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暗涌（1）

录制当天，节目组驱车而来。边伯贤和万俟舒带上收拾好的行李，便上了车。

        车子从繁华的首尔都市，慢慢驶向宁静的郊区。约莫过了两个小时，在穿过一片花海之后，一座朴素雅致的农家小院便出现在视野里。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住的地方吗？”万俟舒指着窗外，兴奋道。

        “是呢，”边伯贤顺着万俟舒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已经有节目组的车停在了那里，想来他们应该不是第一个到这里的，“有人比我们先来了。”

        下了车，万俟舒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边伯贤拉着行李箱，不紧不慢地跟着。

        小院的门没锁，二人径直推开走了进来。进来的时候，便被一阵饭香勾起了馋虫。

        万俟舒循着饭香走去，一边走一边惊叹：“好香好香，是谁在做饭呀？”

        听见了外面的响动，正在做饭的玄彬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去，招呼道：“是我们，快进来吧，刚好要吃饭了。”

        万俟舒对什么都客气，唯独对吃的不客气。一听到主人的允准，立马加快了步伐，跑去找了玄彬和孙艺珍夫妇。

        边伯贤走在后面，对自家夫人的表现属实无奈，跟玄彬对视相笑之后，便道：“那我先去放行李，待会再来哥这里。”

        “没问题。”

        走进屋子，万俟舒便感到十分暖和。麻利地换上棉拖鞋，脱下外套，一边扎着头发，一边走到了客厅。

        “我刚刚就听见你的声音，快来我身边坐下。”孙艺珍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捧着一碗热汤，温柔地朝万俟舒招招手。

        彼时的她正怀孕四个月，周身都沐浴着母性的光辉，格外温柔。

        万俟舒乖巧地在孙艺珍身边落座，十分好奇地看着她微微拢起的小腹，问道：“好神奇呀，宝宝现在是不是已经长出手脚了呀？”

        孙艺珍浅笑，轻轻抚着小腹，柔声道：“哪有那么快，现在他只是长出眼睛、耳朵和鼻子而已。”

        万俟舒轻轻“哇”了一下，眉眼灵动，“那等他长出手脚，姐姐的肚子会不会被撑的很大呀？”

        孙艺珍点点头，“是呀，所以到孕晚期，很多妈妈都会腰痛，因为身上负重过大了。”

        “啊，那好辛苦啊，”万俟舒的小脸有些垮下去，颇为心疼：“姐姐以后也会变成那样吗？”

        窗外有阵阵鸟鸣，风吹过带来花香弥散，暖融的阳光里，孙艺珍低头轻笑，拉过万俟舒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当妈妈总是很辛苦的，但是每次当我这样轻轻抚摸宝宝的时候，我就感觉一切都没问题。”

        “不管过程怎样艰难，他都是我人生里最美的那道彩虹。”

        四个月的胎儿还没有胎动，但万俟舒依旧能清晰地感知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紧跟着母亲的心跳频率，有力而有规律。

        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知新生命，万俟舒莫名有些感动，安静地感受手下传来的心跳，大气都不敢出。于是当边伯贤从身后走来的时候，自然也是不知。

        “伯贤来了呢，”孙艺珍笑着出声，看向边伯贤：“泫雅晓钟他们下午才来是吗？”

        边伯贤在万俟舒身边坐下，回答道：“是的，因为晓钟的拍摄工作原因，会比较晚来。”说罢他看向万俟舒，发现她扎起的头发略显毛躁，便伸手替她解下发圈，重新拨顺头发绑好。

        孙艺珍看着眼前恩爱的小两口，眼神和蔼：“之前没听伯贤说过恋爱的事，说起来你们恋爱了多久呀？”

        万俟舒闻言一愣，习惯性地转头看向边伯贤，无辜地眨了眨眼。

        边伯贤很自然地笑了笑，捏了捏万俟舒的脸蛋，说道：“我们并没有恋爱很久，觉得时机差不多就结婚了。”

        “那你们彼此最喜欢对方什么呢？”

        “全部。”

        “脸。”

        短暂的沉默过后，万俟舒立马找补道：“脸……只是一小部分，还有很多。”

        只是，边伯贤的眼刀已经向她飞了无数次。

        孙艺珍对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回答感到十分奇怪，笑着叹了一口气，眼神落到二人的婚戒上，“这个戒指的样式很独特，伯贤肯定花了很大的心思去设计戒指吧。”

