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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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府落座在大渝皇宫外的玄武大街上,只是与喧闹繁华的玄武大街相比,丞相府更像一处世外桃源,朴素幽静,仿若被玄武大街遗忘。
这里原先乃是颜老将军颜取州在京城的府宅,颜家先祖乃是大渝开国皇帝亲封的镇北王,历来戍守西北边陲。
靖雍帝,也就是萧旭尧的皇祖父在位时,边关四王都有质子留在王城溧都,颜取州便是其中一个,直到先帝天抒帝继位,这才回了西北边陲。
后来,颜取州勾结外敌,这处宅子便被先帝收回,直到颜玉锵受封丞相,这处宅子又重新挂上了颜府的匾额。
宁安扣响了颜府的大门,对着开门的小厮道,“我家主子前来探望颜相,还请这位小哥行个方便,告诉闻伯,莫要声张。”说着,递了个令牌给小厮。
小厮上下打量了一眼宁安,见来人穿着得体,又礼数周全,便知道此人的主人绝非寻常之辈,回礼道,“还请大人稍后。”
不多时,闻伯亲自来迎接,“见过宁总管。”
宁安虽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但也监管着二十四衙门和内廷的六局二十四司,闻伯称呼他总管,倒也是情理之中。
“闻伯多礼,还请让我家主子先进去。”
闻伯赔笑,“是是是,贵人请。”转头对着方才的小厮道,“开门。”
轿撵步入庭院,这才停下来,颜玉锵虽是丞相,但向来与臣子皆是泛泛之交,丞相府自然常年闭门谢客,如今大渝的帝王出现在丞相府,一干人便诚惶诚恐。
七八小厮杂役恭敬的跪了一地,“老奴叩见陛下,陛下圣安。”
坐在轿撵中的萧旭尧喊了一声“平身”,便不再发话。
宁安常年伴君,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对着闻伯道,“陛下前来探望颜相,不愿张扬,还请闻伯管好这些人。”
“老奴明白。”说罢,闻伯便遣散了这些人。
“还请闻伯费心。”
“不敢,不敢,多谢宁总管提点。”
说罢,闻伯领着轿撵去了古竹院。
因是冬日,又刚下过雪,白雪覆旧瓦,枯竹倚乌墙,冬日的风吹过,带出莎莎声。青石板,乌木门,素琴轻响倚寒窗,倒也似乎真像颜玉锵的地方。也不知西北边陲的风沙是如何养出这么素雅清幽的人。
宁安推开房门,萧旭尧抱着颜玉锵走进去的瞬间,只有一个感觉,素净,比颜府的院子还要素净,让人感觉,这只是借住。
外间只有一张圆桌,几张椅子。
西侧是颜玉锵的小书房,倒是有些摆件,也不过是一张书桌,一个书架和一张琴桌,桌上放着一把的古琴。
素白的纱帘挡住了东侧的寝室,萧旭尧走了进去,也就是一张床榻,一架屏风,一个乌木妆台,一根白玉簪和几个木簪整齐的排列在妆台上。
读书人最重仪态,颜玉锵的房中有这么一个物件,倒也不慎奇怪。
“他平日,就这么几个人照顾吗?”
“回陛下,公子大多都亲力亲为,我们这些奴才,反而搭不上什么手。”
闻伯本名颜闻,本是颜取州的副将,因为西北边境的一次战役,左脚落下了些许不便,就被颜老将军召回府中,专门照顾颜玉锵,“公子”,也是他一直以来对颜玉锵的称呼。
“陛下,将公子给老奴吧。”闻伯想从萧旭尧怀中接过颜玉锵,却被萧旭尧躲开,双手尴尬的停在半空。
宁安见状,对着闻伯道,“闻伯,陛下不喜生人接近,这里有我照顾陛下和颜相,劳烦您先下去,替他们二位备些吃食,陆院判稍后就到。”
闻伯看了一眼颜玉锵,犹豫片刻,“那就劳烦宁总管了。”
“陛下,床已铺好,陛下可以将颜相放上去了。”
萧旭尧小心翼翼的将人放了上去,掖好被子,那样子,如同呵护精致易碎的琉璃。
宁安看着他眉宇间的忧戚并不比颜玉锵少,安慰道,“陛下,颜相只是过于疲惫,您不必忧心。”
“宁安,朕明知道清客体弱,却还是那样对他。”
宁安长叹一声,“陛下,一切尚未晚。”
颜玉锵就算昏迷在,但紧蹙的眉头和一张抖动的眼睫,出卖着他的疼痛,萧旭尧催促,“太医怎么还不来?”
