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书屋 > 兄弟战争 犹如故人归 > 第32章 番外萧言楚——前尘·秦淮一梦

第32章 番外萧言楚——前尘·秦淮一梦


我叫萧言楚。

        我生于南京,长于南京。

        母亲说,我出生那天,她种在院子里的茉莉花开正好,馥郁满园。远处不知谁家的歌声踏风随雨而来,便想起这片土地曾经的故事,曾经的人。父亲很爱母亲,所以便取其名“琰”字之音,母之姓楚为我的名字。

        所以,我叫萧言楚。

        雨萧萧,言语不尽,眉黛楚楚。

        我的童年很平凡,也很快乐。父母的宠爱使我不经世事,家境的优越令我不经风雨。

        我曾以为,就会这么生活下去。

        每天上学放学与父母挥手告别,与闺蜜偶尔出去逛街,最大的烦恼就是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闲暇之余对着喜欢的人犯犯花痴……这样,多好。

        去日本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八岁那年八月,母亲的好友朝日奈美和阿姨因怀孕邀请我们去日本游玩,我遇见了他,那个名叫朝日奈光的少年。

        美和阿姨和他一起在机场接我们,那时他不到十七岁,正好少年。我记得他蹲下身,笑容就好像母亲每晚泡的茶,清香远溢、热气氤氲。

        “你好啊,小姑娘,我是朝日奈光。要叫哥哥哦。”他对我打招呼。

        “你,你好,我是萧言楚。”我用并不流利的日语向他打招呼,然后害羞地躲到母亲身后,又忍不住探出头,端详着他。

        “噗嗤,”美和阿姨掩唇笑了,“清苑,你的女儿真是可爱。”

        母亲轻轻拍拍我的头:“阿楚,向美和阿姨问好。”

        按照妈妈教我的礼仪向美和阿姨问好,得到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在日本的几天,美和阿姨很忙,只是在我们刚去的时候陪我们玩了一天,然后,都是那个哥哥带我们玩。他叫我楚楚,这个称呼从来没有人叫过,父母都是叫我阿楚,其他人,也只是叫我言楚,叫我楚楚的,只有他。

        终极一生,也只有他。

        我很喜欢他,喜欢跟在他身后,让他给我讲故事,陪我玩,甚至还扬言说长大要嫁给哥哥。我记得他第一次听到我的“豪言壮语”,笑弯了眉眼,然后揉乱了我的头发,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牛奶味的糖,道:“楚楚乖,你还小呢。”

        “我不小了!”我从他手中愤愤地抓过糖,鼓起两颊。

        “那楚楚知道嫁人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就是可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啦。”我扬起嘴角。那时候的我,喜欢他带我玩耍、给我糖果的那双温暖修长的手,喜欢他叫我楚楚的声音。

        他大笑:“那如果等楚楚长大了还想嫁给我,那我就娶你哦。”

        “不许骗我。”我伸出右手小指,“拉勾勾。”

        “嗯。约好了哦。”他也伸出右手小指。

        我又感受到了他手的温度。

        那时我还小,不曾真正懂得,永远,是不存在的啊。

        那天是我命运的转折点,父母好像有什么事,在哥哥的邀请下将我托付给他后匆匆离开了我们下榻的酒店,而哥哥应我的要求带着我去了游乐场。

        那一天,他带着我玩遍了游乐场里所有我那个年纪能够玩的,我脸上的笑容一整天都没有消失。

        那一天,哥哥为我买了一个抹茶冰激凌,我吃着它,满口清香。从此,我最喜欢的冰激凌,就是抹茶味的。从此,我再也没有吃过的冰激凌,也是抹茶味的。

        黄昏之时,我们离开游乐场,哥哥带我走在一个小巷里。那里有古旧的老屋,巨大的樱花树,慵懒地猫咪,还有,他。

        哥哥似乎格外喜欢这里,他说,在这里待着,再浮躁的心也会平静下来。

        这句话似乎只是对他管用――我们被一群人拦在这里。

        那些人的面目我早已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他们手中那着的刀和棍棒,记得一把长刀划过我后背的疼痛,地上溅落鲜血的颜色,记得哥哥狠辣的招式,与平日我眼前的他大相径庭的眼神。

        是的,恍惚间,我似乎听见为首的那个男人冷冷地对抱着我的哥哥说:“小子,回去告诉朝日奈美和,这是和雨宫家对抗的后果。区区萧家,雨宫先生还不放在眼里。这只是一个警告”

        什么意思,美和阿姨是找爸爸妈妈来帮助她的吗?雨宫先生,是谁,他要对他们做什么?

