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风雪归程之相离

远在稻城的秦致打完一场胜仗，刚进营帐，忽然心脏狂跳。他从储物灵囊中拿出一颗鲜红的珠子，发现它的光芒非常微弱。

        慌乱之间衣服都来不及换，他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便火速御剑飞往青绿湾。

        见到他飞出军营的士兵们都一脸不解，小将军这是怎么了，比逃命还夸张。

        秦穆看见纸条的时候已经是一天后了，他气得狠狠地拍桌子，大骂逆子。

        他一路跟随红珠的指引，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飞了两天，直到红珠停在了雪地某处。

        他收回红珠和佩剑，慢慢走到那个地方。这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无比艰难。

        他用灵力驱散厚厚的积雪，浑身伤痕的她出现在他的眼里。但是她已经没有了呼吸，身体冷冰冰的，手中还紧握着那把断剑。

        她与人打斗过，而且是非常激烈的搏杀！周围的树有的被一刀斩断，有的被一剑洞穿。白茫茫的雪地上铺满了树枝和树干，还有不少深坑。

        秦致已经感觉不到自身血液的流动了。

        雪白的人间密林，成了他心中永远的阴影。今生的初见，竟是如此的刻骨。

        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从来没想过会是天人永隔。

        “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秦致在雪中哭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在这世上，螳臂挡不了车轮，艳阳留不住冬雪，鲜花存不过百日。

        而他，无法护住自己最爱的人。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可叹漫天的风雪，总要落在这这凄怆的人间。

        但是不甘心啊！都已经等到了沧海桑田，又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他抱起她的时候发现法珠还未消散。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他持续往她体内输入灵力，修补法珠，温养灵脉。

        但此地不能久留，必须尽快回稻城！

        青绿湾离稻城七百余里，而传送法阵的传送范围是方圆一百里内。两个时辰后，他到了目的地。

        找了一家客栈将风离悦安置好，便用传灵玉佩紧急联系风离诉。

        “秦致，你这两天去哪儿了。秦大将军昨天刚班师回朝，就留我一个人在稻城等你。”

        “大哥，你先听我说。我去了青绿湾，西煌三殿下已经死了。”

        风离诉一惊。“什么？怎么回事？”

        “我去的时候只看到她的尸体。你赶紧去苏城一趟，告诉柳国师，让他死死瞒住这个消息。我要想办法救悦儿！”

        秦致连珠炮一般的话，信息量又太大，听得风离诉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要怎么救她？”

        人死后魂魄直接去往冥界，且鬼族与人族不互通。灵魂去往冥界，要想再回来就只有靠轮回了。

        “你别问了！快去啊！”秦致此刻万分着急，就吼了他一句。

        这时，通灵玉佩那边传来一声警告：“你再吼一句试试？”原来是秦致对风离诉的态度让顾恒很不满，他当即就怼了回去。

        风离诉看了他一眼，让他别插话。然后安慰秦致：“你先别着急，事关重大，我们当然要跟国师说这件事。但也得告知他具体情况啊，不然他要怎么进行下一步计划呢？还有，你这边需要多久时间？”

        秦致平复了一下心情，也意识到是自己失态了。“大哥，对不起，我刚刚太激动。”

        风离诉道：“没事，你长话短说。”

        “北沙派兵攻打青绿湾，西煌派赵延和悦儿来对抗。明明他们赢了，但我却在青绿湾山中的一处雪里找到了她。她和一个修为高强之人恶战一场，最终不敌，生机衰竭而死。”

        风离诉心中也很不好受，像空了一块，这是他的亲妹妹。他以前去西煌呆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她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不爱走路，总要他抱，还扭着他要买甜食，不然就哭闹。一转眼她就长大了，一转眼她就……

        “那怎么才能救她，你要多久？”

        “大哥，抱歉，救她的方法我不能说。但是悦儿身死的消息不能扩散出去，你让柳国师尽力瞒住，七天就够了。”

        “好。”

        风离诉和顾恒此时还在稻城外的一条河里抓鱼，两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到了。

        顾恒从星燿国都赶来稻城，是打算和风离诉一起再回去的，现在看来不行了。

        “你先回云川把我们找到的东西交给伯父伯母。我要立即启程去往苏城，再顺便去看看父王和母后。”风离诉边穿鞋袜边嘱咐他。

        顾恒很不情愿地同意了，然后给了他一袋上品灵气石。“哥，你一路小心。”

        风离诉收了他的灵气石，道：“放心吧。”

