚怀孕，请你一定注意。”

        好像兮儿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请观赏她的客人务必注意，不要给艺术品蒙上一丝丝灰尘哦。

        突然出现的女朋友妈妈，带着她生病了的英国老公，见了太多人间悲喜、世态炎凉的莫天竟有些不知所措，原因无他，女朋友处事太佛系。

        下班回到家，莫天主动提起今天看到她母亲的事儿。

        “哦，我是跟她说过，我们又在一起了。”兮儿早早下班回家，看到莫天回来，像一只猫咪，悄咪咪粘了过来。“不过，我不知道他回国，更不知道要去医院找你。”

        “伯母还没有联系你么？我当时好紧张，一点准备也没有，唉……”莫天总觉得，跟着母女俩对话，南辕北辙。

        “没有啊，为什么叹气啊？”她不觉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更不明白莫天为什么叹气。

        “我的傻宝贝，你真的不明白么？”他把她搂过来，让她坐在自己唯一的一条大腿上，虽然只能单手搂着她，另一只手要时刻去扶点什么，顾及平衡问题，莫天对女朋友坐大腿这件事，仍是乐此不疲。

        “因为你的腿么？”她乖乖坐在孤孤单单的大腿上，双手抱着他脖子，把脸蛋贴在他颈窝，讲话可可爱爱的，莫名在撒娇。

        “嗯，”背靠沙发，他把人抱的稳稳的，聊起了陌生的关于亲人的话题，“你的继父莱斯……”

        拨开他手臂，兮儿长腿点地，腾的离开了莫天的怀抱，“别用那个词，我不认识莱斯，从没有见过，也不打算见面。还有，你有没有腿，能不能走路，跟我妈妈也没什么关系。”

        怀里瞬间空了，莫天呆住了，两个人相处，大多时候个性温吞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兮儿，竟然像个叛逆的小女孩，扔下他，走了。

        他只是想说一下莱斯的病，没想过会引起她如此强烈的反感。

        莫天心里，顺着已知的信息以为，是因为莱斯，她母亲才离开了应校长，所以兮儿才特别反感这个人么？

        其实不是反感，是真的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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