        好疼,真的好疼啊。哥哥抱着我,手臂是我熟悉的温度,令我心安。他轻声安慰我,声音是我喜欢的样子,令我忘记所处的境况。

        于是,我放心的在他怀里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令我皱皱鼻子,后背的的疼痛似乎随心跳而忽重忽轻,喉咙因缺水而干涩到发痛。

        好痛啊。

        我鼻子一抽,眼泪涌出。

        从小到大,因为父母宠爱我,生怕我受到哪怕一点儿委屈,我何曾受过这种疼?又怎么,能忍受?

        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我试着自己坐起来,却不慎扯到伤口,突如其来的巨大疼痛令我手臂一松,又跌回床上。

        急促地呼吸着,等待痛苦过去。

        爸爸妈妈呢?哥哥呢?疼痛中,我呼唤着他们,我所依赖的人

        呵,我竟不知道,不过几天,哥哥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竟几乎要与父母相等了啊。

        门外有人低声说话,听声音,有一个是哥哥的,另一个,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他们先是低声交谈,后来,似乎是情绪激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我可以听清他们的话。

        我听见哥哥的言语中的讽刺:“要哥,美和要我每天带着那个小丫头玩你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意图了吗?”

        那个小丫头,是指我吗?不禁凝神聆听。

        那个陌生的男声带着磁性,低沉好听,此时也充满怒火:“那你是怎么陪人家的?本来美和把萧家拖进这件事我就不同意,朝日奈家和雨宫家的事为什么要让中国的一个家族参与!这能有什么用处!”

        “少在这里虚伪了要哥,最后你不也默许了这件事了吗?”

        “那个小姑娘信任你!你的血是有多冷,才会对那么对她!”

        “要!”又一个声音加入,严肃而又冷静,“先进去看看那个孩子吧。”

        没有人说话,似乎是在平复心情。不过片刻,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苏醒。

        有人走了进来,然后坐在我的病床前。

        “还没有醒吗?”那个被哥哥成为“要哥”的人低声道,“不是说快了吗?”

        “再等等看吧。”制止两人争吵的人低声回答。

        我感觉有人坐在我的床头,一只手将面上的发丝拂到耳边,那只手不同于哥哥的,它带着薄茧,有些粗糙,拂过我的脸时痒痒的,于是我睁开了眼,看向手的主人。

        “呀,你醒了。”他的金色短发让我想到家乡梅雨季节偶尔的放晴的阳光,清爽、令人舒畅。

        “您是?”我的声音沙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啊,我叫朝日奈要,是光的三哥。”他摸摸我的头,喂我一点水,“伤口还疼吗?你已经昏迷一天了。”

        听他说到伤口,又感受到头顶的手的动作,我愣了愣:“您好,我是萧言楚。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是很久了呢。”要先生梳理着我的头发。

        “楚楚,你只和要哥说话,都不理我吗?”哥哥靠上来。

        我下意识地向要怀里缩了缩,他在小巷的神情徘徊在我脑海,久久不散。

        他愣了一愣:“楚楚,这是怕我……吗?”

        我从要怀中抬头,露出双眼,看着那个人。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并不了解他。我只看见他脸上对我的温柔,却没有发现他内心的冷漠。

        “我饿了,哥哥能帮我去弄点吃的吗?”他因为我的躲避而在眼中显现的黯然让我心软。

        “嗯,嗯,我怎么会忘了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呢。”他拉着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一起离开。

        不知怎的,他离开的背影让我想起小巷里的场景,身体便控制不住地颤抖,眼泪不自觉流下。

        “好啦好啦,乖,不哭。”要先生轻声叹息,将我揽入怀中,轻拍我的后背。

        我的哭声更大了,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刚刚他们的对话所揭露的信息让我无法接受,他的举动打开了我情绪的阀门,我只想用眼泪来宣泄自己的无助与委屈。

        他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小丫头啊。”

        “我不是小丫头。”就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从他怀里抬头狠狠地为自己辩解。

        “好好好,不叫你小丫头了。”他揉乱我的头发。

        我们总是在小时候急着长大,向他人证明自己不再是小孩子,等到真正长大的时候,却觉得还是幼时好,可是怎么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时间回溯。当时的我,从来没有如此地想要快点长大,想要不再柔弱,不再哭泣。但我没有控制住眼泪的滑落。

        哭了很久,直到没有力气。我退离他的怀抱,看着他胸前湿透的衬衫,揉揉眼睛,颇为不好意思:“真是抱歉,弄脏了您的衬衫。”

        他笑:“刚才哭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样子啊?”