        ——————

        风离悦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阳光，四周阴森森的。周围的“人”非常诡异，男女老少都有，但他们都沿着同一个方向走。虽然这里光线比较昏暗，但还是基本能看清他们的面貌。

        她看到了一行人，便拦住了一位女子，问道：“这位姐姐，请问你们是去往何处？”

        那女子回道：“姑娘，此处乃冥界。我们都是之前走了很远的路，然后穿过幽冥沙漠，才到达了这里。”

        原来这里是冥界，原来自己已经死了啊。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突然被人告知这个结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话没有跟父皇和母后说，还没有……

        那女子可怜她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便安慰道：“姑娘别太伤心了，生死有命。今生的遗憾已经无法弥补，来世投个好人家吧。”

        风离悦道：“谢谢。”

        “哈哈哈哈哈，不错嘛。月曦姑娘看开了，现在也会安慰人了。”一个大汉笑道。

        一个妇女在那汉子脑后拍了一下，斥道：“你个死鬼！不跟着安慰就算了，还笑得出来！”

        大汉揉着后脑勺，憨厚道：“嘿嘿，媳妇儿。我不笑，难道还哭吗我要是一哭，这两位姑娘不更伤心了吗？”

        她又举手作势要打他：“你还有理了！”大汉抱头默默移到另一边。

        风离悦看着这一对夫妇，觉得他们的感情挺好的。

        那位大婶又转头对风离悦道：“不好意思啊，姑娘。我家这个不太会说话。”

        风离悦道：“没关系。”

        大婶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叹到：“不过姑娘你年纪轻轻的，又生得这般漂亮，倒真是可惜了。”

        那大汉又来插话：“不知姑娘今年多大，修为多少呢？”

        风离悦回道：“我十八岁，天阶二级。”

        “啥？!”

        三人都惊呆了，他们虽不是修仙之人，但也是知道修为等级的。这个小姑娘十八岁，天阶二级，未来简直不可限量啊。这已经不是用可惜能表达了

        大汉震惊得吞了一口口水，还让媳妇儿掐他一下。

        大婶翻了个白眼，道：“你还能觉着痛不成？”

        月曦道惊讶之余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实力如此强横，又怎会……”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实情。“惭愧，在生死存亡之际遭人背叛，故而来到了这九泉之地。”

        “姑娘是西煌三殿下吧。”

        风离悦非常讶异，看来这个月曦不简单。大汉和大婶已经不打算和她们聊下去了，默默去了另一边待着。

        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依据的。如果直接否定，被拆穿了岂不是更尴尬。风离悦反问道：“何以见得？”

        月曦道：“我来这里十几年了，对人界的事情知道得还挺多的。我叫花月曦，奉柳国师之命在此地等候西煌三殿下。”

        风离悦的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国师？他让你等我做什么？”

        “三殿下，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于是，两人就结伴而行，那对夫妇就默默跟在她们后面。

        路上，花月曦和她讲了不少关于冥界的事。

        这里还是幽冥沙漠的范围，是冥界的外围。四界五族圣战后，神族在冥界外面建立了引魂度，防止魂魄滞留人界。人死后，灵魂可以选择住在那里一段时间。如果要转世轮回，就必须穿过幽冥沙漠，进入望乡度。向鬼吏申请，再经过层层审判。得到批准，才能去往轮回度，排队轮回。如果是要判罪，那就直接押去无间深渊。

        总之，轮回是个很麻烦的过程。整个流程一下来，少则十年八年，多则二三十年。

        风离悦觉着还挺新奇，冥界这管理应该和人间一样严格，有制度。

        “那我们这是去望乡度吗？”

        “是的，三殿下。”

        “在这种地方，我也不是什么三殿下了，你叫我悦儿就好。”

        花月曦对这位公主殿下不由得高看一眼。她很从容地接受死亡，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自怨自艾。这般年纪，能有这样的从容，这样的风度，着实难得。

        风离悦忽然对这位玲珑之心的月曦姑娘有些好奇，便问她：“月曦，那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她淡然一笑：“遇人不淑，整整十年，生不如死。所幸终于得到解脱。”

        风离悦道：“十年？”

        花月曦点头：“是啊，十年，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风离悦想了想，看了看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是齐准山吗？”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情绪也变得低落了。“对，他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风离悦觉着，幸好秦致告诉了她齐准山的事，不然她还不清楚这位姑娘呢。她在心中惋惜，这位月曦姑娘真是可惜了。

        她语气柔和道：“你其实不必耿耿于怀，看开点嘛，齐准山已经死了。而且冥界这么大，你应该不会再遇到他了。”