        “嗯，不过相较于对戒指的用心，我还是更在意对我夫人的用心，她才是最重要的。”边伯贤沉声道。

        万俟舒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十分受用这种话。于是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了一句回应的话：

        “所以下一次可以别让梦龙和我抢鸡腿吗？”

        梦龙：栓q~结一下出场费。

        下午的时光，万俟舒和边伯贤忙着收拾新家，一直到夜色沉沉才收拾好。简单地吃了个晚饭，二人便互相挽着，漫步在静谧的花圃小路上。

        月色皎洁，映得大地亮如白昼，两旁的花田里偶有虫鸣响起，万俟舒伸手拂过花草，徒留掌心一片湿润。

        边伯贤偏头，看着万俟舒玩心不减，温声道：“今天肯定很累吧，待会回去了要早点睡呢。”

        “还好，跟你在一起，一点都不累。”万俟舒抬头，朝边伯贤眨眨眼。

        “是吗？”边伯贤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嘴角微微勾起：“那看来还是我不够努力呢。”

        咂摸了半天才回过味的万俟舒，立马锤了边伯贤一下，娇嗔道：“你又在胡说八道。”

        “我胡说？”边伯贤握住万俟舒的小手，挑眉道：“那就看看明天早上你能不能按时起床喽？”

        “够了够了！”万俟舒连忙垫脚，伸手捂住边伯贤的嘴，脸上飞霞一片：“知道你最厉害了，不许再说！”

        伸手环在眼前人的腰间，边伯贤将人牢牢抱在怀里，深深凝视着万俟舒：“你白天说最喜欢的我脸，真的只是最喜欢脸吗？”

        “哎呀~”万俟舒一头扎进边伯贤怀里，轻轻蹭了蹭，低声道：“当然不是啊！伯贤的一切我都喜欢，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万俟舒微微扬起脸，有些讨好地笑了笑，“你的脸确实很帅，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长得好看。”

        边伯贤宠溺地笑了笑，有些得意又有些无奈地耸耸肩，“行吧，看在老婆这么夸我的份上，我就抱你回去吧。”说罢便弯腰，伸手勾住万俟舒的腿窝，将人拦腰抱起，往回走去。

        万俟舒骤然重心不稳，低声惊呼了一下，只得紧紧搂住边伯贤的脖子，皱眉道：“你这个人怎么……不按常理啊？”

        “常理？喜欢你就是一件不按常理的事情，所以在我这，不想要常理，只需要你。”

        月色皎洁，男生抱着他喜欢的女孩子，一步一步走向亮着暖黄灯光的小屋。

        演播厅里，化妆师正在为刚刚结束solo歌曲表演的世勋，进行补妆，方便后面进行与粉丝互动的拍摄。

        握着手里的专辑，世勋微微抬头，任由化妆师在脸上操作。

        “真是好看的孩子呢。”化妆师是一个年长的姐姐，为许多艺人化过妆，也算是阅人无数。每每看到世勋的这张脸，她总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偏爱。

        白皙无暇的皮肤在演播厅强光的照射下更显明亮，世勋却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只能勉强笑了笑，回了一句“谢谢”。

        他，果然还是不能很好地接受这种时不时的称赞呢。

        原本世勋只是想来人类世界带走万俟舒，但是由于契约之戒的阻挠，所以只能暂时以艺人吴世勋的身份，继续留在万俟舒的身边，再做打算。

        可是这就存在一个问题，便是他不能很好地扮演这个角色。

        不是说世勋不能完成那些舞蹈动作或是演唱技巧，相反，在神力的加持下，他能做的比原主还要好。但是他无法坦然接受那些汹涌而来的爱意。

        他总觉得，这样的爱，生于虚幻，也必定不会久留。

        待化妆师离去之后，导演再次示意主持人和世勋，准备开拍。机器开始运作的瞬间，世勋也开启了艺人模式。

        “刚刚世勋的表演真是非常精彩，接下来我们就随机邀请台下的几位粉丝，分享一下他们的感受。”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工作人员便递上平板，由世勋亲自操作，抽取现场的幸运观众。

        手在平板上滑动了几下，世勋拿起话筒，看向观众席：“5排4号。”

        在一片艳羡的声音和目光中，5排4号的座位上，缓缓站起一个裹着长围巾，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震惊的年轻女孩。直到结果工作人员传过来的话筒，她还是有点恍惚，轻声道：“真的是我吗？”

