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片刻之后，萧衍来到了宣政殿。

        皇帝向萧衍简单地概括了一下刚才的事情，询问他的意见。

        萧衍了解情况后，先是假装出乎意料地惊愕了一下，随后便立刻跪下领命：“父皇与诸位大人如此信任儿臣，儿臣感激不尽，定不负众望。”

        之后皇帝简单地叮嘱了萧衍一些事情，随后就结束了这一天的早朝。

        下朝之后，萧衍便如往常一般回到了坤宁宫，只是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屏退了一众宫女，叫来了自己的贴身侍卫：“这次庄河做得很好，让人把他的弟弟给放了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

        萧衍口中的庄河，正是这次羞辱齐国皇室的那个人。

        天下人都以为他只不过是想要哗众取宠，借皇室之名让自己出名一回，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这么做完全是被逼无奈，因为萧衍在不久之前劫持了他的亲弟弟。

        为了救出弟弟，庄河这才依萧衍的命令，干了这种败坏自己名声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春闱的日子，因为担心皇子参与科举会引发考生的骚乱，所以萧衍并没有以真实身份参加科举，而是继续借用了之前在上元节胡诌的丞相之子的名号。

        在正式考试开始之前，萧衍便已经提前三日来到了考试地点，和众考生一同备考。

        期间有许多考生来找他攀谈，他都选择了敷衍过去，毕竟那些考生都是为了巴结江丞相而来，他作为一个冒牌庶子，当然不能用这个身份过多结交权贵之子，且不说会给江丞相带来多大的麻烦，如果事情传到皇帝耳中，皇帝恐怕也会起疑心。

        但唯独有一个人例外。

        那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显然家中条件非常恶劣，但却谈吐不凡，待人谦逊有礼。

        萧衍一眼就看中了他，像他这样毫无家世背景而又富有才华的人，正是萧衍所需要的。

        “这位兄台请留步。”在一天晚膳结束后，萧衍出言叫住了那个穷酸书生。

        穷酸书生闻言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萧衍，不禁有些讶异。

        虽然考场是读书的地方，不应过度在意外表，但毕竟能有资格参与会试的多权贵子弟，萧衍出尘的容颜也就很快在众考生中传开了，穷酸书生突然被这样一个大家口中最漂亮的男子叫住，难免会有些意外：“兄台何事？”

        “在下江衍，见兄台谈吐不凡，不知能否有幸与兄台结识？”

        被萧衍这么一夸赞，穷酸书生有些受宠若惊，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打满补丁的破旧衣裳，又看了看气质出尘，衣着华贵的萧衍，不禁有些自卑，便回绝道：“鄙人不过一介寒门弟子，不敢高攀贵兄。”

        “兄台过谦，这里是考场，不是官场，看重的是才学而非家世，兄台不必如此谨言慎行。”

        听萧衍这么说，他便也不好再过多扭捏，便大大方方地说道：“在下林旭若，往后还请江兄多多指教。”

        结识林旭若后，萧衍便时不时地和他聊上几句，等到正式考试前夕，两人已然有了不错的交情。

        考试开始前，按例要进行搜身，然而到了萧衍的时候，负责搜身的官员却略显出了一些犹豫。

        考生们不知道，但这些官员心中都清楚得很，这位可是宫里的三皇子殿下，谁有这个胆子搜他的身？

        和萧衍同行的林旭若察觉出了一丝异样，便询问搜身的官员：“敢问大人，可是江兄身上有何不妥之物？”

        “并无不妥。”见林旭若与萧衍同行，官员下意识地认为林旭若应该也是什么大人物，连忙诚惶诚恐地回道。

        “既是如此，大人便尽快搜身让我们进去吧，否则若是误了时辰谁都担不起责任。”林旭若说。

        官员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萧衍的表情，见萧衍似乎并没有动怒的样子，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搜身，但却也没敢让他脱衣服，只是敷衍地稍微看了看。

        后面的考生们见官员这般偏袒，不由得将目光都投了过来，好奇萧衍究竟是个什么人物，竟能让官员这般明目张胆地包庇。

        见情况逐渐不对劲了起来，萧衍在心中暗骂了一生这个官员真是个蠢货，但表面上仍旧维持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说：“衣服都没脱，怎么能算搜身完毕？大人未免太草率了些。”