        我想,我的脸一定红得可以媲美苹果。

        “好了,先休息会儿吧,我会陪着你的。”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忽然又想起什么:“那个,您知道我爸爸妈妈有没有来吗?”

        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们和美和有点事,正在别的城市,不要担心。”

        “那我受伤的事……”

        “他们还不知道。”要安抚道,“好了,睡吧。”

        我听到要喃喃诵经的声音,若有檀香拂面,静心忘忧。

        我闭上眼睛,心里暗自梳理思绪。美和阿姨邀请我们来日本是有其他目的,那个叫雨宫志雄的人正在对付朝日奈家,而美和阿姨要爸爸妈妈帮助她,哥哥带着我,牵制他们。向他们隐藏我受伤的事,往好处想,是不想让我父母担心,往坏处想,是怕他们知道后拒绝帮助美和。

        而哥哥之前在门口与要先生的谈话无法令我无法往好处想。

        那些不见光的事,我只是没有经历过,但这不代表我不了解。

        或许,我应该离开哥哥的视线,朝日奈家失去了我这个筹码,爸爸妈妈也许就不必受制于人了。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把后背的伤养得差不多。至于去哪里,爸爸的好朋友日向麟太郎有可能帮助我,前几天我们还去他家拜访他,他家里的那个叫绘麻的小姐姐很温柔,他们应该不会拒绝我。因为,麟太郎叔叔的眼神很纯粹。

        就这么想着,我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来,我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大约十五岁的脸。

        “哇哦,梓你快看,妹妹酱的眼睛也是黑色的!快看快看,她看我了耶!好可爱啊啊啊!”白色头发的那个男孩抓住身边紫黑色头发的男孩,一脸激动。

        那个男孩推推眼镜:“椿,安静点。”他看向我,“你好,我是朝日奈家的六男,朝日奈梓。这家伙是我的双生哥哥,朝日奈椿。”

        “你们好,我是萧言楚。”我撑着手想要坐起身。

        “阿楚要叫我椿哥哥哦。”椿伸手,扶我起来,小心地避开我的伤口,“阿楚疼不疼啊。真是的,要不是我看到右京哥在厨房里熬粥放进保温盒又让我和梓送过来我都不知道光哥竟然已经偷偷带着妹妹玩了这么多天!”他絮絮叨叨地控诉兄长的隐瞒。

        “椿!你话太多了。”梓拿过保温盒,打开,盛了一碗,“你饿了吧,右京哥煮了粥,现在温度应该刚刚好。”

        “谢谢梓哥哥。”梓温和的气质让人放松,我伸手欲接过。

        他手一缩:“你的伤还没有好,我喂你吧。”

        “阿梓你犯规,我也要喂阿楚吃饭啊!”椿欲抢梓手中的碗。

        梓闪身躲过:“抱歉,椿给你带来困扰了,还请见谅。但是他只是太想要妹妹。”

        “嗯,我理解的。”我点点头,“我也想有个哥哥。”

        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因为听说,妈妈在怀我之前,曾生下一个男孩,可惜难产夭折了。妈妈说,如果他还在,一定会无条件宠着我的,所以,我最是羡慕别人家有哥哥的人。在我心中,哥哥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他可以对弟弟妹妹无限宠溺。不过幸运的是,妈妈又怀孕了,已经四个月了,是个男孩,我可以像其他的兄长一样宠着我的弟弟,虽然我是姐姐。

        “那阿楚来我家当我妹妹吧!”椿哥哥激动,“你看,你差一个哥哥,我差一个妹妹,做我妹妹刚刚好呢。”

        “椿,先让阿楚吃饭。”梓看我面露为难,就帮我解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白皙修长的手执着瓷白的勺子,竟分不清哪个更白。

        我张口吃下粥,明明只是简单的粥,也美味无比。

        我是真的饿了。

        椿哥哥和梓哥哥陪了我几天,却因为有事抽不出时间再来。陪我多的,成了要先生。他完美地满足了我对“哥哥”的幻想,我沉溺在他如海水般的温柔中。但是,随着时间推移,我的伤口渐渐愈合,我想,是时候离开了。

