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过年（下）

　　苏离心道，要是告诉他们，这电脑是自己买的，还不得吓死？

　　自己的这位三姑，就是喜欢攀比，尤其是和不如自己的人相比。

　　像她就从来不会和苏宏业比工作，即便是苏宏业下了岗，她也没提起过。

　　因为苏婷婷很聪明，知道自己的这个大哥，还“有用”。

　　侄子就不同了，打击一下，不痛不痒。

　　魏哲闷闷不乐，他在学校的时候，听说过电脑这种新鲜事物，后来去到班级里一名有钱同学的家中，看到游戏的画面，惊为天人，回家之后哭着喊着，要让苏婷婷给他也买一台电脑，可是遭到了严厉的批评。

　　苏婷婷也不是不满足他，可看到了价格以后，就只能打消念头。

　　这个价格，根本不是平民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如果是空调、电视这种东西，他们咬咬牙，也能办到，但是电脑，实在是望尘莫及。

　　所以，当魏哲开始鼓捣苏离的电脑的时候，苏婷婷的内心中，甚至有一丝期待。

　　如果大家都一样，那就更好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三姑受了打击，有点忿忿不平，想要在另一方面找回场子，却发现找不到什么地方，磨了一下牙，问道，“哥，之前听说你下岗了，现在去了深市？”

　　“嗯，深市那边，挺不错，比煊城好多了。”

　　苏宏业点点头，没计较先前的那些事情。

　　赵丽茹这时候插了一句，“工资高了挺多，我和你哥现在，赚的比以前多了好几倍。”

　　听到这话，苏婷婷就像炸了毛一样，瞬间坐立不安。

　　苏离眯了一下眼睛，这表现的也太夸张了吧？

　　结果，没待多长时间，苏婷婷就拽着一家人，准备告辞。

　　苏宏业没挽留，自然就看着苏婷婷有些气急败坏地往出走，就差摔门而去了。

　　赵菀一直待在屋子里面没出来，她是赵丽茹这边的亲戚，和苏婷婷有过几面之缘，但也比较陌生，刚才听到对话，也十分生气。

　　苏离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一位心理素质这么差，三言两语就被挤兑走了。

　　根据苏离的记忆，在他年轻的时候，苏婷婷一家和他们家还是有来往的，可自从魏巍去世以后，来往就少了些，多的是借钱一类的事情。

　　当时苏离他们家已经十分贫困，可苏宏业仍旧接济了他们，为此，赵丽茹没少和他吵架。

　　只是，因为赵丽茹也时常给赵彬仨瓜俩枣，所以，双方都没什么立场。

　　再后来，苏离就很少回家，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了。

　　“老苏，你这妹妹。”赵丽茹咳嗽了一声，倒也不好多说太多，因为她那个弟弟，也很不成器。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苏宏业面色也不好看，原本是一个团圆的日子，竟然搞成了这个样子。

　　苏宏业也有几个兄弟姐妹，只有苏婷婷家在煊城，其余的几位，都在凌城。

　　之前过年，在苏离小的时候，苏婷婷有时候会过来一起过年。

　　带着孩子来，还是头一回。

　　结果，虎头蛇尾，灰溜溜地回去了。

　　苏离很无奈，如果能少点攀比心理，该多好。

　　赵菀气鼓鼓的出了屋，也不说话，瞪了苏离一眼。

　　“什么毛病？”苏离感觉莫名其妙，伸手去拉冰箱门，“你要是热疯了，可以吃根雪糕降降温。”

　　“刚才听得很生气，你怎么不告诉他们，电脑是你买的啊？”

　　赵菀有些为苏离鸣不平。

　　苏离拉开冰箱门，抽出一根冰棍扔给她，“告诉了能怎么样？没有意义，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压别人一头，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真实的收益。”

　　赵菀努了一下鼻子，狠狠咬了一口冰棍。

　　“嘶——好凉！”

　　苏离扭过头去，不看她，“妈，是不是这时候应该去放鞭了？”

　　“下午吧，现在时间刚刚中午啊。”

　　赵丽茹重新戴上围裙，“等会，吃完饭再去吧。”

