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赤阜新城(五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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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瓦兰坐在榻沿,双手撑在两侧、垂首发呆,不知在作何想。
明玉漱走进来便看到母亲的这副模样,心中不禁酸楚。她抿了抿嘴,轻步走到母亲面前,施礼:“母亲,您该梳洗一番,准备上殿了。”
听见女儿的声音后,贺瓦兰仿佛才警醒。她回过神来,尚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明玉漱,才局促地起身:“对、对对,还有正事要忙。”便抬手叫来知眠,帮自己梳妆、换上丧服。
今日已是明桓去世后的第八天。按明氏沛陵制,归天的明岚王在离世七日后、要行火葬,然后常埋于素巴山脚。
贺瓦兰很快收拾妥当,在明玉漱的陪同下来到槃华殿,同晚君明清重及重臣、宗室们一起,前往素巴山。
时隔多日,南宫门再次开启。贺瓦兰坐在马车里,看着一路上站在街道两旁、目送明岚王遗体的百姓,强忍眼中酸涩放下了车帘,呆坐在车里,默默听着外面一路走、一路念诵祭奠哀辞。
大约半个时辰后,队列行至素巴山下。晚君明清重手捧明氏麾节走在最前,四步一停、七步一拜;范知则在其右侧后方紧随,口中念念有词。
不算繁复的火葬仪式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明清重终于手持火把,靠近了父亲的遗体。他强忍手上的颤抖,压低火把点燃了引绳。浸满火油的引绳很快烧到了架着明岚王的松木堆,于是很快,大火便吞下了这位已故的沛陵之主。
父亲,您走好。明清重握紧掌心。
明玉漱小声抽噎着,抬头看了看前方红起双眼的兄长,又看了看身旁紧咬嘴唇不叫自己哭出来的母亲,她也咬紧了牙关。
从今天起,她便不再只是一个无忧长大的小公主了。
大僧人们留下要为已故先王诵经一整夜,而火葬后的遗骨将由御台楼神祇官亲自整理、送往山阴处的明氏寝陵。但这些跟其他人都已经没有关系了——眼下其他人更关心的是,明清重何时举行继位大典、接管沛陵。
大殿之上,明清重并未坐上王座,而是依旧坐在自己从前协理朝议时的位置。殿上众人互看颜色,不知晚君殿下此举是否内有深意。
“如今先王已去,丧事也算告一段落,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为殿下安排继任大典——”司祉营的一位官员走出来,不顾他的掌营大人于岭松就在面前,而是瞥了明斐蔷一眼,又将头埋了下去,拱手继续道,“也好叫沛陵百姓心安。”
明清重看了看说话的人,紧接着又看了看站在众臣之首的四位掌营。他正了正脸色,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叫百姓心安?”
众人听晚君的语气不太对,一时间都没了声音,尤其是刚才发问的官员。
明清重态度不变,却突然点名于岭松:“于掌营,与诸位说说近来京中的变化。”
“是。”于岭松上前一步,似乎早有准备,拱手高声禀告,“近来,京中百姓多有迁离阆都之意,这七日间,已有二十几户人家搬走。”
闻言,众人神色各异。其实这件事他们多少也都知情,也明白人口迁移对素有“千年沛陵人,万年阆都魂”的阆都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众人都以为明清重跟皇室自然是想将此事压下来的,却没想到竟在这里被提了出来。
“七日间就有二十多户百姓迁走——”明清重的视线扫过众人,突然提高了声量,“民心不定,我还有何脸面继任王位!”
众人不知晚君殿下怎就突生怒意,也觉得他这话本该本末倒置、全不在理,可任谁都没见过明清重如此严肃的模样,不自觉便被他的气势压住,哪敢反驳。
明斐蔷察觉出不对,这时不站出来也不行了,便上前躬身道:“殿下此言差矣。京中百姓心生惶恐乃人之常情,也正因为眼下民心不定,才更需要殿下尽快举行继任大典、加封为王,才能给百姓服下定心丸。”
本以为明清重这下便无话可说了,谁料晚君殿下竟嗤笑一声——众人差点以为上面坐着的是那最会阴阳怪气的朝君殿下,明清樊。
“宗主说得没错。可想来诸位还没忘记,先王病重之时曾亲口承认,为了延续寿命而逆天行之——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眼下城中百姓的惶惶不安。”明清重笑看下面众人,眼神却凌厉起来,“如今先人既去、无谈‘偿还’,此事已落到我等后人肩上。若没有个妥善的解决,纵使我即刻封王又如何?可就扭转人心了么!”
与明清樊不同,明清重的心性本是极温和、极敦厚的。正因如此,才更令殿上众人惊诧不解:眼前的晚君……还是从前的晚君么?
明斐蔷也没想到明清重会是这样的反应,对方振振有词,倒是让她一时无言以对。她皱了皱眉,强忍着怒气伏了伏身:“殿下所言极是,老身疏忽了。”
见宗室噤声,明清重也沉默下来,让自己刚才故意放出去的“怒意”渗透进每个人的心里,让他们猜不到自己在作何想。大殿上瞬间安静,有人就连喘息都要小心翼翼。
直到于岭松再次站出来——
“殿下能够谨记先王遗训,乃沛陵之幸。有关神明之说,下臣自然比不过神祇官大人懂得多;然而若论百姓民心所向,我与殿下的想法倒是完全相同。”于岭松拱手,“先王在归天之前最为担忧的便是自己的一时行为会影响沛陵气运,尤其此刻朝君与赫连少君殿下皆因先王遗命、无法返回京中,若这时您强行受封王位,恐怕只能给本就不安的民心火上浇油,岂非弄巧成拙?”
