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七曲八拐的石洞后面缓缓走出来一个男子，虽然只穿了一身麻布衣服，却掩不住他身上温文尔雅的气质，叫人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位饱读诗书的学士。

        可惜这位学士的动作说不出的奇怪僵硬。像是在骨头连接处糊了一层胶水，一举一动都显得过于板直。偏偏因着他规矩的走姿，动作更显死板。

        “裴慎察，这次适应时间倒是快了很多，才三四天，就已经能走路了。”

        裴慎察温和一笑，“毕竟已经经历过这么多次了，早习惯了。”似乎身体的这种状况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早已经能够很好的调整适应。

        裴慎察走近一看，倒在地上的人死死皱着眉，沁出的汗水将发丝黏在脸上，右腿断的不能再断了，衣服上的血迹将身下的茅草染了颜色，这样子叫人忍不住怜惜心疼。

        再一想刚刚那位大佬毫不客气的把人扔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裴慎察默默为这位道友点了根蜡。然后缓慢的俯身，查看着他的伤势。

        “腿断了，伤的有些重，上次从沛水镇得的药还有吗？”

        “多的是，那药铺老板的仓库我都知道在哪，要多少有多少。”

        裴慎察有些头疼的叹口气，“我们不告而取是不得已而为之，但……”

        “但是也要给人留下钱财，不能吃白食，不能偷窃，不能欺辱他人。我知道啦，啰嗦。阿希，快点拿药。”肖寰孩子气的撇撇嘴。

        一个十六七的姑娘扎着花苞头蹦蹦跳跳跑来，怀里抱着药罐，好奇的看着地上的人。

        “是肖哥哥捡来的吗？”小姑娘声音清脆，眼神也天真烂漫，让人生不起恶意。

        “对，看看，这种就叫上赶着不要命，去哪不好非来塟法屿，哼，还以为自己是个大聪明吗，明明就是个小笨蛋。阿希不要学他呐。”

        阿希和裴慎察齐齐回头，诡异的看着他。

        《关于我想说大sb但是被替换成了小笨蛋这件事》

        《关于我崩人设说错话之后，被好盆友听到并且听的很清楚这件事》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看什么看，人都要死了，看我做什么。”肖寰此时像一只冲人呲牙哈气的炸毛猫。

        裴慎察僵着脖子默默转回了头，继续包扎。

        这位大佬虽然已经年岁近百，但还是个孩子，性格还不稳定，偶尔言行怪异挺正常的。嗯，真的很正常，他绝对没有怀疑，真的。

        裴慎察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慢吞吞的缠着绷带。

        肖寰气哼哼的闭眼，盘膝坐在角落，试图把脑子里的系统剥离。

        “宿主别挣扎了，真的没用的，我并不会侵犯你的生命健康权，而且你好好完成任务还会有奖励，多好的事情啊。”

        “生命健康权？？？”

        “就是不害你，还倒贴。”

        “什么好处？”

        脑子里的系统默了三秒，才试探着开口。“终极奖励是一份回溯大礼包，其余奖励随机发放。”

        您搁这儿忽悠我呢？说了等于没说。肖寰抱着手臂，摆明了不信。

        对此，萌一也很无奈。要不是电击惩罚只有在违反规定的时候才能触发，萌一才不搁这哄着这位大爷呢，直接一顿突突了。可是，系统的任务只有宿主心甘情愿主动完成才算成功，而惩罚只有在宿主做了明确规定不可以做的事情才会启动。

        “宿主你还是别费劲了，以你现在的力量是绝对不可能将我驱逐出去的。只要你答应好好做任务，我现在就可以为您提供一个信息，作为第一个奖励。”系统努力证明自己很有用。

        肖寰缓缓睁开眼睛，沉思了两秒，问道，“任务是什么？”

        “三个月内不准说脏话。”

        “……”

        这玩意要是个伤人的法器的话，那发动的可能是精神攻击吧，还是带嘲讽技能的那种。他现在觉得这东西应该和男人没关系。

        这么没用的东西应该不是拿来保命用的。

        肖寰咬咬牙，“行。”

        “那么宿主想得到什么信息呢？”

        “什么都行？”

        “是的。”

        “怎么才能把你弄出去？”

        “完成任务。”系统挺痛快的给出了答案。

        肖寰捏了捏拳头，“你信不信我把他揍死。”

        “他和本系统真的没有任何关系。”系统无奈了。

        “那他是谁？”

        “这是另外的价钱。”

        肖寰闭嘴了。他现在只能确定这个撒币系统可能有些特殊能力。不对，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这玩意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他已经凭空答应了要求。

        淦，好像被耍了。

        那人已经被上好了药，虚弱的靠在岩壁上，依旧紧闭着双眼。肖寰压下心中的烦躁，走过去，抬起手指虚虚点在他额头。

        眼睫颤抖几下之后才张开，一双漆黑的瞳警觉的望着肖寰。他看着肖寰，没有轻举妄动。

        啧，警惕心真高。

        肖寰将手中的匕首轻轻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谁派来的？上一次你们擅闯塟法屿目的是什么？不说的话，一片一片削了你。”

        躲在识海里的系统想要惩罚，但是没有找到证据。小火花闪了一下，啪，又灭了

        “哎呀，肖哥哥你能不能温柔些，把他吓到啦。”阿希扶着裴慎察走过来，一手拍开了匕首。

        “瞧衣着应该是外面哪家的修仙的小公子吧？你是谁，能说说来塟法屿是什么原因吗？”裴慎察语气温和，完全不像肖寰那么凶。

        那人垂下眼睫，收起刚刚的警惕，再看向他们三人时，眼中带了些虚弱。

        “晚辈徐清川，师从青山一派，前两日刚到塟法屿附近来查些事情，在此之前从未踏足过塟法屿，怕是前辈误会了。”

