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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替嫁


春让出了城才下了马车,然后绕开大路,捡小路往南边去了。

        五隐稳稳地坐在马车上,思索这一趟走下来,应该还算值。

        春让的小丫头坐在角落里偷偷看五隐,一般女子哪里会做这种替人嫁娶的事情,想来一定是因为她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侠女,才会肯这样帮自家小姐。

        五隐不出声,小丫头也便安安静静地待着。

        及至到了下榻处,才小心地扶着五隐下了车。

        银州到京城很有一段距离,马车也要走上五六日,更何况他们还带着许多嫁妆,走得也便更慢了些。

        于是夜间五隐才得以卸了身上的喜服,因时间匆忙,先前并未上妆,这会也只换了衣裳便好。

        两人才收拾妥当了,便有人敲门,朱供奉在屋外道:“小姐,是我。”

        五隐没理,小丫头自己去开了门,问:“供奉何事?”

        朱供奉拱手道:“避珠姑娘,在下有事求见小姐。”

        避珠转头看了下五隐,见她没反应,略微让了让,好叫朱供奉进来。

        他们本是知道五隐替嫁的,因而并不十分避讳,只在称呼上模糊些。

        朱供奉见了五隐,不自觉地将腰压得更低,不敢直视五隐,他道:“您走路太轻了,只怕会有人看出不对来。”

        五隐疑惑:“走路轻?”

        朱供奉试探着回答:“您武功了得走路无痕,然大小姐功夫只是寻常,尚且做不到雁过无痕,这里离银州毕竟不远,若被人看出端倪,只怕要坏事。”

        五隐站起身来走了两步,似乎也发觉了不妥,继而看了避珠一眼,避珠是极有眼色的,立刻便走起来给五隐观察。

        五隐学了两步,觉得自己快不会走路了,也不走了,只道:“你二人想个法子。”

        避珠和朱供奉面面相觑了一会,先后退了出去。

        朱供奉在院中站了有一刻钟,瞟眼见避珠目光涣散地看着一个方向,也转头去看。

        便见七八个大汉奋力地抬着五隐的重剑,要将马儿解救出来松快松快,一时心里有了计较。

        怪道先前没发觉不对,这剑尚且要七八个大汉合力才动得了,五隐那般一个单薄的姑娘扛着这样一柄剑,脚下自然也便不显功夫,他们一拥而上倒显得自不量力了。

        朱供奉问避珠:“大小姐的嫁妆里可有什么小一些却极有重量的东西。”

        避珠思索着,“小些的,有重量的?”

        想了一会便道:“好似有一块陨铁,虽只有巴掌大小,却也要两个小厮才能抱得动,这个成吗?”

        朱供奉估量了下,又看了下那被卸下来的巨剑,头疼道:“取出来试试。”

        避珠便带着朱供奉去取了陨铁给五隐。

        五隐一手抓起,扔起来掂量了下,觉得有些轻,又走了两步,落脚虽不似空手时那般轻,但也没有多明显的变化就是了。

        避珠二人顿时头疼更甚。

        “只得求小姐走慢些,若无必要莫要随意走动。”

        五隐道:“好说。”

        言罢便放下陨铁,盘腿坐在了榻上,闭目运功,身体力行地证实自己的‘好说’。

        避珠两人赶忙退了出去不敢打扰。

        及至第二日启程,五隐果然没有出过房门,上车时也任由避珠扶着慢慢走,十分地配合。

        两人上了车,避珠才长呼出一口气,道:“小姐要是觉得闷便解了幕篱下来。”

        五隐道了句不必,便又不说话了。

        避珠小心地观察了下五隐,实在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只得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是在生气。

        她昨夜连夜赶制了这幕篱,将五隐全身上下遮盖住,再加上五隐抱着那块陨铁,看起来倒不算太明显了。

        两人一路无话,倒还算互不干扰,接下来的行程也还顺畅,五隐更不是找事的人,避珠和朱供奉不找她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待着,非常省心。

        然车队才出了银州,便被人埋伏了。

        长箭破空而来,直扎到车上,五隐坐着不动,并不管叮叮当当扎过来的箭雨。

        这马车造得极为结实,长箭往往无法扎透车壁便被止住,避珠也还算是镇定,只微微颤抖,并不大喊大叫,渐渐地外头的喊杀声小了,她才轻轻动了下,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

        就在她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五隐突然抬了下手,两根指头夹住一支破开车壁的箭,那箭差点就扎在了她的幕篱上。

        只见五隐食指轻轻动了一下,箭头便掉落下来,避珠吓得猛然直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五隐的手。

        看着那只白皙修长又很有力的手把断箭弹出车外,看着那只手捡起断掉的箭头拿在手中把玩。

        这一系列的动作在避珠眼里被不断放慢,最后她觉得五隐似乎是在看着她,好像要透过她看到些什么,但是隔着幕篱,她只能看到五隐模糊的脸。

        外头传来朱供奉焦急地声音:“小姐可安?”

