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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七十四章各怀心思


“他当真这样说?”

        “回陛下话,千真万确,奴婢亲耳所闻,不敢有半分假!”

        武皇卧在榻上,单手撑着头,隔着数层轻曼纱帐打量着榻前跪着的人。她的长发尽数铺在床上,千回百转,似一张细密的蛛网,而她卧在这蛛网中心,似猎手,又似猎物。

        地上跪着的宫婢不敢抬头直视武皇,只隐约听见纱帐之中传了一声“嗯”,便赶忙谢恩告退了。

        门侧的刘育昌低声询问:“陛下可有旨意?”

        武皇嗤笑了一声,声调轻快:“嗯,是有旨意。你去传召他吧。”

        刘育昌听清了,但为了确认又问了一遍:“陛下要传召谁?”

        “吕萧玉。”武皇的身姿影影绰绰,观不到喜怒,只有声音真切,透着几分愉悦,“他也算是朕身边的老人了,不好冷落了。”

        刘育昌犹豫着开口:“陛下,恕老奴冒昧,您昨日约了皇夫殿下今夜侍奉,只怕这时候……皇夫已在准备了。”

        “叫梁慎之去一趟栖梧宫,就说朕今夜有事要处理,他想必能体谅的。”

        圣意有变也不是头一次,从前也是如此,刘育昌也不再多嘴,诺了一声便退出殿外。

        栖梧宫内,皇夫神情淡然剪着灯树的烛心,听完梁少监的话后回了句:“本宫知道了,膳房中的参汤煲好多时了,劳烦少监替本宫带与陛下吧。”

        梁少监行礼退下,神情有些尴尬。从他踏进殿门到离开,自始至终,皇夫没有看他一眼。

        他捧着参汤一路返回华安殿,回禀了陛下。武皇看了汤嘴上没说什么,面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立时便饮了干干净净,又特意命梁少监回去告诉皇夫,汤她喝了,味道极美,要他早些休息,明日她去看他。

        可这话却没传成,梁少监捧着空器皿站在栖梧宫门口,连门也没进去,宫人只说皇夫殿下玉体不适,已然睡下了。他只好折回华安殿,一路上都在头疼怎么回陛下的话。到了华安殿他才松一口气,吕昭仪已经到了,武皇此时正是金风逢玉露,哪有空理会他。

        梁少监在殿外守了几刻,无端想起了风临的脸,那死水一般的黑瞳,恰似今夜皇夫的双眸。原来他总觉得四殿下长得不像皇夫,而今看来还是像的。

        身后大殿烛火通明,幽香暗溢,梁少监却站不住了,他借口心疾犯了,得了刘育昌的同意与人换了班,疾步回了寝房。

        是夜,风依云身边的内侍去请了御医,说是皇夫身体不适,御医看过后只道是皇夫体虚,并无大碍,因着皇夫本就时常病痛,御医问诊频繁,此事也无人在意。

        千里之外的江南,风恪一日水米未进,自今晨接到华京的快马传书后她便青眉紧锁,目光郁郁。

        信中提及的,正是她所担忧的,母皇终于对那个十岁小童动了心,竟连风和口出大逆之言也能忍下来,还夸赞有加!

        她心想,而今的风临虽叫我吃了一亏,但终究是个不受待见的废人,再能蹦跶,也不过风光六七年,只待母皇年老,我便是武朝说一不二的掌权人,还怕料理不了一个失了议储资格的皇女?眼下唯一可称对手的,就是那个风和。

        母皇心思多变,谁知她会不会花上三五年再培养一个太女?我自那风和出生起便多加防范,时时引导,她已然成了棵歪树,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勾起了母皇的注意!信报的消息已是三日前的,谁知这几日宫中又会有什么变化!

        思索至此,风恪更是焦躁,猛抓起桌旁的茶杯将冷茶饮了个干净,后一把掷碎了茶盏。属官恰逢此时入堂,见这一地碎瓷进退两难,只得应着头皮行礼,还未出声,风恪便怒喝道:“去哪了?知不知吾等了你多久!而今连你也敢怠慢吾?!”

        那人连忙道:“下官岂敢!殿下恕罪,下官愚笨,实不才一个,莫为下官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为你当然不值当。”风恪稍稍平复心绪,皱眉斜了她一眼,“交代你的可探听到?”

