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章魏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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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章脸上风云变幻,着实精彩:“小人谢殿下抬爱,但事关仕途,殿下请容小人考虑一下……”
风临看了她一眼,拿起了一个文书冲她虚弱地晃了两下,在文成章陡然瞪大的目光里,她轻笑道:“陛下已然同意了。吾的时间宝贵,大人这就一同走吧。”
“这!这!”
文成章目瞪口呆,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身后的两个侍卫驾到了车驾之上。
风临看着文成章那张惨白的脸只觉得好笑:“做亲王主簿,可是从六品,也不委屈你。”
文成章眼角悄然划过一滴泪,这是委不委屈的事吗?和你搅合在一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爹!娘!孩儿不孝!
没容她胡思乱想太久,风临出声打断了她:“你坐到近前来,吾有事要交代你。”
文成章不得已,只得上前挪了一段。她实在对这个虎狼之臣没什么好感,挪动这一段也很不情愿,似乎靠近这豺狼虎豹,自己也不清白了。
风临的车驾很大,主座一旁摆了个小小的书案,堆了许多文册,显然是常常在路上处理事务。
她倚靠在软垫上,喘息了许久,才对着文成章扬了扬下巴:“把那几个豆色封的文书处理了。”
文成章苦着脸拿起一瞧,怒不可遏:“账本?!”
风临道:“快算。府里还堆了许多。”
文成章大怒,也顾不得对方是尊贵的亲王了:“我好歹也苦读圣贤书整整十三年,不说满腹经文,身上也算沾染墨水!殿下把我弄到这来,就为了算杂账?!主簿管这事?!”
风临淡淡道:“不会算?”
“谁说我不会!”文成章红着脸反驳,无可奈何地拿起笔开始理账。若是正八经的财务支出她也还可以忍受,没想到这堆全是日常杂账。
她越算越憋屈,好不容易理清了一笔。正欲拿起下一本,却听到一阵颇为隐忍的喘息之声,她不由得抬头望去,却发现风临不知何时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殿下?”文成章饶是对她没有好感,也见不得人在自己眼前生病,赶忙起身轻唤。风临抬眼看她,低声道:“无事……算你的账。”
文成章收回了手,嘀咕一句:“卑职不过是关心一下……”
风临又闭上双眼,轻笑道:“万人唾弃的虎狼……死了不是正好……”
文成章没有接话,她手中的笔空悬许久,索性丢在一旁,直视风临:“传闻殿下遇袭重伤,其实是真的吧?”
车驾外传来微不可闻的抬剑之声,风临眼珠微转,手指轻点了一下车壁,而后对文成章道:“大人何意?”
文成章正色道:“我自问没什么过人之处,家世不显赫,官职更不高,还曾当街痛斥殿下,这样的人,殿下为什么要收到府里?即便殿下今时不顺,也定然能寻到比卑职更好的人做事,何必用一个对您有敌意的人?还让她察觉到您受伤的事。”
风临艰难回道:“收你,是因为你骂人骂的好。”
“啊?”
她闭上眼缓缓道:“正直,热血,天真,带着一点愚蠢。你是个好人,像史书上早死的清官。吾的身边需要一个这样的人,来提醒吾那点为数不多的良心。”
说到这,风临微微睁开眼,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至于不掩饰,是因为没必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吾若是因信错了你而害了自己,那也是活该,吾认下就是了。愿赌服输,吾不是个矫情的人。”
文成章神色复杂,道:“那日在街上,殿下为何不杀了我?”
风临淡淡道:“骂吾几句而已,不至于搭上命。”
“可您也没打我……我原以为您会遣人收拾我一顿。”
“不至于,不过是骂几句。”
文成章不知为何心中突然空落,是因对虎狼之臣的预判落空了?她说不上来,可再拿起笔,心中却不似先前那般不满,安安静静地埋头算完了。
下车时,竟也伸出手去扶了这位千夫所指的豺狼。
风临没有回王府,而是来了魏宅。
这里是前太傅魏泽的府邸,自懿明太女死后,魏泽备受打击,神志恍惚,时常呓语,看过名医无数,皆道其患呆症,无药可医。
堂堂太傅变得痴呆,自然是不能再理朝事了,武皇给了她赏赐了府邸,许她在京颐养天年。官场人情薄,自她卸任太傅后,也无太多人去探望这位已然痴傻的前太傅了,只是顾念她旧日才华尊位,私下里提及,还是尊称一声“魏老”,算是对这位曾经的大儒的一些敬意。
待门前小童入内通报后,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风临微微抬眼,待看清来者后不由得一愣。
一位体态欣长的少年穿着一身碧青色衣袍,在石板上脚步飞快,衣衫上卷叶相思鸟的暗纹因他步履匆匆,在阳光下不停闪着细光。
他在风临面前忙忙停住脚步,额前的碎发被吹得有些乱,短短的一段路他走的太急,脸上竟蒙上了层浅浅的汗意。
他颇为激动地看着风临,很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上去比较得体:“小人拜见定安王殿下!一别多年,殿下玉树琳琅,风姿更盛。”
风临难得多了一点笑意:“裴小郎君,多年未见,更添儒雅娴静,方才迎面而来,吾恍惚以为是林中仙子,竟不敢相认。”
裴自清闻言忍不住低头轻笑:“殿下当真是抬举小人了。秋风寒凉,快随小人入内吧。”
风临点头应允,一行人悠悠进了府邸。
魏宅在京郊清净之处,府邸不大,胜在雅致。院中有林有水,只是秋季萧索,难免落叶纷飞。裴自清却一身碧青色,好似夏季林木行于秋色之中,格外显眼。
风临也打量了他几眼,怨不得风恪还惦记着他,他生的确实俊美。裴自清是个儒雅的美人,文秀的眉,柳叶一般的眼,那脸蛋生的秀美,像是江南最细最软的雾雨。
说话的声音也像绵绵的春雨,又温润,又细腻。
这样秀气的小儒生,别说是风恪了,武朝哪个女子见了不想抓回家藏着?