        “你说什么？他死了？”花月曦特别震惊，突然发问。

        风离悦道：“是啊，他死了有七年了。”

        “三殿下，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被他骗了。”

        风离悦疑惑道：“怎么会？他不是死于仇杀吗？被砍成二十六在牢里。而且他的尸身是经过严密检验的。”

        花月曦苦笑着摇摇头，说道：“三殿下，他这是金蝉脱壳。我曾杀他多次，下毒，刺杀，分尸。每次都成功了，可他最后总能活过来，我当初……差点就被吓疯了。”

        风离悦越听越惊悚，这是什么修为，未免也太恐怖了。要是自己的话，肯定早就疯了，她由衷地佩服花月曦的勇敢。

        “可如果他没死，为何销声匿迹整整七年？”她对现在的大格局认知太少，对齐准山也不了解，所以怎么都想不通。更何况自己身在黄泉，无法通知别人。

        花月曦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在冥界这么多年，并没有听到他身死的消息，也没有见过他。”

        风离悦愁眉苦脸的。她活了十八年，才窥探到人间的一角。她还不知道国师是何许人也，还没弄明白赵延为何背叛，还有好多好多……如今层层迷雾笼罩心头，她又一个人陷在这种地方。她很担心父王和母后，二哥和柳桃，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防住赵延。

        她曾以为自己得天独厚，修炼速度一日千里，必能尽早独当一面。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看向四周时突然发现，一路上有不少行……魂。他们都专注赶路，一言不发，也有的路过她们时投以奇怪的眼神。

        “怎么就我们两个在说话？他们什么眼神？”

        她们说了一路，都没有人来插话或者搭讪。连后面的大叔大婶都没说话了。

        花月曦莞尔一笑，小声道：“殿下，冥界也是由灵气来运转的。在望乡度和引魂度之间灵气稀薄，每多说一句话就消耗一分灵气。会加速灵魂的消散呢。”

        风离悦瞪大了眼睛。“啥？”

        花月曦笑而不语，这位三殿下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那你说了这么多话，怎么也不见你变透明啊？”风离悦还是个好奇宝宝。

        花月曦耐心解释道：“殿下，我们是修士，而且是修为高强的修士。活着的时候尚且是个行走的聚灵法器，这灵魂没有□□的束缚，岂不是颗行走的灵气石？”

        风离悦抱拳道：“受教了。”

        “那他们就是生前没有修炼天赋，在这边的话，只能到灵气充足的地方才能开口说话喽？”她问道。

        “殿下聪明。”

        万千游魂一路前行，到了一条河边。这便是冥界忘川河，河水碧绿，冰冷刺骨。

        此时，空中传来鬼吏的声音，拉锯似的说了一长串：各，位游魂！吾乃此——间负责鬼，吏，此处灵、气十足。喝——不对。就是喝——下忘川河水，才、才。能飘过河面，到达那个望乡度！

        这里灵气十足，游魂们已经敢说话了。大家就叽叽喳喳地议论开来。

        “他叟他四洒子鬼？盒撒子下穗哟！”一个大舌头彪形大汉忍不住吐槽，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地方的方言。

        一个公鸭嗓瘦猴笑道：“舌头捋不直就别说话嘛！”

        有的跟着起哄：“就是嘎！本来就听不懂，你还来捣乱！”

        “大哥建议你啊，下辈子好好学说话。”

        “诶~那建议他带着记忆回他娘的肚子里重造！有经验嘛更好学嘛，大家说对不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个最好！”

        大家随后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指责大汉。

        大汉听得懂对方骂他还带了他娘，气得破口大骂：“绝你老母！你他娘的再说一句！”

        那人也不服气道：“我就说了怎么地！你自己笨，扰乱别人还有理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男……魂儿，几下推搡之后就打了起来。没多久就波及了好几个，逐渐变成了群殴。周围的弱一点的也不敢去拉架，只能看着。

        有个小女孩还拉着她娘亲的袖子，仰着小脸问道：“阿娘，那个叔叔没有犯错，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女人蹲下身来，摸摸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因为那个叔叔和他们不一样。囡囡乖，你以后可不能和他们一样。”

        小女孩点点头，似懂非懂。

        风离悦看着这一幕，又想到了小的时候。她母后也跟她说过同样的话：仅因他人的不同，就指责排斥人家，非君子之道。

        她简直不敢想象，母后怎么能经受得住她离去的打击。她还说回去要给她带礼物呢，可是……她却没有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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