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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关心则乱


午间放课,子徽仪从裕昌书院出来,不由得一愣。

        学子们如潮水涌出,却在门前不远处硬生生分出了一块空地,好像有什么洪水猛兽在那,避之不及。众人皆面色微凝,原本放课的喧闹之声也消失无踪。

        书院门口站着的那位人物,不正是风临吗?

        她穿着一身紫袍朝服,脚着黑靴。乌黑的发高高束起,没有钗环装饰,仅腰间挂着一长串印章与军符。两侧站着一队随从护卫,她正立中间,赤风在她身后时不时踱步呼气。她还是半睁着黝黑的眼睛,面无表情站在书院门口不远处,左手搭在腰侧古刀之上,目光时不时扫过走出的学子。

        也难怪学子书生们避之不及,她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屠书院的,谁见了不跑?

        子徽仪见此情景不由得又惊又叹,连忙走出书院,唤道:“殿下。”

        风临自然也看到了子徽仪,目光终于有了些精神,对他道:“放课了。”

        “嗯。”子徽仪走到近前,看着风临疲惫的神色,心中难免不忍。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风临穿朝服,想不到武皇给她的品阶这样高。在武朝,仅一品、二品才可着紫袍,不知殿下是何品级。

        原以为风临穿红最好看,没想到穿紫更惊为天人,尤其是她那一头夜幕般的黑发,配着紫色,衬得她肤白胜雪,气势非凡,一股藏不住的尊贵。

        再配上她那两把震人的黑金古刀,往那一站,若不知她那恶名,任谁都会叹一句,此乃少年英豪也。

        可惜啊可惜。

        众人见那位清华公子与这凶神交谈,皆是惊得说不出话,再结合那日掷花传闻,不免众人浮想。

        子徽仪无视那些目光,轻声问:“殿下今日怎来书院了呢?”

        风临淡淡道:“下朝顺路,来看看你。顺便让你们书院的人知道,你与血手阎罗关系匪浅。”

        她说的平淡,饶是子徽仪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是来宣誓主权的。他不由得一笑,道:“殿下是听了什么闲话跑来?”

        风临微移目光,没有言语。

        淡淡的暧昧被一个幽怨的声音打破:“你俩是当我不存在吗?”

        风临移回目光,看向子徽仪身后的风依云:“哦,不好意思,你也在啊。”

        风依云恼道:“打扰你们二人独处,我还真是对不起你啊姐姐!可惜韶举是我伴读,他出现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有我。”

        风临有些疑惑:“韶举?”

        子徽仪连忙解释:“殿下,这是我的字。”

        风临微微侧目,声音听不出喜怒:“是吗……”

        子徽仪不知她何意,没有接话。

        风临又道:“有了字,怎不告诉我?”

        子徽仪低头,有些脸红:“殿下不是一直唤我名吗……名不比字亲近多了……”

        风临微微抿嘴笑了一下,忽然道:“那不说就不说吧。走吧,我领你去吃鱼宴。”

        而后她故意看向风依云:“顺道带上你。”

        风依云道:“呵呵,我谢谢你啊。”

        风临笑了笑,看样子心情大好。抬了抬手,一顶大车驾立时过来,三人悠悠上了车。

        风依云看向窗外,疑道:“你那些随从不跟来吗?”

        风临一边理衣摆一边漫不经心道:“她们有旁的事要做。”

        风依云听了也没有多问,三人便开始闲聊起来。车马缓缓驶到一处临水楼台,此处正是京中闻名的问江楼,其鱼宴乃京中一绝。

        风依云下车一瞧,不由得笑道:“你数年不在京,消息倒灵通,竟连这新扬名的问江楼也知晓。”

        风临没有否认,只淡淡道:“今日我请客,不必客气。”

        三人入内,身后随从也不少,一进楼便引人注目。风临穿着紫袍,格外惹眼。问江楼的老板听闻这位祖宗要来,早早候在门口,满头大汗地哈腰问好,将他们三人引到了三楼早早预留的雅间。