        避珠看见幕篱动了一下,似乎是个抬头的动作,下意识地便回答道:“无事,启程。”

        没有人追究这场突如其来的埋伏是怎么回事,他们重整了车队,再次启程。

        这一场埋伏似乎只是插曲,他们在之后的路上没有再遇到任何埋伏或者刺杀,平安地抵达了京城。

        五隐再次换上红妆,避珠抖着手给五隐上了妆,离得近了,她一头撞进了五隐的眼睛里。

        那是一双明亮而深沉的眼睛,你看不到悲喜,也看不见过去和未来,她的眼睛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曾经历过什么和正在经历什么。

        她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避珠恍然低下头,道:“好了。”

        马车驶入京城,停在一片鲜红的钟家府邸门口。

        钟家主母站在门下,喜婆和侍女护卫们挤挤挨挨地站满一地,维持着虚假的喜悦,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来。

        五隐下了马车,也不由皱了下眉。

        她没成过亲,其实她连成亲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但是她本能的觉得眼前这一切不太正常。

        那钟家主母见了她,突然扬声道:“我钟氏一族三朝帝师,五世高门,尔区区商贾之女岂堪配吾鳞儿,还不快快滚回银州,莫来此地丢人现眼。”

        五隐顿了一下,觉得避珠扶着她的手紧了紧。

        而钟夫人在说完这段话后突然抖了一下,而后便不再出声。

        一旁的喜婆连忙道:“夫人糊涂了,这是老太爷亲自定下的姻亲,又得圣上赐婚,这位春家小姐正是咱们少公子顶顶的良配呢。”

        又朝左右道:“还不快快请新娘子进府。”

        按理,新娘进府须得新郎亲自牵引,可如今府门只见主母,不见郎君,实在奇怪,只是五隐本不识这些,倒不觉得奇怪。

        倒是瞧着那不敢动弹的侍女侍卫觉得过分奇怪了。

        想了想,便将春让给她的盒子取出,递给避珠,道:“你等差事已了,此刻便散去罢。”

        避珠抱着盒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朱供奉也在一旁有些犹豫。

        “避珠供奉,去罢。”

        两人见她点破,一时都有些心虚,却也只得拜过五隐,转身带着人走了。

        只片刻功夫,护送而来的春家人便走得干干净净,只叫人看得大跌眼镜。

        “有趣。”西方高楼上有人突然说了这么两个字,五隐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径自往府内走去。

        钟夫人双眼通红地看着五隐,似乎悲愤至极,然五隐并看不到,她接过喜婆递过来的红绸,跟着她进去了。

        他们一路往内走去。

        钟家乃是大族,亲朋好友众多,如今也算是高朋满座。

        可成亲这样的大喜事,除了满府乱飘的红绸红纱红灯笼,当真是一点办喜事的样子都没有。

        人人都严肃的端着一张脸,活似有人拿剑抵在他们肩上逼他们坐在这里一般。

        五隐被引着进了正堂。

        这里的气氛更加骇人,浓稠得能让人轻易的感受到他们在恐惧。

        喜婆把红绸的另一端递到了另一个人手里,从五隐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死死地抓着红绸,几乎要将它勒进掌心里。

        有人高声唱到:“一拜天地。”

        五隐便被人引着转身,她倒是配合得紧,只红绸另一头的那位不是特别配合,被人一脚踢在腿上,这才跪了,又被人按着头磕下去,这才算完。

        方才那人又唱到:“二拜高堂。”

        于是五隐又转身,身侧的人这回倒是乖乖跪下了,只是他似乎和那位钟夫人一样,浑身散发着悲愤与不屈。

        第三声唱的便是:“夫妻对拜。”

        五隐被扶着转身,他们倒是没逼她跪下去,在这一场大戏里,她似乎只是个凑数的,勉强过得去便是了,唯有她对面的那个少年,已被人踢了第二脚,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身前。

        一时便有人大声道:“钟家小儿还不快快掀了新娘子的盖头来,这才算是礼成了。”

        钟小公子跪着不动,又被人粗暴地拉扯起来,推搡着叫他掀盖头。

        满屋子的人却只有那个人一直在说话,其余人像被人点了哑穴,一点声音都没有。

        这人恼了,恶声道:“还不热闹起来?今日可是钟小公子大喜的日子,一个个的都哭丧着脸做什么?”

        众人依旧不动,沉默地反抗着这场荒唐的喜事。

        五隐双眼被挡住,只听得鞭子凌空一响,不知打在了谁的身上,那位钟小公子一抖,立刻便抬了手,那人便哈哈笑起来,说:“这才听话。”

        钟却掌心一片鲜红,和满堂红色混在一处,显得融洽又怪异,那只鲜血淋淋的手抓住五隐红色的盖头,慢慢地将它掀起来。

        五隐便看到了这位钟家的小公子,长眉紧皱,好似天塌下来了而他却连抬手撑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五隐最先看到那蹙在一起的眉头,紧接着是他通红的双眼,于是便不再往下看了。

        这双眼睛盛放了太多的情绪,五隐看不懂,便一直看着。

        钟却轻声道:“抱歉。”

        抱歉?五隐愣了一下,想起来他应该是把她当做春让了。

        她和春让身形相似,避珠担心盖头吹飞什么的,给她用的凤冠上有一排金珠,挡住了她的脸。

        他没认出新娘换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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