算起来裴自清而今也有二十二、三,这个年纪应当早早许了人家,不知为何风恪还惦记。风临思及此处也不免疑惑,唐突道:“裴郎君可婚配?”
眼前碧青的身影猛然一顿,裴自清转过头红着脸道:“回殿下,小人还未许人家。”
“抱歉,是吾冒犯了。”风临忙道。
“无妨。”裴自清慢慢走着,时不时偷瞄身侧的风临。数年不见,风临越发高挑俊秀,单凭样貌论,是难得的美人。哪怕她现在周身散着死气,也不过是添了几分阴郁的美感,一看仍是勾人的漂亮。
裴自清与她时不时轻声闲聊:“殿下身着紫袍,而今是什么品级?”
“正一品。”
“小人听闻殿下可挂刀入朝,可是真的?”
“真的。”
“听闻殿下把许多学子吊起来打了一顿,可是真的?”
“真的。”
裴自清忍不住轻声一笑,风临身后的文成章眉头紧锁,实在不知这有什么好笑。至于宁歆和白青季面上没什么波澜,比起北疆城墙上那一排排脑袋,把人吊起来打一顿真的不值得在意。
这样的闲话没说几个来回便到了住宅,魏府真的不大,这屋子也十分素雅,周围也没什么仆人守着,入内一瞧,也只有两三个年轻仆人在魏泽身前伺候。
魏泽而今七十整,眉发皆白,坐在大椅上晒着阳光,眼皮耷拉着,看不出是睁眼还是闭眼。一旁的仆人在她身后站着,见了风临诸人恭敬的行礼。却不言语。
裴自清连忙解释道:“魏老身边这两位皆有哑疾,并非冒犯殿下,望殿下恕罪。”
风临没有太在意,命身后诸人在外候着,自己走近前,恭恭敬敬对魏泽行了一礼,道:“云逸见过魏老,数年不见,魏老可还记得云逸?”
魏泽没有反应,仍然晒着阳光,似是听不到风临说话。
风临黝黑的眼睛微垂,叹气道:“云逸无能,回京数日应付狼狈,未能早些来看魏老,还望魏老莫要怪云逸。”
对面仍是没有回应。
风临起身道:“给您带了些滋补之物,全当尽一点心意,魏老莫要嫌弃。从前听闻您喜酥酪,今儿路上碰见,也买了些,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
她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想去屋外拿东西,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响声,脚步猛然停住。
魏泽的脸从阳光下微微朝风临侧了一下,似是半梦半醒,她嗓音极为苍老,一字一句拉的极长:
“今夕……是何年啊?”
风临道:“景和二十一年。”
“不对……不对……”魏泽嘴里呢喃,白发在阳光下晃动,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屋内。
“今年是……景和十六年。”
风临闻言猛然一僵,抬起头震惊地望着魏泽。她心知魏泽而今已经痴傻,可听到这一句话仍然揪心。景和十六年……她终生不愿再回想。
她不知如何回应这句话,索性以沉默相对。
默默地把酥酪放在魏泽身旁,风临又与她闲聊几句,都是没有回应,二人就这样进行着可笑的对话,一直坐到夕阳西下。
风临看着门外白青季催促的目光,自知是不能再耽搁了,她起身,轻轻对魏泽道:“魏老,我走啦,改日再来看你。”
魏泽垂着眼,忽然道:“不要忘了啊。”
风临有些疑惑,点头道:“我不会忘。”
待到风临走至门边时,魏泽忽然又开始呢喃:“一人一根柴……火旺……”
“报应啊……报应……日行不义……报应在月……都是报应……”
风临疑惑地走出,裴自清入内将魏泽扶至里屋。风临在门口,正暗伤昔日大儒风采而今却沦落如此之时,却听得屋内一阵碎裂之声,紧接着便是一个沉甸甸的倒地之音。
风临立刻扶刀奔入,看清情景却不由得一愣,裴自清被魏泽拿茶壶砸倒在地,额间已渗出淡淡的血。
“魏老!您这是……”风临连忙将裴自清扶起,转头看向魏泽,魏泽还是一副神志不清的模样,嘴里嚷着:“滚!叫他滚!滚……”
风临一时无奈,低头看向一旁的裴自清,正欲再劝之时,魏泽又猛然抓起身侧的茶杯,狠命朝裴自清掷去。
说时迟那时快,风临左手一把抓住了飞来的茶杯,总算没让裴自清再破相,眼见着魏泽一副发病的模样,风临忙将裴自清拽出屋内,低声问他:“魏老时常如此吗?”