        说罢便主动将衣服脱了下来，只余一件中衣，算是正式地走完了流程，然后才和林旭若一同进了考场。

        其余的考生见萧衍主动受检，便也渐渐停止了对他恶意的揣测，像是无事发生一般继续着正常的程序。

        进入考场后，按照惯例考生便不得再互相交流，林旭若只好压住心中的疑惑，老老实实地完成了三天的考试。

        三天之后，众考生才终于从臭气熏天的考场中被放了出来，开始等待着今年会试的结果。

        林旭若出考场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找萧衍问问搜身时的事情：“江兄，前些天我有一事不解，一直想要找你问清楚。”

        萧衍猜到他想要问什么，便直接回答道：“等到皇榜放出来之后，我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在此之前还请旭若原谅我有所隐瞒。”

        萧衍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旭若也不好再过多追问，便把这件事情暂时抛到脑后了。

        半月之后，终于到了放榜的日子，众考生都万分紧张地前去皇榜前查看是否有自己的名字，林旭若和萧衍当然也不例外。

        此时正是初春，按理来说温度是最为舒适的，然而在前往皇榜的路上，林旭若却是紧张得浑身冒汗。

        毕竟对他而言，这是他第一次参加会试，而且在所有参与会试的考生中，只有他和萧衍是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其余的大多为已经及冠的成年男子，背负着父母期望的他，很难没有情绪波动。

        而萧衍则向来对自己的才华非常自信，当然不会像林旭若这么紧张，他拍了拍林旭若的肩，微笑着安慰他：“旭若不必如此紧张，一场考试罢了。”

        林旭若闻言苦笑了一下：“江兄是权贵之子，即便落第家中也还有官位可以继承，我一介穷苦书生，若是不能一举中第，怕是只能回乡种田了。”

        萧衍摇了摇头：“这些天里旭若的才学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若是旭若没有中第，怕是这天下学子都要心寒了。”

        听了萧衍这般真诚的夸赞，林旭若心中有了一丝安慰：“但愿如此。”

        两人说着一起踏过湿漉漉的地面，此时正值春季，春雨绵绵，路上颇有些湿滑，时不时有几个过于激动的学子不小心滑倒，惹得一旁的同伴不禁大笑。

        在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林旭若和萧衍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之中。

        原本林旭若以为估计要找很久才能找到自己的名字，结果就在第一排，他就看见了两个金光闪闪的名字。

        江衍，林旭若。

        “江衍”二字就在第一排第一个，林旭若则紧随其后，居于第一排第二个。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林旭若一时激动无比，他一把抓住一旁萧衍的手腕，拉着他走出人群，到了一个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欣喜若狂地对萧衍说：“中了！中了！江兄，我真的中了！”

        萧衍看着林旭若这兴奋地模样，不由得也被他带动了情绪，心情顿时大好：“我就知道旭若一定可以。”

        但林旭若向来沉稳，他狂笑了一会儿稍微发泄了一下，便很快恢复了平静，又忧心忡忡地说道：“放榜后五日就是殿试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起来了？”

        “嗯，的确应当如此，不过这才刚刚得知喜讯不久，若是不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怎么行？”

        林旭若第一反应觉得萧衍说的有道理，可是当他摸了摸自己干瘪的钱袋，不禁面露羞愧之色：“我囊中羞涩，恐怕……”

        萧衍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无妨，由我来出这饭钱便是，你可不能推脱，就当是这些天你对我不吝赐教，我给你交的学费。”

        “江兄又自谦了，我的才华分明在你之下，何来我不吝赐教一说？”听萧衍这般打趣，林旭若也又一次笑了起来。

        “若是旭若实在不好意思，往后做了官再还给我便是，今日难得这么有兴致，必须得庆祝一番。”

        萧衍仍旧不依不饶，林旭若看在两人交情颇深的份上，便也当真不再推脱，只是口中一直不停地强调着以后一定会还。

        当晚两人便一起去了京都里最好的客栈，吃了许多山珍海味，这让林旭若不得不再一次惊叹于萧衍的财力，心想不愧是百官之首的儿子，果然不缺钱。

        当然，他不会想到的是，江丞相向来清廉，家中清贫得很，他面前这个所谓的江二公子花的钱都是皇帝的钱。

        晚饭结束后，二人便准备一起回到借住的客栈，然而走到半路上，天上却突然飘过来了几片黑压压的乌云，不一会儿，一阵暴雨便洒了下来。

        二人连忙打起伞，加快脚步向客栈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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