        路上遇到朝中几位大臣,风临与她们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三人坐定,风依云与子徽仪轻声商议着点菜,风临倚在椅上,半睁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由他们二人点。

        菜上来,风临也没动几筷,只是看着弟弟和子徽仪坐在对面喳喳喳讲着,对着精巧的鱼宴分析来分析去,露出了点点笑意。

        这间布置风雅,间中有大窗,向外微微侧目便可欣赏水景。

        两位少年一边谈论佳肴,一边观赏风景,待回神时才发现,对面的风临不知何时已然如睡。

        她抱臂微微侧首,头轻靠在椅上,睡得安静,连呼吸也那样轻。十月的风轻轻吹起她额前的发,像是一双轻抚的手,哄她入眠。

        风依云皱眉轻声道:“这样睡着怎么行?吹着风,惹了风寒就不好了。”说着便想伸手叫她起来,手离风临还老远,便被其身后的蒙面人拦下:“皇子殿下,将军她早起去朝会,一上午都疲于应付政事,一会吃完饭,还要去处理军务,又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且让她睡一小会吧。”

        子徽仪轻轻起身,小心地关上了窗,他看着风临,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位蒙面人,心中有些酸涩。

        他自是不知那蒙面人是宁歆,宁歆生的高挑,又是平板身材,也怪不得他多想。

        因着风临睡着,风依云二人也收了声,房间内静悄悄,风临反而醒了,她凤眸半睁,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二人,迷糊道:“吃好了?”

        “嗯。”

        她直起身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似是回了神,道:“那我便送你们回书院吧。”而后对着桌上剩的菜肴随手一指,对身后随从道:“找个食盒,装起来。”

        风临而今跟在身边的都是从军中带回来的,早就习以为常,风依云是头一次见,疑惑:“这些你带回去作甚?”

        风临道:“剩这么多,有些浪费。带回去给分人果腹,总比白白丢掉的好。”

        风依云道:“几年不见,竟不知你变得如此勤俭。”

        风临淡淡道:“挨过饿,就不喜浪费了。”

        他还欲问,风临却转身下楼,无意再谈,遣人送二人回书院。自己则骑马急忙忙的走了。

        待到二人回书院,看着树上吊着的几人,风依云在夫子唾沫横飞中,明白了风临那几个侍从究竟干嘛去了。

        这几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挂在树上随风摇摆,不住哀嚎。树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曾与风依云找过事、打过架的。风临以这几人冲她翻白眼为由,遣人狠狠修理了一顿,挂在树上吊起来打。

        事后某位被解救的不知名学子面对京都快报的采访破口大骂:“翻白眼?!谁他妈敢对她翻白眼!站那像个门神一样,我tm头都不敢抬,怎么就翻白眼了?!这就是报复!报复!这还有没有王法!我要控诉!我要让我娘参她!”

        -

        风临忙了一下午,兵部礼部来回跑,路上还要看北边送来的军务,忙得一个头两个大,身边的副将还在喋喋不休抱怨,她身心俱疲,只想找个墙一头撞死。

        副将白青季显然不会看脸色,颇为不满道:“殿下,我虽是您的副将,可再怎么说,也是个将军,您怎么能叫我去打那些书杆子呢?给我臊得抬不起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风临坐在车中叹气,手上翻阅动作不停:“青季,闭嘴吧,让吾多活两年。”

        白青季勉强合上了嘴,没消停一会又与她说起正事:“殿下,咱军里人越来越多,武器有些不足,再不拨些军械,下次打仗就要拿耙犁上了。工部的人怎么说?有没有回信啊?”

        “一提这个就来气。”风临放下手中的文书,面露愠色,“那帮老东西,说什么:‘殿下久未回京有所不知,而今的军械制造不归工部,归军器司管啦。军器司划在六部之外,工部不便置喙。’”

        她学的惟妙惟肖,咬牙道:“老东西,拿这种话搪塞吾。吾在外面累死累活,回京还要受这等鸟气!吾给那矿都抢到手了,这帮废物连一把军刀都吐不出来。老子就该不管东边那起子烂事,叫东夷打到工部门口,给这帮老东西的脑袋都开了瓢!”