        属官连忙赔笑道:“殿下放心,下官若没有办成事自然也不敢来见殿下。”

        “快说,莫废话。”

        “遵命!殿下,此次定安王选夫,共有人选二十三位,宗亲之中,泉王荐一人,恭定王荐一人,嘉和郡王荐一人,皆是宗室公子……”

        风和目光晦暗:“哼,当初吾议婚之时,也不见她们如此热心……罢了,余下人你捡紧要的说,譬如权贵之子,尤其手掌兵权的有没有?”

        “回殿下的话,倒是有一个,沧州统军孟昆之子,只是此人曾受先帝提拔封功,在军中也颇有威望,陛下恐不会应。”

        风恪道:“吾听闻巡抚凤翔之子也在列,可是真的?那人可是母皇近臣。”

        “是真的。”

        “吾还记得当日宫宴之上,有位出彩的月氏子,背景如何?”

        “兰陵知州之子,母族乃兰陵一小姓氏。”

        “哦……”风和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嘱咐道:“你派人接触一下月知州,看看她识不识趣。再者,人选之中也有两个我们的人,也要多多帮衬。若月氏不识趣,我们的人也无能,那务必保证坐上正夫之位的是凤家子。”

        属官连连点头,风和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露出点笑意,她放松身体后倚至椅背上,露出一抹阴郁的笑:“不是吾的人,就是母皇的人,哈哈哈,吾妹可真有艳福啊!回不去又如何?无论何种手段,这热闹吾是凑定了。”

        “等吾回华京的时候,她还有心力理会吾吗?”

        这边被算计的风临正策马踱步于昭陵前,她此行一改往日做派,颇为张扬,仅依仗之队便有二百余人,那黑底赤凤旗举得极高,生怕人不知道是她出行。

        到了皇陵,风临一路行至懿文太女陵,屏退众人,独自祭拜。她的脸久久笼罩在阴影之下,目光隐着锋芒,双手抱胸而立,似是在等什么人。

        她从清晨站到日暮西沉,漫长的等待并没有耗尽她的耐心,反而让她平静心绪。自她此次归京后,心中便一直压着股怒气,这股怒气夹杂了太多屈怨,以致午夜梦回之时总能掀起滔天巨浪,风临常因此不能自控,有时夜不能寐,有时白日里头痛难忍,偶尔入眠也是频梦旧事,梦境逼真,声嘶力竭,致使她梦醒之时仍不能分辨身在何处,耳边久久回荡着令她肝肠寸断的喊声。

        折磨得她快疯了。

        隐忍,再隐忍,可人的忍耐终究是有一个极限的。她自少时幽禁空府时就在忍,孤身离京时也在忍,战场厮杀,腹背受敌,遇刺遇袭,她在忍,同袍被屠,剑折手废,痛失白苏,满身骂名,她都忍下了。她一直挣扎着让理智主导言行,不使自己犯下追悔莫及的错误,可那日缙王府宴会之上,她终于失控了。本想慎行自保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拔刀指向了风恪。

        一个布满裂痕的碗,是可以盛水的,看着虽可怖,却不会漏。可一旦出现一个洞,哪怕再小,碗也是废碗了。水会顺着最开始的那个小洞慢慢流出,开了头,便止不住了。漏洞会由小变大,由少变多,直到碗被水冲垮破碎,而这不过是顷刻间的功夫。

        现在风临很难克制心中的杀意了,鱼死网破的想法出现的越来越频繁。有一夜她从梦中醒来,独自坐在床上,手握着枕边的刀,竟无端生了出门砍杀的念头。

        此刻在长姐的陵殿里,风临难得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夕阳西下时,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浅而轻快,多半是她要等的人。

        “皇姐,叫我好找啊!”

        风临微微侧首,对来者道:“是么?”

        风和笑嘻嘻走近,楼阁耳坠发出悦耳的碰撞声,“不信?我真在你的陵殿等了许久,怎么也有两刻钟吧。”

        风临面色平静,只说:“吾与你是真无默契。”

        风和乐呵呵打量了四周一眼,她一向爱说些戳人肺管子的话,此刻却没有对着懿文太女发什么高论,只因她心知风临对旁的还好,唯独先太女是她的逆鳞。若是言语冒犯了那位早逝的皇长姐,风临恐怕真会将她舌头割下来。她还想和风临多相处一段时日,自然不愿犯这个忌讳。因而她开口只说:“默不默契的,我不是已在这了?”