        “查什么？”

        “前些日子塟法屿下的村庄出事，村中不论男女长幼皆出现了遍体生疮、腐血烂肉的症状，而且无一例外，全部暴毙，家师特派我和师弟们前来查看。”

        徐清川声音温润，还有些虚弱。但他的话确让三人为之一振。

        “这是……骨毒？骨毒怎么可能出现在外面？”裴慎察震惊地看着他。

        “不对，就算骨毒从塟法屿中逃逸出去，也不可能感染凡人。骨毒虽然恶毒，却只有修仙之人才会中招，根本不会对寻常人起作用。”肖寰阴沉沉地盯着他。

        “但那些村民的症状的确符合骨毒的描述，事出反常，所以才特地来查看。”徐清川丝毫没有被吓到，反而虚弱的向他们解释。

        阿希好奇地看着他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他们之间扫视，看他们突然沉默下来，才轻轻扯了扯裴慎察的袖子。

        “慎察哥哥，什么是骨毒呀？”

        三个男人齐齐看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小姑娘，心头的沉重更多了。

        “阿希知道我们脚下的塟法屿是什么地方吗？”

        “百年之前诛法之战的战场？”

        “对，百年之前的诛法之战由魔教尊主戎虎行挑起，后来逐渐演变为百家乱斗。百年前各派都想推崇自家的修道心法，而证明自己比别人强的唯一办法，就是战斗。本来这种比武都是点到为止，但戎虎行居然对万剑宗宗主下了死手，引起了百家联盟对魔教的征讨。”

        “哼，不过是嫉妒魔教教徒众多，心法也比他们的更适合修行罢了。”肖寰将身子一半都隐进了阴影里。

        徐清川瞥了一眼，了然于胸。

        “后来呢？”

        裴慎察轻轻看了眼肖寰，才继续道，“后来为了压制戎虎行，百家联盟针对他的心法研制了骨毒，并且顺利让戎虎行吸入体内。在战场上，戎虎行的确毒发了，但是没想到毒发之后，戎虎行体内蕴含着骨毒的灵气居然四散而出，自他体内溢了出来，整个人间的灵气几乎都被骨毒浸染。修仙之人只要一运功，灵气入体，立刻就会染上骨毒。”

        “那修仙界岂不是完咯？连阿希都知道修仙的基础是引气入体，没有灵气，那还怎么修炼？”阿希歪着头，皱紧了眉头。

        “对，那时都以为修仙界完了。因为骨毒特殊，进入身体之后会让人遍体生疮，身体逐渐腐烂，这种痛苦长达月余，但即使体表都腐烂完了人却不能死去，灵识依旧会附着在骨上，直到挫骨扬灰。”

        百年之前的那个冬天，骨灰和大雪一起，裹满了修仙界的角落。

        “后来，聚仙盟找到了上古仙阵，几大门派联手将仙阵摆下。戎虎行自知这场浩劫与他有关，便自愿做了阵眼，甚至以他的独子为祭，开启大阵，将骨毒镇压在此，也就是现在的塟法屿。”

        各门派的继承人几乎全部葬身于此，几欲灭绝。葬法葬法，诸家之法，各门之道，几乎全部葬身于此。

        而戎虎行，已经成为法阵的一部分，魂魄永不得入轮回。至于那个倒霉催的未满一周年就被献上祭坛当了祭品的小婴儿，身躯也被迫困在塟法屿内，与骨毒作伴，永远不得踏出半步。

        百年前的血腥，全化为了今天塟法屿中轻飘飘的灰尘。

        “所以，你为了查这件事情，居然不惜冒着中骨毒的危险，亲自光临塟法屿？”肖寰直勾勾盯着徐清川。

        要知道现在塟法屿的灵气中蕴含的骨毒，只会比百年之前更加浓郁。

        “晚辈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徐清川无奈一哂，垂目看向地面，“我与师弟几人本在山下的村庄查看情况，突然之间闯进一群黑衣人，我等不敌，便分散逃命，没想到他们最后竟然把我扔进塟法屿。进来之后我自动封闭了心脉，断绝了灵气的吸纳，才避免骨毒入体。”

        他语气虽然还有些虚弱，可是温润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相信他的说法。

        “前辈，多有叨扰，晚辈实属不该。”他微皱眉心，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肖寰，歉意真诚的让人无法怀疑。

        肖寰挠挠头，被他看的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别扭的别开脸。

        只有一旁的裴慎察看着这人，有些怀疑。他无法辨认出徐清川的话几分真假，只是莫名打心底对这个男人生出戒备心来。

        徐清川忽然转过头，眼神依旧温顺，“那你们呢？”

        这个裴慎察和阿希一出现，他便发觉了他们的不同，身体不像是经历过灵气锻造，更像是凡人。

        “徐公子好眼力。”裴慎察轻轻一叹，“我和阿希不过是借了肖寰的光，才能以这种残破之躯勉强苟活。”

        “肖寰？”徐清川吃惊的回头看着一半身子隐在阴影中的男人。

        “裴濯缨，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多事。”肖寰瞥一眼他，大踏步走出洞穴。

        徐清川又重新将视线转回来。

        “裴慎察，字濯缨。”他微微一笑，满身的书卷气息。

        “我叫阿希，希望的希。”

        徐清川点点头，冲他们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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