        白青季闭了嘴,风临少有骂人,一骂人便是心情糟到了极点,可见这两三日在京中着实受了气。她就是再没眼色,这时候也知道不说话为好。

        车内气氛水深火热,白青季坐立不安之时,车外传来了蒙面人的声音:“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白青季激动地高喊:“王一!”

        王一乃宁歆在军中的化名,之所以起这个假名,只是因为好记。

        风临转头道:“报。”

        宁歆道:“殿下,属下听咱们的人说,近两日总有人跟着殿下。”

        风临有些恼:“吾哪天没人跟着?说重点。”

        宁歆连忙单刀直入:“其余的都好说,只一伙人似是东夷人装扮,恐对殿下不轨。”

        白青季脸色一变,风临倒是缓和了许多:“噢……无需多想,八成是来暗杀吾的。”

        白青季:“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京中不比军中,咱们出行带不了超规制的人手,若是对方来势汹汹,要如何招架?还是上报吧!”

        “报什么?报给谁?”风临低下头拿起下一本奏报翻阅,“说有人来刺杀吾,快来保护吾?得了吧,现在京里听到有人要杀吾,巴不得递刀助兴呢。让他们袖手旁观就算烧高香了。”

        白青季叹气:“那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宁歆忍不住骂道:“毙什么毙,你他妈不能说点吉利话!”

        风临听二人口舌头痛欲裂:“二位,消停些,让吾多活两年吧。”

        宁歆听了道:“就这么干等着?”

        风临随口道:“等着呗,他们迟早会找上门,费那个功夫干嘛?到时候他们要是出息些,乱刀砍死了吾,吾说不准还要感谢他们。”

        此言一出,身旁二人皆沉默一片。风临回神,自知失言,叹气道:“抱歉,吾不该说这种话。”

        宁歆的声音许久之后才从车外传来:“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活到一百岁。”

        风临翻阅纸张的手指微顿:“借你吉言了。”

        这一忙便忙到入夜,风临原本想亲自把信送给子徽仪,到头来还是没能抽空,便托人告诉了寒江去办。

        十月的夜有些凉意,风临坐在车里昏昏沉沉,这一天下来不知道跑了几个地方,坐得她累极了。

        一处幽暗的小巷内,聚集着六十余人,她们作汉人打扮,怀中却藏着夷族样式的刀刃。衣服里也不知藏了多少东西,远看撑得人异常魁梧。

        为首的一人盯着定安王府的车驾远去,狠狠啐了一口,从袖中掏出大刀,对着夜空高高举起,开口是地道的东夷语:“高悬苍穹的日月,庇佑我族的群星,请降福于你们的信徒,保佑我们此行功成,将那人间的恶鬼诛杀,把她的头颅送往地狱的深处,谢罪于枉死的十八万英魂!”

        其余人纷纷跪地,低声道:“诛杀恶鬼,以慰亡魂!”

        那人将刀狠狠一甩,道:“走吧!”

        风临车驾行至一处大道,因着夜深,也无什么行人在街上。只有她一行二三十人慢悠悠赶路,往王府的方向行进。

        风临原本在闭目养神,忽然睁开了眼,一瞬间直起了身,一旁的白青季也将手抚上身侧的长剑,低声道:“殿下,有杀气……”

        “嗯……”风临道,“这伙人沉不住气啊,晚上就来了?”

        白青季有些皱眉:“殿下,你说你下午为何把王一支走?现在不是少了个帮手?”

