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侠,你与我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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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天运十年!
距离南陈灭亡也已过了十年。
大武刘氏,以武力取得南陈,建国大武,改年号为天运。
不同于南陈“布衣草泽,皆可充举”的重文轻武风气,大武宣告以武兴国,凡犯我强武者,虽远必诛,大肆鼓吹民间习武风气。
在大武尚武世风之下,剑侠刀客犹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民间文人骚客更是以带刀佩剑为荣!
天工坊,正是大武南漳城的一间小小铸剑坊。
名号起得响亮,生意却是惨淡无双!
天工坊是在大武建国元年就已经成立的铸剑坊。
坊主虽然高瞻远瞩却并没因此发家致富。他预见了大武武运当兴,率先抢注天工坊这个气派商号,然而天工坊发展至今也已十年,非但没有因此做大做强,反而日益衰微。
十年间,天工坊从原先东街旺铺地段的三间店面,历经百般磨难,终于换成了平民区西街的单间店面,在职人员也缩减为坊主谢灵钧和徒弟谢风来二人。
用坊主的话说,天工坊就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天工坊的宗旨就是尽心尽力,服务于民!
谢风来每每见到师父谢灵钧用极尽溜须拍马的方式自我吹捧的时候,便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多日业绩不佳,谢风来心下烦闷,忍不住接上话茬,愤愤道:“师父您老想服务平民,那也得有平民来让您服务啊,您看看,这个月我们才卖出几把?就一把!这一把还得亏是这个天工坊这个招牌,才得以忽悠外乡游客买下!”
那中年男人闻言便开始滔滔不绝,“所以说我有先见之明,这天工坊招牌多气派多正宗,多少人想来买走,我都没答应!再说了,买我们天工坊的剑怎么能叫忽悠呢?想当年我在仙山名地,皇亲贵族作为御用铸剑大师的时候,多少人求着买我的剑,什么一掷千金,什么哭爹喊娘的求我,我一概不理。我的剑只卖我看得有缘之人,你瞧瞧,那外乡游客买了我的剑多开心多满意!再者说,我们天工坊出品的剑物美价廉,任谁来,都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这位客官,本店所铸宝剑均采用岩铁山最深处的极品铁精,加之天外陨石精华,历经千层锻打方得以铸成,今日特惠统统只要五两银子!”
谢灵钧逮住一个刚刚路过的行人,只因他往剑摊上多看了一眼,便收住跟徒弟吹牛之势,转而热情地拉住行人,察言观色地介绍起来。
“这位大侠!”谢灵钧察觉到那人面上微露疑色,登时改口,“我看您天庭饱满,正气凛然,定是一位路见不平,古道心肠,悲天悯人的大侠。您看这柄寒光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正渴求一位明主!所谓宝剑赠英雄,今日我与您有缘,索性半买半送,骨折价只要三两银子!”
不料那人用一个仿佛在看江湖骗子的眼神看着谢灵钧,立马打断他的夸夸其谈,“极品铁精?陨石精华?削铁如泥?只卖三两?来,你倒是削一个给我看看!”
谢灵钧面露难色,怯声道:“大侠您有所不知,这削铁如泥是形容,是比喻!我不这么形容,您怎么能知道它的妙处呢?来,你先买一把试试,绝对物超所值,我们店还讲究七天无损包退!”
“无损包退?那意思是损坏了不退咯!你这剑怕一砍就坏了吧,江湖骗子!”那人毫不留情,转头就走了。
“哎,三两不行,二两也可以谈啊!生意要有商有量嘛,您别急着走啊!”谢灵钧拼命地想挽留住那人,但那人充耳不闻,迅速走远。
一阵反思之后,谢灵钧郑重其事,“是我价格报低了,那人虚荣心强,跟他说便宜的他不相信品质!哎,那东街龙泉窑一把一百两的破剑也有人抢着要,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说着摇头晃脑,唉声叹气,大有忧国忧民之势!
谢风来“......”
大武帝国尚武,却不意味着放任民间兵器泛滥乱造。
帝国最优秀的冶铁技术可尽皆掌握在政府部门军器监手上,所冶制兵器也尽归于军器库,严禁民间使用。
所谓物以稀为贵,民间不得官制兵器,转而稀罕起类官制兵器。
龙泉窑便应运而生!
据说龙泉窑几位长老顾问乃是军器监退休下来的老干部,下放了一些官制铸剑技术,因此遍布全国,备受欢迎,南漳城的龙泉窑也不过是它的分号之一。
更有传闻,它背后的大老板乃是上面某位不可说的大人物,可以说国字当头,尊贵无比!
龙泉窑刀剑在民间已然成为了一种尊贵实力的象征。
只不过,南漳城的龙泉窑所占的一排店面中,有三个店面原先便是天工坊的旧址,故而谢灵运并不待见,一有机会便拿龙泉窑开涮!
谢风来见怪不怪。
“这就是您说的只卖有缘人?”看着那人渐渐走远,谢风来发出灵魂一问。
买卖不成,谢灵钧本就一肚子气,看见谢风来憋着笑,立马转移怒火,“你也好意思笑,没看我很认真的在卖剑么?你就光顾着翘脚看笑话,亏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没想到你竟然不思进取,好吃懒做,无所事事......”
谢风来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制止,“停停停,得了,今天还是我来看摊子,您爱哪儿去上哪儿去”
谢灵钧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得了,不愧是为师的乖徒儿,就等你这句话了,我走咯!”