        前几天我通过卖萌撒娇装哭让要先生心软,请了麟太郎叔叔来陪我玩了一会儿,麟太郎叔叔在要先生有事离开的时候,告诉了我爸爸妈妈最近忙的事,而我则将自己身上发生的是诉说,当然,选择性地忽略了一些事情,只是说有人想要对我父母不利,可能会以我为人质,医院鱼龙混杂,危险系数很高,我又不想让朝日奈家的人知道,所以想冒昧先去麟太郎叔叔家,然后联系父母。我们说好,我背过麟太郎叔叔的电话号码,要离开的时候借别人的手机给他打个电话,他会来接我。

        那天是周一,椿哥哥和梓哥哥要上学,光哥哥不知去了哪里,要先生给我送来早餐后被一个电话匆匆叫走,病房里竟只有我一人。这几天,哪怕是晚上,也有人在我病房里,今天,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小心地避开认识的医生护士,靠年纪和眼泪借了一部手机打了电话,按照麟太郎叔叔的嘱托,我删除了通话记录。一小时后,我顺利地到了麟太郎叔叔家。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

        只是,看起来。

        正当我坐在日向家客厅里,和绘麻玩的时候,出去接了个电话的麟太郎叔叔走进来,神色严肃:“言楚,你父母出事了。”

        出事……了?“麟太郎叔叔,这是什么意思?”我手中的杯子落在地上,热水溅到身上,生生地痛。

        他似乎在思考着怎样说才能更为委婉。

        “麟太郎叔叔,您说吧,我没事。”

        “他们在山上翻车了,车掉进海里,”麟太郎叔叔停顿了一下,言语间哽咽之意更浓,“那个路段本来就容易发生事故,而且据说他们出事前,还有人追杀他们。”

        “您知道为什么吗?”我的手攥成拳,指甲刺在手掌,很疼啊。

        “刚刚给我打电话的人是我一个在警察局的朋友,他去过现场。他说,现场有打斗的痕迹,监控也显示他们的车后有很多车追赶。由于掉进海里,尸体打捞很困难。”

        竟是,连尸身都难以找到吗?

        我费心思离开朝日奈家的掌控,却换来这样结果,那我的努力,又有什么用呢?我只是想着脱离他们,却忘记了真正危险的,是雨宫家。而且听哥哥的话,雨宫家并不是好对付的,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我,需要做些什么,又能为他们做什么。

        “言楚,别难过。”麟太郎叔叔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收养你吧。”

        “言楚酱,”绘麻的手握住我的,“做我妹妹吧。”

        我犹豫不决,麟太郎叔叔看出我的顾虑:“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不必担心,我们有能力自保。”

        反手握住绘麻的手:“那请多多指教了,姐姐。”

        要想报复雨宫家,我首先就要活下去,而麟太郎叔叔,可以帮助我。

        此后麟太郎叔叔带我回国办理收养手续,却因为他条件不够而作罢。

        我解散了爸爸的公司,明明可以卖掉它,我却不想爸爸一手创立的公司由别人掌控,他们留给我的钱我都存了起来,我已经为麟太郎叔叔带来了麻烦,不想在生活方面再欠他。

        在那里,我幸运地认识了师父,他是一个严厉而又善良的中年人,得知我的遭遇后,欣然收养了我,但对外我一直说麟太郎叔叔是我的养父。我十岁回国留在他身边学习首饰设计。他的儿子比我大十岁,虽然我叫他师兄,但是他整日不想子承父业反而一门心思要经商,带着我把师父家弄得鸡飞狗跳。

        后来,我在师兄的帮助下建立了“梦”;后来,我在日本认识了同样想要对付雨宫志雄的雨宫玲子;后来,我改了名字。

        当初改名时,我脑海里忽然响起要在我病床边的喃喃诵经声,于是以“言”为偏旁,伴以“南朝四百八十寺”中“寺”为“诗”;以“楚”中“木”为偏旁,伴以诗句中“南”为“楠”。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我费劲心力离开朝日奈家,还是没有帮得了爸爸妈妈。

        所以,我叫萧诗楠。

        从此,我叫萧诗楠。

        那些秦淮河畔的日子,如同一梦七年。梦醒时分,求不得,放不下。

        不过是,秦淮一梦罢了。


  https://www.msvvu.cc/59198/59198384/1199202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svvu.cc。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m.msvvu.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