        风临不欲与她闲聊,开门见山:“上次离京时,你曾说,若吾有命回来,你要送吾份大礼。吾今日便是来讨的。”

        “礼是有的,可大不大就说不好了。”风和似是早预料她会问及此事,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弯着眼道,“听闻皇姐早年间曾在忍山遇刺,险丢了一条命,皇姐难道不想知道……那伙子蛮人是谁放进来的吗?”

        风临的瞳孔骤然一缩,她身形虽克制得好,可眼中到底起了波澜。当初长姐惨死,她只隐约猜了个大概,跑到武皇面前质问,武皇也不置可否。而后便是一年的幽禁,她查无可查。后来年岁渐长,她隐约摸到了几根脉络,却始终如雾里看花,加之她被搁置边外,被武皇有意地隔离出华京,她能查到的都是些小喽啰,只能以利高者疑来猜测元凶,不甘心地喊几句人人都害死了长姐。究竟是何人谋划,何人通外,何人买凶,何人接应,何人泄露了当日她们的行踪,风临一概不知。

        能得到主谋的线索,哪怕一点点,她都激动难耐。

        风和自然没错过风临眼中那一瞬的波澜,悄悄凑到她耳边道:“妹妹一日闲来无聊,在殿中闲逛时,偶然听见了叔叔同身边人的谈话。他们说……先太女死后没多久,陛下便查出谁放的蛮子进来,可不知为何没有声张。”

        “那几年边镇查得严,出入境都极为艰难,听说那两年只有隋王的人常往来于东夷与武朝,做人伢买卖……”

        “妹妹还听说,皇长姐出行前,曾截获过隋王与东夷人的书信,皇姐难道不好奇……信上写了什么吗?”

        风临猛地转身,强忍着没有拉她,问道:“你有书信?”

        风和笑道:“我怎会有?只是我听说皇长姐死后,东宫的文书材料,都是由母皇接手的。”

        是了,早该想到的。风临苦笑了一下,嘲讽自己的天真愚蠢。只可惜这消息她知道的太晚,隋王两年前便离开人世了,死因究竟如何她也懒得去猜,多半是她那位伟大的母皇使了什么手段,送隋王骑鹤归西的。

        风临深吸一口气,垂眸思索了片刻,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眼睛闪过一丝寒光,很快没入漆黑的眼瞳之中。她伸手拍了拍风和的肩道:“这礼真的不小,多谢。若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皇姐尽力满足。”

        “本是有的,我前几日想要些织锦料子,本想借这事同皇姐讨。”风和乐呵呵地看着她,“只是三皇姐去了江南,应了给我定,倒为皇姐你省了笔钱,现下我还真没有想要的呢,这机会浪费了也可惜,可以先留着么?”

        风临疑道:“江南?风恪去江南做什么?”

        风和笑道:“不知道哇。”

        “小丫头,当真滑头。”风临轻轻开口,“吾此次也不仅为讨礼,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风和直觉此事与坑风恪有关,不禁喜笑颜开,忙道:“快讲!”

        风临俯身低语,二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才从陵殿中出来。风和此行没有带太多人,冲着风临一摆手:“皇姐,同行惹眼,恕妹妹不能相陪啦。”

        风临点点头,目送她乘车远去,自己才踏入车驾之中。她在车中还未坐太久,便觉着车驾慢慢停了下来,挑窗帘外望,仆从来报:“启禀殿下,有一女子在路边拦车,说是想见上殿下一面。因您有吩咐,所以小人也未加驱赶,殿下可要一见?”

        她还真想不出谁会在此等她,一时拿不准,只说:“嘴严些。把她请过来吧。”

        “遵命。”

        不多时,一位身量纤细的女子款款而来,这女子生的温婉,却是个生面孔,风临确信未曾谋面,因而目光也沉了几分。

        那女子迎着目光,落落大方,行了一个大礼:“冒昧拦驾,殿下未怪罪下官大逆之行,已是下官三生积福。殿下瑰姿雅量,下官却不能不因此而狂悖,还请殿下受下官这一拜!”

        风临望着她道:“车下何人?”

        “回禀殿下,下官名为月玉京,一县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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