“奴才这就去催。”
宁安离开了古竹院,内心十分诧异,颜相对陛下的在乎,绝非等闲,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能让颜相背叛陛下,投靠苏束楚?
宁安走后,萧旭尧看着颜玉锵,他脑中一直想着古竹院这三字,总觉得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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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喉中的血腥之气还是让颜玉锵忍不住轻咳,他抬眸,周身的明黄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自己最为熟悉的白,也就猜到自己此刻乃是在自己的古竹院。
“清客,你醒了。”
颜玉锵起身,却被萧旭尧按了回去,“别动,身子虚弱,就该养着。”
苍白的面上勾起淡淡浅笑,颜玉锵推开他的手,“陛下,礼不可废。”
说罢,下床跪在萧旭尧脚边,“臣参见陛下。”
温润疏离,比以往的颜玉锵更加温润疏离,萧旭尧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那不达眼底的笑。
这一刻,他好像觉得颜玉锵成了一座孤山,无论里外,皆是大雾,让人看得永远不真切。
萧旭尧知道是自己将他推开,也是自己将颜玉锵变成这个样子。
“清客,你可是在怪我?我知道错了。”萧旭尧扶起他,对着颜玉锵的眼睛,说着真切。
颜玉锵双眼低垂,淡淡的道,“陛下是君,君主有错,便是臣子之过。”
“清客,不是你的错。”
“臣谢陛下恩典。”颜玉锵叩首,又道,“臣恭送陛下。”
颜玉锵的冷漠刺激到了萧旭尧,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颜玉锵也会这么难哄,“朕有说过要走吗?”
“陛下既然不愿走,那臣去给安排客房。”颜玉锵起身往外离去。
“朕有说过让你走吗?”
颜玉锵一笑,躬着身子,“陛下需要臣做什么,臣谨遵圣谕。”
只剩君臣之礼,颜玉锵的恭谨让萧旭尧很是不爽,他拉起颜玉锵,与之鼻息相对,调戏道,“颜卿要侍奉君王,怎能如此娇弱?”
灼热的喘/息烫的颜玉锵颜玉锵难受,刚刚经历毒发与黥体的双重折磨,此刻颜玉锵本就虚弱不堪,不想和萧旭尧过多纠缠,“陛下若是为了嘲讽臣,那陛下的目的已经达到。”
无关紧要,不痛不痒,颜玉锵毫不在意的样子,让萧旭尧带些恼火,“嘲讽你?颜玉锵,这就难受了,朕是皇帝,朕无论对你如何,你也只能受着。”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颜玉锵突然笑的明艳,“但臣没那么容易死。”
这一笑,让萧旭尧觉得彻底失了真切,仿若春夜的风,在瞬间的暖情之后,却是又薄又冽。
“也对,颜卿怎么舍得死?毕竟颜卿的笑,可是价值万金,更遑论这副身子换的,可是万金难求的丞相之位。”
“陛下谬赞。”
萧旭尧如今只是喜怒无常,可颜玉锵一直是一只狐狸,时而恭谨,时而狡诈,真真假假,让人永远分不清,总是一不小心,就能踏入他的圈套。
宁安带着陆院判到时,在屋子外,便能听到室内有说话的动静。
“陛下,颜相,陆院判来了。”
“臣太医院院判陆方康见过陛下,见过颜相。”
被颜玉锵委实气的不轻,萧旭尧道,“陆方康,好好替丞相看看。”
“臣无碍,就不必劳烦陆院判了。”颜玉锵两指捏紧袖口,双眼微垂。
“颜卿,这么紧张作甚?”