一溜烟已不见踪影。
谢风来不禁摇了摇头,又是手谈去了。
他与师父谢灵钧相依为命十载寒暑。
据师父所说,他是在洗剑溪发现的尚在襁褓之婴的谢风来。
师父说他年近中年却孤身一人,不免慈父心泛滥,便领了回来收养,说刚好有个人能传承自己的衣钵,将来也好给自己送终。
谢风来曾问过师父,为什么不找个师娘好好过日子?
毕竟相对于这个邋遢师父,他也想有个师娘温柔的爱!但后面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不料谢灵钧微微仰头,似追忆起似水流年,脸上的胡渣道尽沧桑,眼中仿佛藏着无尽的忧伤,而后幽幽道:“在江湖上混,最不能惹的不是朝廷,也不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是女人!一旦招惹上了,小到会闹出人命,大到会闹出人命,死活都逃不过!”
谢风来似懂非懂,听闻会闹出人命,一下子就被唬住了,后来才明白了,有哪个姑娘受得了,能跟这样邋遢中年老男人好好过日子!
想当年天工坊原本也是南漳城数一数二的铸剑坊,可惜他醉心手谈,一天不赌,便手痒难耐!这么多年下来,他胜负参半,家产不见败光,家业倒是被败光了。
不料谢灵钧义正言辞,说想当初他一人的时候还好好的,铸剑手谈尚能两不误。但自从有了小风来,顿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这是果断地放弃了铸剑,选择照顾小风来和手谈。因此在谢风来小时候生活还不能自理的时候,天工坊才一直处于停业的状态。
讲的是声情并茂,一副父爱如山,深沉如海模样!
后来谢风来长大了些,才明白了,师父这完全是因为懒!
自从师父将铸剑技艺传给了自己之后,就再也没动过手铸剑,转而全身心投入手谈。
用师父的话说,这叫术业有专攻,贵精不贵多。并告诉谢风来,铸剑亦如是!
看着摊位上满满都是自己铸的宝剑,谢风来陷入郁闷。
师父的歪理总有道理,正如他会偶尔回来摊位上象征性吆喝几声,以弥补内心的愧疚感。
这种行为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谢风来百思不得其解。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却鲜有带刀佩剑,大多行色匆匆,奔波不已,连往摊位看一眼的闲工夫都没有。
干坐了个把时辰,一个意向客人都没出现,谢风来百无聊赖,躺在椅子上发呆,今日业绩怕是又要挂零了。
偌大的南漳城,依照东南西北西四条主街所建,北街玄武街,为皇室宗亲所居,东街青龙街,为名门望族所居,南街朱雀街,为富甲乡绅所居,而他们所居的西街白虎街,说好听是平民街,通俗点则是贫民区。
耍刀舞剑?住在白虎街的人哪家哪户不是为了温饱疲于奔命?比如说现在的自己!
这个月又将过半,下个月也转瞬即至,店租又快来催了!
谢灵钧当时信心满满搬来西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店租便宜。
譬如昨天以五两价格卖出去的宝剑,就足以够他们交半年房租了。
但他们不是仙人,还得吃饭啊!这店租就好比那难倒无数英雄好汉的最后碎银几两。
要是能去其他街道卖剑就好了。
可惜武朝明令禁止!每家铸剑坊都必须登记在册,所出品者,必须带有铸剑坊专有徽记,并在登记地点出售!任何假冒伪劣产品都将受到军器监的严惩查处!
谢风来要是带着宝剑去其他地方卖,就属于假冒伪劣产品。
谢风来想到此处不禁叹了口气。
“小友,你怎么称呼啊!”来至摊位前的是一位身着蓝白道袍的枯瘦老者,开口问道。
谢风来立即挺身而起,闻言微微诧异,这人来买东西的怎么倒先问起我的名字?当下还是客气招呼起来。
“道长您好,我叫谢风来,我们天工坊主营宝刀宝剑,其余铁器但凡您有需求,我们一样可以随时为您定制!”
意向客户啊!谢风来努力把握。
老道呵呵一笑,缓缓道:“谢风来小友你好,我叫赵灵湖,想定做一把我的宝剑,你可以做么?”
大武虽然有规定,凡购买兵器者,必须实名登记,但大多客人都是不太情愿登记,许多都是在交货时随手登记,真假混迹,大武也无可奈何,无法一一查实。像眼前这样自报家门的客户,谢风来倒是头一次遇见!
听闻老者言语中意向十足,谢风来大喜,不疑有他,立即打蛇随棍上,热情道:“这位仙长与我们天工坊有缘啊!不瞒您说,我们天工坊掌柜跟您一样,名字里也带个灵字,不知仙长您要定做什么样的宝剑,我们天工坊一定用最好的铁精为您量身打造!”
老道微微眯眼,笑道:“是嘛,那可真不巧呢!谢风来小友你服务周到,我就相信你一个人,你只消告诉我能不能做就可以了。”
略微停顿,那枯瘦老者收起笑脸,眼冒精光,看着谢风来郑重道:“谢风来小友,你可否替老头子我赵灵湖打一把剑?”
谢风来没由得心头一阵悸动!
虽然现在天工坊都是他亲自操刀铸剑,虽然做工精细,但是客人们可不吃这一套,谁也不愿意买一个十岁小孩打的剑。
可是这老道却指名道姓让自己给他打造?
送上门的生意,谢风来来不及多想,点头道:“仙长,您放心,我可以给您打,不瞒您说......”
话未说完,谢风来顿觉眼前发黑,脑中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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