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簪二十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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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九幽的风从忘川之滨刮过,一股脑灌进小楼,低垂的湘帘微微晃动。博山炉中袅袅腾起的白烟动摇了一瞬,旋即不紧不慢地拐回了正轨。
不管看过多少回,再一次面对这篇文字,义妁依然觉得难以置信:“所以,当年越女剑一夕之间销声匿迹,不是归隐山林,而是被越王诛杀?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这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与她相比,忘忧司主淡定了不止一星半点,她甚至悠悠地把左腿架在右腿上,拎起提梁鹦鹉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告诉过你,世间诸事看似纷乱繁杂,实则有果必有因,阿离和那男人……前缘注定,非人力可以挽回。”
义妁捏紧茶杯,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起来像是打算把杯子丢出去,摔个粉粉碎。
然而原地挣扎半天,女鬼差终究没这么做——倒不是因为摔杯子的做法有失风度,而是这杯子据说是产自明朝永乐窑的甜白釉,名贵非常,就这么摔了,黄泉之主非撕了她的皮不可。
“……就算如此,阿离和那人之前一世还不够吗?”她满腹憋闷发作不出来,四下里凑成一股,顺着话音往外喷火,“她已入冥府,前事皆不复记,那男人干嘛还缠着她?非得看着她魂飞魄散才算了结吗?”
忘忧司主理了理略有些蓬乱的鬓发,微微一垂眼睫,那一刻,她的眼神近乎悲悯。
“你以为这是历史全部的真相?”她轻声说,“不,还差得远呢。”
“当年……欧冶子以天地为炉铸造五剑,五把宝剑甫一问世,就遭各方觊觎。其中,纯钧剑更引起秦楚之争,以致剑身折断,毁于战乱。”
肖冶往紫砂茶壶中徐徐注入热水,泡茶的手势舒缓而娴熟,看上去已经做过无数遍:“纯钧剑秉天地之灵气,承继西王母神力,铸成不久已通灵性。由于剑身折断,无处寄居,刚成型的剑灵游荡世间,在路边遇到一个因冻馁饥寒而奄奄濒死的女婴。”
“彼时战乱连年,饿殍千里,农户丢弃女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恰好纯钧剑灵寻找栖身之所,便附在了女婴身上,久而久之,剑灵与女婴合二为一,生出三魂七魄,前事皆不复记,以普通人的身份游历世间。”
“可她毕竟是纯钧化身,生而天赋异禀,年纪轻轻已成一代剑术名家,更有‘越女剑’的名号。越王勾践遣谋臣寻访高人,正是那一年,她在越溪之畔遇见了文种。”
魏离的嘴唇和眼睫一同颤抖起来,血色飞快地从脸颊上消退。
肖冶抬头看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女孩,有那么一霎那,他的眼神和九地之下的忘忧司主微妙地重合在一起,悲悯而又怜惜。
魏离深吸了两口气,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涌上心口的五味陈杂一把塞回肚子里,若无其事地发出声音:“那、那纯钧剑后来……”
肖冶没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她,好半天才轻轻眨了下眼皮。
魏离颤抖的嘴唇变得惨白,仿佛血液一股脑地涌上大脑,难舍难分地纠缠在布满眼框的血丝里。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来来回回翻阅着那卷“越女剑列传”,眼珠茫然,视线上天入地逡巡一遭,像是突然之间被抽走了主心骨,死活对不准焦距。
肖冶缓缓站起身,走到她身后,一只手摁住她肩膀,微微用力:“这就是我不希望你刨根究底的原因……阿离,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就算你把来龙去脉从土里刨出来,也无法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我希望你的眼睛能往前看,不要让过去的遗骸挡住你的脚步。”
魏离没说话,她笔杆条直地坐在那儿,那层单薄的皮囊下似是撑了一根铁铸的脊骨,没什么能压垮她,也没什么能让她低头。
不知过了多久,肖冶听到这女孩轻声问:“最后一个问题……老师,你为什么会对这一切这么清楚?”
肖教授不易察觉地一僵。
“纯钧在人间辗转多年,每一世都无亲无故、无牵无挂。这么多场轮回,除了当年越溪之畔与文种一见钟情,再没有什么能让天生地养的剑灵有所羁绊……除了一个人。”
忘忧司中,文姬司主揭开博山炉的盖子,往香炉中添了一勺香料,白烟盘旋而起,某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香气浮动在空气中,仿佛忘川之滨的彼岸花在某个瞬间不约而同地怒放。
黄泉之主端起酒觞,轻轻磕了磕茶几边缘,不轻不重地说出答案:“……她的铸造者。”
义妁狠狠抽了口凉气:“你是说……欧冶子?”
文姬往后一靠,整个人横在长椅上,姿势颇为舒展,两条柳叶长眉却如胶似漆地锁在一起:“你想必也听说了,阿离入冥府前,走的是剑修的路子——这世上修行之人众多,唯独剑修一道,非心性坚忍者不能窥见门径,盖因这条路子凶险无比,如盲目人过独木桥,本就摇摇欲坠,那桥上还生出无数荆棘,若非心志坚定如铁石,恐怕连最初的‘锻体’一关都过不了。”
大道三千,殊途亦能同归,只是选了旁的路,哪怕跋山涉水,好歹开头一段还是坦途,入门总归不难。
唯有剑修,从入门开始就是负重逆行,每一步都如履刀刃,至于登临绝顶,那更是万中无一,而若一旦修成,则元神化剑,三界九州无不可去之处,哪怕是大罗金仙、鬼王魔宗,亦不能当其锋锐。
“我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中元节,冥王大人偷偷溜上人间,阴差阳错地遇见了阿离。”
文姬晃了晃酒觞,眼睛里浮起悠远的神色:“那时她还不叫魏离……叫什么来着?肖青,还是肖卿?唉,反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为什么起了争执,两人居然大打出手。”
义妁眼珠子差点瞪飞出来,头一回听说有人敢和冥王“大打出手”,整个人都错乱了。
“你、你说阿离和冥王干仗?”她结结巴巴,活像舌头打上了蝴蝶结,“然、然后呢?人间界没给她俩弄塌了吗?”
据《冥界异闻录》记载,冥王是女娲一缕精血化作人形,自然而然地传承了后土神力。魏离又是个狂到没了边的剑修,天地神鬼没一个放在眼里,这两个人动起手来……不行,不能细想,想想就是一把辛酸泪。
“倒是没塌,那两人再怎么任性,好歹还有些分寸,不过听说那年的中元夜,魔都闹出一场规模不小的地震,整个魔都市,从上级政府到普通上班族全吓坏了,地质学家吵吵了小半年也没超出个所以然来。”
文姬举高酒杯,新酿的“红尘醉”化成一道细线,径直落入她一点樱唇中:“听说那场架,两个人都没全力以赴,不过,最终还是冥王占了上风——可你想想,冥王是什么人?不论输赢,单是能和她‘打’起来,这修为起码已经入了元神境。”
忘忧司临近黄泉,来自九幽之地的小风嗖嗖灌进屋里,刮起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可义妁觉得,她里外衣服都快被冷汗打湿了。
“五年前,阿离也不过二十出头,”她听懂了忘忧司主的言外之意,喃喃地说,“你也说了,剑修之路凶险无比,有人或许终其一生也不能窥见门径,阿离她年纪轻轻,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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