　　她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响。

　　“得，我也去凑凑热闹吧。”苏离瞥了一眼赵菀，还在和冰棍较劲呢。

　　“你去不去？”

　　穿好衣服以后，苏离还特意戴了个墨镜装酷。

　　赵菀轻哼一声，表示不想动。

　　苏离一耸肩，自己拿着两挂鞭往出走。

　　老爸是知识分子，不喜欢玩这些东西，苏离自己就不一样了，从小就对鞭炮情有独钟。

　　什么挂鞭，二踢脚，都快放滥了。

　　后来他虽然很少回家，但是过年在出租屋，也要放上一些鞭炮，直到出台政策，不允许放鞭。

　　算起来，他真正不放鞭炮的日子，也有个五六年了。

　　苏离刚下楼，外面零星的鞭炮声突然开始猛烈起来。

　　“呦，谁家这么有雅兴，这得有几万响了吧。”

　　他往不远处烟雾弥漫那边看过去，爆炸仍然在继续，红纸不停飞上飞下，很是壮观。

　　眯了一下眼睛，很眼熟。

　　穿着军绿色大衣，是顾心远。

　　这小子还兴致勃勃地准备点燃，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苏离。

　　“顾心远！买了几挂鞭啊！”

　　由于声音太大，苏离也不得不喊叫起来。

　　顾心远转过头，看见是苏离，嘴角一咧，“你也来放鞭炮？不错，这个牌子质量好。”

　　他伸出手来，把苏离拿这的鞭炮扯到手里，“一起来？”

　　“好啊。”

　　苏离见顾心远这么有雅致，不好扫了他的兴，反正放鞭炮这个东西，能听个响，看个场面，也就行了。

　　至于是不是自己亲手点燃的，倒没那么重要。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响，苏离的眼前，也浮现出红灰色的云雾。

　　久久不散。

　　“苏离，就算是假期，也难得见你出来啊。”

　　鞭炮声停息以后，顾心远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盘问似的，对苏离说道。

　　“太忙了，实在抽不出空来。”

　　“我买了一台‘土星’，本来想让你羡慕一把，可看起来，是做不到了。”

　　顾心远的心绪，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他感觉，苏离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

　　明明就在眼前，却好像再也抓不住似的，眼前的苏离，仿佛朦朦胧胧，让人搞不明白。

　　“顾心远，你很努力了，但你的目标，不应该是我，而是你自己。”

　　苏离知道，顾心远前世的结局。

　　所以，他在竭力避免，眼前这位好友，走向那么一条道路。

　　或许，只要不创建远方集团，就不会出现惨剧。

　　现在顾心远成绩优异，将来的路，一定与前世不相同，命运的分支，也会展开。

　　“我听不懂。”顾心远只感觉，苏离在打哑谜。

　　“你现在，是不是背着大家伙，在做什么事业？”顾心远吸了一下鼻子，苏离一直神神秘秘，虽然他已经知道，苏离写了一本叫做《武破苍穹》的小说，可现在看起来，还有其他的事情。

　　“就是先前和你们玩的三国杀，之前也说过，等联系到画手，就准备运营。现在人已经联系到，就等着出稿，然后注册版权，销售之类的事情了。”

　　“你现在的经费，恐怕不够吧。”顾心远一下就发现了盲点。

　　苏离顿了一下，看着他的眼睛，“我已经找到合作的人了。”

　　“是谁？”

　　“叶芷依。”

　　听到这个名字，顾心远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仰起头，轻轻说道，“是么？看起来，你们很搭呢。”

　　“工作关系，朋友关系。”苏离发现了这小子的心思，“你想太多了。”

　　“她是不假辞色的人，至少现在，认可了你。”

　　顾心远苦笑一声，“为什么那些优秀的女生，都开始绕着你运转了？苏离，自从那一天开始，你就变得不同了，很多人察觉不到，但是我能够发现。”

　　“给我一个理由。”

　　“人总是会变的，你也在变。”苏离岔开话题，他知道顾心远说的“那一天”，就是自己重生回来，趴在桌子上的那一天。

　　“这不一样。”顾心远感觉出来，苏离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情。

　　这是一个萦绕在顾心远心中的谜团，他觉得，苏离就像跌落悬崖的小说主角，得到神功，一下武功大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可现实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奇遇？