裴自清脸上淌下一溜细细的血痕,轻声道:“这是第一次。”
风临往屋内看了两眼,道:“今日你先随吾回王府暂住一夜,待明日魏老好了,吾再送你回来。”
裴自清低头看着风临,轻轻点头。
回程路上,车中三人气氛有些诡异。风临还是靠在座上苍白着脸,可不同的是多了一个裴自清,他端坐一旁直勾勾地盯着风临,把她盯得有些莫名其妙:“裴郎君看吾作甚”
裴自清大大方方,目光没有半点要移开的意思:“小人觉得,殿下变了许多。”
风临垂眸:“是吗?”
裴自清坦然:“嗯,变得更漂亮了。”
对面的文成章手一抖,墨迹晕开了一大截。
风临:“……郎君谬赞了。”
裴自清:“没有,就是漂亮了,而且是漂亮了很多。以前殿下是明丽张扬,现在的殿下多了些威仪,更显尊贵,叫人移不开眼。小人想书中所说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了。”
文成章深呼吸: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风临面无表情:“裴郎君莫不是方才砸伤了脑子?待吾回府立时给你请大夫瞧瞧。”
裴自清:“回禀殿下,小人觉得还好。”
车马终于到了王府,文成章抱着册子一溜烟跑了下来,风临到了家门口自然懒得走,乖乖由着寒江让人把她抬了回去。
路上给文成章安排房间,风临行对着那空荡荡的一派给属官建的房子随意一划:“这一排,你捡个你喜欢的住吧。”
文成章自小清贫惯了,看着这房子得两眼发直,脱口而出:“殿下,我好像有点爱上你了。”
风临:“滚。”
文成章进了府就有一大堆事要干,理账都是次要的,她有一大堆文书请柬奏表要弄。
风临离京时还未正式落府,被关了一年后丢到北疆去,一晃就是五年,因而这算是她正式立王府的头一年,无论从民俗还是按规制,总是要有一个仪式的,哪怕她根本不想弄这破宴,也不得不合群。
两手一甩,索性全推给文成章与寒江,美名其曰考验。
风临领着裴自清随意找了一间厅坐下,叫了医师给他诊治。因着风临之前遇袭,白青季回来立刻就去军中接了两名老军医来王府住着,以防万一。所以王府现下也算有可以信任的大夫。
风临放心让她们给裴自清诊治,自己则坐在椅上看白青季拿来的军务,时不时与白青季轻声交谈,待回神时,发现裴自清头扎着白布,仍直直地看着自己。
医师包扎好后,得了风临示意便退下了。风临被裴自清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问:“裴郎君,你为何总盯着吾?是吾哪奇怪吗?”
裴自清闻言道:“只是许久未见殿下了。”
这话一出,风临与白青季皆是一愣,她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与裴自清独谈。
风临迟疑地开口:“裴郎君……你很奇怪。你难道没听说过吾的传闻吗?”
裴自清不假思索:“每件都知晓。”
“那怎么……”
风临欲言又止。她当真是奇怪,照理说她与裴自清关系并不亲近,他听了那些话不应当不畏惧自己。就连子徽仪也有因此痛苦挣扎的时候,裴自清与她不过关系平平,为何毫不在意的模样?
裴自清浅笑道:“殿下,您对我有恩,救命之恩,再造之恩。尽管是您举手之劳,可恩就是恩。因为您在宫中的庇护,我得以保下一条命,因为您的一封信,我得以去魏老那度过一段悠闲的日子,读了书,明了道理。这天下谁都可以疏远殿下,唯独裴自清不可以。”
他话至此处微微一顿,忽笑得更盛:“况且,我觉得殿下做的并无错处。这世道,从来都是此消彼长,你盛,我便亡。东夷也好,漠庭也好,连着南边的异姓王也算上,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纵容他们欺辱武朝,武朝终有一日会亡国。”
“与其亡我们,不如亡他们。”他轻声道,“人都是自私的,难两全的时候,只能选择自己最在意的那个。所以我觉得您做的那些没什么错,换我,我也会杀了他们。”
他玉唇轻启,说的轻飘飘,风临的眼眸沉沉,开口语气也冷冰冰:“人命,不是那么随便讨论的。”
裴自清笑容收起,道:“殿下,您决定我是随口轻言,可我是认真的。”
风临一时不语,心情复杂。
裴自清却突然起身跪下,对她郑重一拜:“殿下,您回京诸事不顺,万般艰难,正是用人之际,请殿下留下我吧,我会有用的。”
风临道:“你能做什么?”
裴自清跪在地上道:“只要您开口,无论什么我都会全力以赴。”
风临放下手中的册子,打量着他:“吾实不知,你能做什么。”
裴自清跪在地上没有抬头,朗声道:“若我入缙王府为侍,做殿下的眼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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