“臣没有紧张。”颜玉锵抬头,看着萧旭尧的眼神,透出一丝勾人的乖纯。
只一瞬,萧旭尧便沦陷了。
“是吗?颜卿,你我相识数年,还能瞒过朕?”
颜玉锵冷冷的看了一眼所有人,透着笑,淡淡说道,“臣无碍。”
上挑的眼尾勾出一丝弧度,那是玉色下的仅有色彩,颜玉锵就是这样,坐在那,微微勾一下,就能让人上瘾。
萧旭尧吃了亏,防着他,可差点防不住,冷声道,“无碍那就让陆院判把脉。”
低下头,无人能看见颜玉锵眼中的慌乱,片刻后,颜玉锵沉沉的喘了口气,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坐在了正厅中的椅子上,盯着自己的手腕。
“陆院判,好生替颜相诊治,臣遵旨。”
陆方康的手搭上颜玉锵手腕的那一刻,,萧旭尧也盯着颜玉锵,在攸然的交接中,他似乎从颜玉锵眼中看到了惶恐,但却消失的那样快,快到萧旭尧以为是假象。
“颜相,给臣另一只手。”
望闻问切,陆方康谨慎,颜玉锵只能配合。毕竟,有病无病,听郎中哥的,此时不配合,岂非更惹人怀疑。
三指在两手的经脉间轮番了几次,最后开口道,“经脉如此羸弱,敢问颜相,最近几时安寝?”
颜玉锵看了一眼萧旭尧,道,“约寅时正中。”
“大人最近可有外伤?”
颜玉锵点了点头。
“可受了风寒?”
“是。”
陆方康捋着胡子,又道,“那冒昧问颜相一句,敢问大人,房事多久一次?”
病不讳医,但陆方康的问话,却是让颜玉锵忍不住轻咳起来,苍白的面容上也不知究竟为何染了红晕。
“咳咳咳”萧旭尧也被陆方康的问话呛到了,打断他的话语,“颜相如何?”
“回陛下,丞相大人无碍,只是自幼体弱,如今又夜不安寝,过于操劳,这才导致气血两亏,又因五脏郁结,邪风侵体,这才骤然昏迷吐血。”
听着陆方康这么说,颜玉锵悬着的心略微放下,同样放下的,还有内心泛起的波澜,太医院之首都诊断不出他的身子怀有异常,可见这毒之罕见诡异,怨不得当初镇乌王下毒,丝毫没有顾忌,也是,气血两亏,怎么也不像中毒。
昨夜是他第三次毒发,之前镇乌王每半年一次,给他解药,如今已经有一年未服药,镇乌王告诫过他,此毒毒发七次,便是他殒命之时,颜玉锵算了算,自己最多还有半年的时间,若半年找不着解药,就等着给自己收尸吧。
萧旭尧一直盯着颜玉锵,这样淡薄的人,听到陆方康如此露/骨的话,本应是羞赧,可眼下颜玉锵侧脸流出来的神情,似乎是失落却又无可奈何的心安。
盯着颜玉锵的眼睛,萧旭尧问,“陆院判,颜相的身子如何?”
“回陛下,少些操劳,多休养便好,臣再开几幅药,辅以药膳替颜相好生调养。”
“他当真无碍?”
“陛下,颜相的脉搏的确虚弱,但也并非无药可医。”
“需要什么药,都挑最好的,毕竟颜卿身体娇弱,得细细照顾。”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萧旭尧也不愿陆方康在这久留,“宁安,送陆院判回太医院。”
宁安得了圣谕,又是自幼跟在萧旭尧身边的太监,还嫩不知道萧旭尧的意思,向二人跪安后,“院判大人,请。”
“宁总管,请。”
除了颜玉锵的古竹院,宁安道,“院判久在深宫,自然深谙深宫之道,那就该明白,陛下亲临,必是对颜相多加挂念,只是颜相乃是读书人,最重脸面,那院判,昭仁宫那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不用咱家提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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