　　苏离更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重活了一次。

　　所以，这个问题，注定没有答案。

　　两个人在冷风中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都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帮我和叶芷依说一声，就说我想见她。”

　　“她可能没有时间，需要写一篇稿子，加上高三的压力，你也知道。”

　　“很重要，而且，只有你能立刻联系到她。”

　　顾心远的声音低沉。

　　“好，过年以后，我帮你约她。”苏离答应了下来。

　　“谢谢了。”

　　…………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不长，家里面也还都有事情，没在底下多停留，各自回家。

　　苏离心里面想着这件事，他怕忘了，决定立刻打给叶芷依。

　　这时候，虽然父母他们都好奇地看着苏离，可这个电话，就算硬着头皮，也要打过去。

　　叶芷依有一款手机，所以，接听很方便。

　　“嘟嘟”了几声，叶芷依接了电话。

　　“新年快乐，叶芷依。”苏离先拜年。

　　“新年快乐。”叶芷依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可是大忙人，说吧，又有什么新情况？”

　　“顾心远想见你。”苏离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都是聪明人，没必要绕圈子。

　　“他？”叶芷依很意外，顾心远她匆匆见过一次，之后这个人就再也没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现在听到苏离提起，有些诧异。

　　“上次见面以后，顾心远受了刺激，现在已经是班级前几名了。”

　　苏离故意把顾心远往好了吹。

　　“那真是个，好消息。”似乎叶芷依，此刻也大脑宕机，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苏离打断了她，“同不同意见面，他可是鼓足了勇气问我的。”

　　“咱们可是合伙人，这么重要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我能不听么？恭敬不如从命呗。反正，我还是要到煊城一趟，见一见那个沈非的，不是么？顺道见一个顾心远，也不是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苏离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那就行，到时候联系。”

　　“苏离，你别瞎操心了，专注自己的事情要紧。”

　　叶芷依提醒道，“现在时间紧迫，我目前没有工夫帮你去管这些事情，如果做不成，可以晚一年，也没关系。”

　　“不行，必须立刻行动。”苏离斩钉截铁道，“我们在与时间赛跑，绝对不能大意。”

　　“你悠着点。”

　　“共同努力。”

　　这句话说完，苏离就听到电话机里的“嘟嘟”声，叶芷依已经切断了电话。

　　“这家伙，也挺有个性啊。”苏离撇了一下嘴，将电话摆好。

　　“谁啊？”赵菀挤眉弄眼地过来了，“肯定是个女同学，对不对？”

　　“女同学怎么了？提前拜个年而已。”

　　苏离扯起谎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赵菀，你帮我妈包个饺子，行不行？”

　　“我给你包个雪糕馅的饺子，专门给你蒸一屉。”

　　赵菀洋洋得意，像是抓住了苏离的把柄。

　　“别闹了，我要去帮我妈打打下手了，你把电视打开，先看着。”

　　苏离有时候也很佩服赵菀的奇思妙想，不知道是从哪来的灵感。

　　赵菀蹦跶了一下，打开电视了。

　　电视的分辨率很低，虽然能看见彩色的人影，可也就那么回事。

　　苏离不愿意看电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习惯了后世的液晶屏，回到过去，实在是难以接受马赛克一般的人像。

　　电视虽然连了有线，却没几个台，再加上过年，基本上各个地方台都处于瘫痪状态，为春晚让路。

　　赵菀翻了翻，感觉无聊。

　　苏宏业这时候，看了一眼窗户。

　　白色的絮状物，飘荡在空气当中。

　　不是一朵一朵的雪花，而是几乎成团，揉搓在一起。

　　“下雪了。”这一位高级技工，轻声自语了一句。

　　赵菀也扑到另一扇窗前，对着窗户，呼出一口哈气，然后用手在上面划拉几道，成为一个小猪的图案。

　　“瑞雪兆丰年。”苏宏业转过头，看着家人，心中低语。

　　“这是一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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