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祸不单行

盛守业也挤过来，一脸惊异的说：“外国人？外国人要买画？就是你上次去省城遇见的外国人？”

        盛画一目十行，看完拿着信傻子一样蹬腿拍手。

        魏展从她手里把信抽过去，“还真是，信上说要五十副《古城墙》，年前送到省城，主要客户是海外华人。”

        二叔、二婶暂停了打短工，盛守业带着他们制作。

        不过因为二叔和二婶技术有限，也只能做些基础的刮麦秆、剪切、熨烫等活儿，染色主要还是盛守业，最后的粘贴则基本由盛画完成。

        为了节省时间，盛画跟魏展商量：“我雇你当司机怎么样？中午也把我送回来。”

        没几天，办公室里秦兰兰就开始借题发挥了，“盛老师，你作业批改完了吗？下班倒是下的及时，能不能对学生负责任一点？”

        盛画指指桌子上的一摞作业本，“不可以去看看，我不但批改完了，我还他们的错误指出来了呢。”

        后来盛绢给盛画说：“姐啊，现在学校老师说，你跟魏老师处对象呢，这不是毁坏你名誉吗？”

        盛画一甩头发，“随便毁！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和魏老师处对象很丢人吗？”

        盛绢惊喜尖叫：“你俩不会真在处对象吧？”

        盛画白她一眼，“想哪儿去了？我俩是拜把子兄弟，或者说叫拜把子姐妹。”

        盛绢立马像泄气的皮球，缩成一团，“哎，不是处对象啊，那面瘫岂不是还得盯着你？”

        盛画用卷子裹个纸筒，在她盛绢上一敲，“赶紧的做你卷子去，眼看就要中考了，少操心我的事儿，绢子。”

        忙活了一个月，盛画瘦了，脸明显小了一圈儿。

        中午回家路上，坐上车，靠在椅背上就能直接睡着。

        那天下午下了冬天第一场小雪，他们在校门口遇见了秦兰兰。

        “魏老师，魏老师，能不能让我搭个车？这路太滑，天太冷了。”秦兰兰伸手拦住车，可怜兮兮的对魏展说。

        秦兰兰拉副驾驶的门，魏展往后看看，“你可以跟盛老师坐一起。”

        秦兰兰上车，盛画仅仅给她说了句“回家啊”，就又开始闭眼打盹。

        秦兰兰贴心的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吧你呐，我正好跟魏展好好说说话。

        “魏老师，你以后还打算回省里吗？还是打算留在我们这儿为教育事业添砖加瓦？”秦兰兰娇滴滴的问。

        “看情况，走一步算一步。”

        “也是，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回省里更合适，毕竟你来我们这是大材小用，我都替你可惜，要是有可能，我也想去省里发展。”

        魏展不接话，专心开车。

        “魏老师……”秦兰兰刚开口，魏展“嘘”一声，“别打扰了她休息。”

        秦兰兰脸上一下结了霜。

        盛画似乎在做梦，嘟囔一句“这颜色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调色师……”

        秦兰兰听不懂，魏展却几不可见的笑了笑。

        “哎，我家到了，就在这儿停吧。”

        秦兰兰背起包下车，因为猛地起身，盛画脑袋差点磕在玻璃上。

        “小心点啊，盛老师。”秦兰兰回头给盛画说，却见盛画指着外面，“哎哎哎……”

        秦兰兰背上就挨了一鸡毛掸子，“你爹还在学校等你，你倒自己先回来了，都不知道跟你爹说一声？！”

        “奶奶，你干什么？这么点事儿又动手。”秦兰兰一手护头，怒气冲冲，但因为又同事在跟前，又不得不克制。

        老太太跟秦校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过一个面目庄严，一个凶神恶煞。

        老太太追着秦兰兰高声叫喊：“打你咋啦？你妈能打你爹，我不能管教你？”

        “你真是老糊涂了！”秦兰兰一跺脚，扭头捂着脸跑进了家里。

        老太太举着着鸡毛掸子，跟在后面乱挥，“反了天了，媳妇不听男人的，龟孙不听祖宗的。”

        “走哇，杵在这儿不觉得尴尬吗？”盛画见魏展不动，在他座椅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你不是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儿？”

        “有味儿是有味儿，谢幕了就得离场。”盛画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笑嘻嘻说，“过日子确实需要乐子，这会儿我脑子清醒多了。”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盛老师还有信心占领宝座吗？”魏展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

        “我觉得我们班小孩都特别聪慧，一教就会，一点就透，遇见这样一群学生，想没信心都不行。你呢，魏老师，你那些学生怎么样？”

        “我那些学生，”魏展停顿了一会儿，说，“小地方毕竟眼界有限，学生们基础相对都比较弱。”

        盛画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还是没忍住有点不悦，说：“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和你有一样的条件，但他们也渴望能从小地方走到大地方去。”