        “是，”看到女孩站起来，世勋也跟着站了起来，眉眼含笑，温和地看向这个女孩，“就是你。”

        “我、我、”女孩有些语无伦次，眼眶瞬间泛红，紧紧握着话筒，一字一句道：“世勋这一次的solo歌曲，很好听。我分享给我的朋友们，他们都很喜欢。”

        虽然已经无数次听过看过类似的话语，但世勋还是很真诚地朝女孩微微鞠躬，“谢谢你的喜欢，我以后也会继续努力的。”

        “还有还有，”女孩看上去有些急，整个人还往前走了走，擦了擦眼角，勉力笑道：“五年前，你在签售会上跟我说，希望粉丝因为你而变得优秀。所以我大学的时候选了编导专业，现在也即将进入大公司工作了。”

        “那很好啊，”世勋由衷地为女孩鼓掌，欣慰不已：“人生是你的，当然要精彩地度过。”

        光明敞亮的演播厅里，女孩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她涨红着脸，激动道：“可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那句话，所以时至今日，要说谢谢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美好存在；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我才愿意尽力一试；也因为是你，才撑着我走过无数个低谷和黑暗。”

        “所以承载了我所有爱和祝愿的世勋呐，一定也要健康快乐地走下去。”

        果然，又是这种汹涌陌生的爱意。世勋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头，忍不住出声反问：“可是你自始至终爱的，不过都是镜头前虚幻的我，这样的倾尽心力，真的不后悔吗？”

        女孩并没有因为世勋的话语而感到泄气，相反，她坦然地笑了笑，“可是追星，不就是追求那份难得的美好吗？如舞台上的他一般，为了接近梦想不断努力，也可以是孤独时的港湾，作为我对抗这个世界的铠甲。”

        “可能世勋你不明白你之于我的意义，但我只要像现在这样看着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有些人，光是遇见，便是莫大的幸运。”

        “我想世勋你，应该也在某时某刻，会为了某个遥不可及的人而心跳悸动吧？”

        女孩絮絮叨叨说了一番，说完时都已经有了微微喘气的模样，但她还是坚持向眼前这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时代的星星，剖白着自己。

        世勋听完有些默然，他微微垂眸，脑海里不断翻涌着当练习生的吴世勋，和在冥界苦苦修炼的自己。不同的二人，却都是为了不辜负相同的期许。前者为了粉丝，后者，是为了青翙。

        眼底有些发烫，世勋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总怀疑生于虚幻的爱意，却忘了自己，早就为了这份虚幻的爱意，执著了万年。于是他还是不放弃般追问道：“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不再爱我，或者我有了更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女孩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想面对这样的话题。但思量了一会，她的脸上还是扬起了笑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永远爱你，但我希望永远有人爱你。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祝福。”

        内心深处传来无声的震撼，世勋扬起头，转身紧紧捂住嘴，不让别人看见他顷刻落下的泪水。可就在几天后，世勋便在粉丝群里得知，女孩参加完录制，就病发去世了。拿着女孩辗转托人送给他的手写信，他缓缓打开，娟秀的字体映入眼眸——

        [不是所有的爱都要有始有终，比如你，比起得到你，我更愿意你能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微微苦笑，世勋合上信件，珍惜地将其放在了专门收纳粉丝物件的柜子里。他靠在椅子上，眼前慢慢浮现青翙的脸，可下一秒却是万俟舒护在边伯贤身前的模样。

        “如果这就是结局……”他的眼里闪过几分不认命的倔强，“那我也要跟天斗一斗。”

        手腕上的图腾忽的亮起，世勋的心脏瞬间绞痛，冷汗直冒。很快这股疼痛便传到了四肢百骸，令他痛不欲生。

        倒在地上，世勋紧紧蜷缩着，眼前一片昏花。恍惚间，他感觉到有声音响起。

        ‘违逆神规，罪责难逃。你虽身为冥主，然力保修习神使万俟舒，那便也要替她接下神罚。’

        ‘呵……你们这些伪神……’世勋艰难地吐出话语，但语调极尽嫌恶。

        ‘冥主有怨也无法，是您自行讨要的。然若能找到接替者，您亦可免受神罚。’

        剧痛之下，思绪渐渐涣散，临近昏厥的那一刻，世勋喃喃重复了一句‘接替者’，便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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