于岭松言闭,下面的人互相交换眼色,也不清楚他这话里话外到底想要暗示何意。
“哦?”明清重仿佛被说动,思索片刻后凝重了表情,发问,“那按于掌营的意思,眼下该如何是好?”
明斐蔷与明启的目光也都瞥向旁边,等着于岭松能出个多好的主意——
“下臣斗胆一言——”于岭松撩开衣摆跪了下去,叩首在地,“殿下可携公主前往赤阜镇、与朝君及赫连少君汇合,在其三人祝祷中举行继位大典,礼毕后再行返还。”
呵!
众人怀疑到底是自己的耳朵坏了,还是于岭松的脑子坏了。什么?叫晚君千里迢迢前往一个小小的赤阜镇受封?这是哪门子“主意”!
七嘴八舌的议论之声瞬时窜起,明斐蔷在这些嗡嗡声响中拧紧了眉头,看了看于岭松,确认他不似说笑,又看了看明清重,发现那人也并未恼火。
这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还不等上位者发话,几位老臣便站出来激烈反对:“不可!晚君说到底就是明日沛陵之主,怎可轻易离京?更何况受封王位是怎样的慎重之事,岂可不在素巴山下、请求神明见证!”
他们说得句句在理,似乎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然而就在这时——
“殿、殿下!”孟广从殿外进来,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慌乱。他快步走到明清重面前,拱手道:“禀殿下,神祇官大人派人传讯回来,说素巴山下的火址复燃,久久不灭!”
火址复燃……不就是炼化已故明岚王的火址?可此时已近傍晚,按说该烧干净的早便烧了个干净,范知也该整理遗骨、封盒供奉了,怎会复燃?
但事实就是如此,并非范知自说自话,诵经的僧人们、留在四周为已故先王祈福的百姓们,全都看了个清楚。当时火灭已有个把时辰,范知净手之后正要拣出明岚王烧炼后的遗骨,不料这时一簇强火再次燃起,随之又将明岚王的遗骨吞裹起来。
而更巧的是——几乎同一时间,他们身后的素巴山再次传来巨响,又崩掉一些碎石。
僧人们倒仍岿然不动,可百姓们却认为这就是神明显灵,想必关于已故明岚王,神明还有许多未尽之意……光是这样设想一番,就足够叫百姓们心中一惊,立即又跪下来朝着素巴山的方向叩拜。
就这样,十传百、百传千,这一异象再次传遍了阆都城内。而又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将大殿之上于岭松的话也传了出来,于是百姓之中又开始议论纷纷,原本的“荒唐之语”结合起“异象”来,倒也不再毫无道理。
“愚民……愚民!”明斐蔷听见明清辙学来的外面的那些话,气得捶了一记桌面。明玉繁从旁上前,赶忙安抚道:“殿下小心身体,莫要急躁。”
明清辙也说:“就算晚君真的听了于岭松的话,带着玉漱公主前往赤阜镇举行继位大典,应该也不会有多大区别,殿下何必与他们平白添堵呢。”
然而明斐蔷却重重呼出一气,摇头:“明清重一天不封王,便一日不能掌管沛陵要务,那么我后面准备的许多计划也就一日不可实行。”确实。明斐蔷的目标很明确,要为从来不曾踏足朝议的明宗室争取到要职,那么必然要让众人都看见宗室在“辅佐王上”方面的贡献。可若王不称王,他们要如何施展?
更何况……明斐蔷始终觉得不安,总想着或许皇室一家还有别的谋算。
但任宗室再气极,结果也都无法改变。又过一日,宫中再次传出坏消息——贺瓦兰忽然昏迷,险些摔坏了头部;蓓房君万流烛在池塘边为王后采摘新鲜荷叶时,脚下一滑、险些跌入湖中。
乍听之下,不过是些情理之中的意外罢了。然而正是这些看似不痛不痒的“小意外”,才更能将惶惶的人心再次有力一击。
于是三日后,明清重以沛陵晚君之名发出官文:五日后出发,前往赤阜镇,并在那里正式受封王位。官文上不仅提到了晚君等皇室中人,还提到了范知、于岭松、侯安三位将作为大典主事随行。
百姓看到这份官文之后,心中多少有些安定下来,可随即又生矛盾之情:晚君不在素巴山下受封乃是头次,虽这也是诸多缘由堆叠、种种神迹显现之下的无奈之举,可晚君受封乃是难得的天降福瑞的好机会……这“福瑞”,岂非就要降到那赤阜镇去了?
可这一切的纷扰都阻拦不了明清重。昏暗的烛光前,范知、于岭松及侯安三人俯首待命。
“几位大人,你们都准备妥当了?”
“是。”三人齐声应答。
明清重点点头,握了握拳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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