        “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走到了大地方，为什么要回来？”魏展小心的转弯，问盛画，“家乡教育这理由你不觉得过于苍白吗？”

        “你明知道小地方眼界有限，过来做什么？”

        空气里忽然弥漫出了火药味儿，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车快到家门口，魏展才幽幽的说：“我来第一天你不是已经猜到了？躲情债的。”

        “我回来就是来看你怎么躲情债的，因为我爱看戏，看戏使我头脑清醒，看戏让我津津有味儿。”盛画也极快的接口说。

        又是几秒钟沉默，奶奶家的大铁门出现在眼前，魏展回头，俩人对视一眼，忽然“噗嗤”笑了。

        “斗嘴也让我头脑清醒，我今儿晚上能沾两副《古城墙》！”

        这五十副《古城墙》采用的流水作业，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粘贴一只飘到空中的风筝。

        想起来这只风筝，盛画又忍不住犯愁：风筝的颜色已经调整了八次，形状修剪了五六回，单独看着挺好，放进画面中，却总是不能融入，突兀，不自然。

        二叔和二婶说：“看起来这样就挺好了，要不就别折腾了，就这样交工吧，没剩几天时间了。”

        盛画不同意，这是咱们接的第一个单子，一定要精益求精。

        可是，无论颜色、形状怎么调换，它就是无法完美融合进去。

        随便扒拉了几口饭，盛画就扎进小屋里去了。

        风筝这样摆，那样摆，怎么着都是别扭，气得她桌子上一趴，趴着趴着，竟然睡着了。

        醒了一看，身上披了条被子，盛画笑出声：“奶奶可真是，也不说叫醒我，给披个被子。”

        再一看桌子上，两本书夹着个小纸片：把风筝缩小百分之三十试试。另，晚上请不要房门大开。

        盛画终究是累倒了。连夜新做了十只小风筝，又满怀希望放进画面里。

        “perfect！”

        盛画真想立刻去把魏展薅起来，让他看看风筝已经成了画龙点睛之笔，不但不再突兀别扭，反而让整个画面瞬间有了灵动之感，简直是天衣无缝，完美无缺。

        她“哗啦”拉开门，风立刻夹着雪花冲了进来，院子里万籁俱寂，回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四点半。

        盛画只好悻悻回屋去，又忍不住有对着那几幅画看啊看，越看越满意，直到察觉屋里越来越冷，才发现那煤炉子已经灭了。

        实在太冷，冷得手都不听使唤了，这才钻进被窝里。

        明天星期天，跟爷爷、二叔、二婶赶赶工，就能收尾了。

        早上雪停了，盛守业拿着铁锹、扫帚在院子里扫雪。

        宋三妮煮了热乎乎的玉米面粥，炒了醋溜大白菜，还专门做了一个大葱耗辣椒，篦子上馏了几个大白馍。

        但是左等右等，既不见魏展来吃饭，也不见盛画有动静。

        魏展煤气中毒了，盛画发烧了。

        魏展是昨晚上在煤炉子里加了一块湿哒哒的煤球，门窗管严，窗帘拉上，密不透风。

        盛画是这么多天以来熬夜加班，昨晚上又冷风吹到，早上醒了头晕嗓子疼，冷得没法儿起床。

        宋三妮喊盛画，盛守业喊魏展。

        盛画挣扎了半天终于下床开了门，宋三妮见她脸上通红，再一摸头，急得跺脚：“我的老天爷，一个发烧，一个中煤毒，这可咋办？”

        出来开门已经让盛画头晕目眩，踉踉跄跄又躺了回去。

        这会儿听“中煤毒”，晕头晕头问了一句：“谁中煤毒？”

        魏展煤气中毒了，盛画吓得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不会没命了吧？

        宋三妮把她按下去，着急的说：“别再晾着了，我的祖宗，你看热得火炭一样。”

        “没熏坏他吧？没事儿吧？奶奶。”盛画继续抓着宋三妮的手问。

        “没事儿，你爷见喊着没动静，把窗户给他捅开了，透透气，一喊就醒了，发现得早，这会儿就是有点头晕、头疼。”

        盛画这才躺下，如释重负一样：“那就好，可别让这调色师出岔子了，咱这画还得让他给把关。”

        “得啦，别操心那什么破画了，都是你爷爷弄得这些东西把你累的。”宋三妮给盛画掖好被子，一边嘟囔一边出去了，“我得给画儿煮点红糖姜水去，嗯，还得给魏展弄个热水袋。”

        一上午，盛画都似睡非睡，一会儿觉得房梁上有人打架，一会儿觉得像坐在火堆旁边。

        小屋里静悄悄，二叔、二婶和爷爷都屏声敛气的干活，唯恐把盛画吵醒。

        只有宋三妮，一会儿蹑手蹑脚来摸摸盛画的头，一会儿又去魏展那屋问问，还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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