        风临不语,下午总往兵部跑,她不可能带着宁歆,那里有曾与宁家相识的人。索性把她打发去忙旁的去了。

        风临沉默,对她比了一个手势,下一刻二人皆翻身跳下了车。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支寒箭便呼啸着钉在车驾之上。

        六十余人顷刻间围了上来,似要包围这二十余人。

        风临淡然抬起双臂抽出长刀,眼神一如刚入城时的死寂。她没有转头,对着身旁的白青季轻语一句:“吾掐时不准,你留意着,看看官兵多久到的。”

        “遵命。”

        为首的东夷人高举刀嘶吼着夷语,正欲说两句动员话,风临从腰际抽出一枚短刃直接甩了过去,对面人肩膀中刀一声惨叫。

        风临低声骂道:“屁话真多。”

        几十人立时冲了上来,风临双手持刀迎了上去,她的双刀变化诡异,左右功防瞬息切换,出其不意,劈砍之时又快又狠,只见寒光一闪,便是数人倒地。

        身后的白青季也是用剑的好手,与风临互为后背,余下的人也皆是上过战场的,人数虽站下风,一时间竟也没有示弱。

        见肉搏没站上风,对方立刻搭上了弓箭。风临立刻喊道:“散开!”

        这个距离饶是个傻子也能射的中,聚在一起倒成了抱团靶子。

        风临与周身几个人飞速退到车后,以车为掩体抗住一波箭雨,待到对方喘息之际,突然窜出。这场厮杀对方终是不敌,仅剩十余人,而风临一方也没好到哪去,勉强剩下九人,许多是被箭射死的。

        风临的紫袍沾染了血,尊贵不再,有些骇人,她一人便斩杀了二十余人,抬手微微甩去刀锋上的血迹,她眯起眼,有些杀起兴了。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她没有停顿多久,翻身一个回劈又砍了过去,开始对剩下的东夷人追杀。

        直到剩下四五人时,白青季顶着满脸血拦住风临:“殿下!要留几个活口!”

        “嗯。”风临漫不经心答着,白青季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进去,风临的脸自始至终都对着敌人,她只能看到风临的耳后,血液顺着风临脸侧的发流下,一滴一滴滴在她华贵的紫袍上。

        在这场厮杀的不远处,有一伙人也在暗中窥视,一人低声下令:“时候到了,去吧。”

        仅剩的五个东夷人分了两路逃窜,白青季与旁人追那三人,她跑得格外急,生怕风临把这三人都杀了,风临提着刀向剩下的两人走去,对着白青季慢悠悠说:“多久了?嗯?”

        白青季擦去满头血汗答:“怎么也有三刻了!”

        风临眯着眼道:“官贼勾结啊……”

        还未等白青季回话,街前忽然闪过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风临眯着的眼睛陡然瞪大。子徽仪今日穿的,正是淡月白的衣袍。

        那两名东夷人显然也见到了,猛然加速冲去,抓住那戴帷帽的男子挟持道:“不许过来!再往前我就杀了他!”

        白青季只见风临嗖一下窜出去,惨声道:“殿下!!当心有诈!!!”一边也跟着追了过去,奈何风临速度太快,她追的极为吃力。

        或许是关心则乱,风临根本没有听清副将喊了什么,她追着那狼狈的两人组跑到一处小巷,抬手砍死了临近的一个。又直直将手中一把刀掷了过去,横贯第二人胸膛。

        风临从未将兵器主动脱手过,这是第一次。

        热血溅到那淡月白的衣袖上,男子似乎受惊,跌倒在地,风临右手拿着仅剩的那一把刀,慢慢走近那男子,把左手的血在身上蹭干净后,才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扶起,轻声道:“别怕……”

        可还未等她看清帷帽下的脸,一把冷刃就刺入她的身体,血液顷刻间渗透进刀边的衣衫,洇成一朵红花。

        风临突然笑了:“他妈的,风恪。”

        她没有拔出身上的刀,在眩晕前抬起右手的刀割断了男子的脖颈,

        是有毒吗,还是失血的缘故,风临眼前隐隐发黑。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像是等候多时的猎人。

        中计了,活该啊。

        她们把风临抬起,不知带往了哪里。

        在风临失去意识前听到最后的声音,是如巨石坠水般的鸣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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