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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冬祭大典(三十六)


一些闲聊后,明琰夫妇仍没弄清赫连央今日登门的目的。就在这时——

        “此次拜府,除了向宗君跟夫人问候外,小君也为探望清逸公子而来。”仿佛没看到对面夫妻僵住的样子,赫连央眉眼不变,径自说下去,“自从冬祭大典结束归城之后,便再没见过清逸公子,听说一直在府中休养。我与另三位少君皆十分忧心,因而特意派我前来。不知可否?”

        明琰跟张夫人能说“不可”么。这便是所谓身份带来的麻烦,一方明知是对方下的药,一方也明知对方不愿相见,却还要维持表面和谐,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明琰自是想谢绝的,一来担心赫连央再对明清逸做些什么,二来也怕明清逸不记教训依旧口无遮拦,逼着赫连央再做些什么……可搪塞的话尚未编好,就听外面传来吵嚷。

        “别拦我!都滚开!”

        敢在宗君府里这般肆意妄为的还能有谁,定是明清逸了。明琰跟张夫人立马局促起来,赫连央则笑: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看来这些日子在家养足了精神,早憋坏了吧。

        明清逸原本只在自己的院子里无聊逗鸟。他有许多天都没出过门了,一想到如今的局面都怪那个赫连央,他就恨得牙痒痒。直到方才侍从来说“赫连少君前来拜府”,正想找人撒气的他立马就炸毛了,一脚踹翻了鸟笼,咬牙切齿地冲了出去。

        明琰面色红了又白,张夫人赶忙出去拦着儿子。赫连央却仿佛没听出明清逸的怒火中烧,坐在原位四平八稳,直到小公子不顾母亲阻拦硬闯了进来。

        “你、你!你还敢来我们府上!”不知是不是苦头还没吃够,还是本性难驯,明清逸显然把自己之前如何半死不活的事忘光了。不过这样也好。

        “见过清逸公子。”赫连央笑着点头,“清逸公子多日未曾露面,想来是还不宜出府,小君便特来看望。”

        明清逸心想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根本就是上门来挑衅的嘛!小公子活了这十几年,除了从明清樊那里受过这种闷气,还有谁敢这么对他!这两个人,一个明里压制他,一个暗中祸害他,简直是一对王八东西!越想越气,明清逸的脸肉眼可见涨得通红:“你还要不要脸!我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说着甚至还想上前动手,吓得张夫人赶紧拖住他的胳膊。

        “哎,想来无论我如何解释,清逸公子都要误会我气恼我的。但我总归要在阆都多待些日子,自然也想跟清逸公子消除隔阂。”赫连央语气放缓,听上去甚是诚心“昨日我发现赫连府后身有一块空地,极为适合辟出来做摔角场,就想不如办一场摔角赛事,正好能给清逸公子解解闷。”

        话锋转变过快,明清逸都愣住了。明琰跟张夫人也没想到赫连央竟会有此提议,难道她今日拜府便是为了这事?可该让儿子去么……

        明清逸这时倒比任何人反应都快。他与赫连央的梁子在前,按理说他这时就该狠啐一声叫赫连央滚远点;但他真的已经闷在家里太久了,年禧这么热闹的时候都不能出去玩,也太可怜了吧!眼看父亲母亲犹豫,像要替他拒绝,明清逸便急忙装腔作势。

        “怎么,下战书啊?比就比,我府上能人多得很呢,怕你不成!”明清逸急吼吼地应下来,以为很高明,实则那点小心思被在场众人看得透透的。明琰想要出声挽回,不料赫连央的声音又接着响起。

        “哪里哪里,清逸公子肯赏光便好。”赫连央起身,不给别人插嘴的余地,“那说好了,我们后日摔跤场见。”

        说罢,向明琰跟张夫人拱拱手,便告辞离去。明琰的嘴巴张开又合上,终究还是没能拦得住,只好送客。

        进来时金无涯是跟着赫连央一起的,但这会儿他却在和悦宗君府的大门处等着。赫连央上了马车,已经离开了好远,才撩起窗帘,看向骑马跟在一旁的金无涯。

        “找清楚了?”

        “是,少君放心。”

        “嗯。”赫连央点头,“今晚行事手脚务必要快。”

        金无涯抱拳:“领命。”

        赫连央给的尾尾鸟确实不错,一路上紧紧跟着,机灵又耐久。不过在入臼伊关前,还是被等在路上的孟千穴飞身抓住了。

        明清樊下车,端起右臂,朝孟小公子皱眉:“啧,放开,别给我弄死了。”

        孟千穴不屑地“切”了一声便松手,尾尾鸟倒也没受惊,扑闪着翅膀稳稳落在明清樊支起来的手臂上,低头自顾自吃着他左手心里的麻稻。

        “如何?”明清樊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孟千穴。孟小公子摇头:“最初两三天还有异动,自从芒城跟阆都来人后,那波人便老实不少,只有几次几乎没有伤害的骚扰。不过——”孟千穴顿了顿,“根据我这些日子在周边的勘察,发现不远处的丛林中,几乎每日都有点火过夜的痕迹,且从不在一个地方,还尽量收拾得相当干净。”

        这是前锋侦察兵惯用的手法,估计对方一直在派人暗中监视臼伊关的情况,想要等待恰当时机,妄图再来一次突袭。果然来者不善,局势或者比他想得更要紧急。

        “守关将士们现在如何。”

        “臼伊关向来偏远,平时太平惯了,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们惊魂未定是自然。”臼伊关人口稀少,多是将士家眷,因而孟千穴也不敢贸然乔装混入。“臼伊关身兼要塞之势,加之后发多起佯攻,恐怕众人已是惊弓之鸟。”

        这是可以预见的。明清樊没再继续问,因为他们就要入关了。孟千穴看了看前面迎接明清樊的那几个将领,其中也包含孟广,于是他便垂下头去放慢脚步,直至与明清樊的队伍脱节,借着掩护再次闪得无影无踪。

        钱古宜对明清樊并不陌生,回想他巡边这三年,反复巡察的便是臼伊关。因而见了面,钱古宜也没讲那么多虚礼,尽可能详细地跟朝君禀报了目前的情况。总结起来跟孟千穴说的差不多:守关将士们一连多日精神紧绷,体力心力迅速消耗,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钱古宜并非想给自己的兵找借口。臼伊关本就是疆土要塞,虽说一直安定,但他们日常操练从未敢忘。更何况三十里外的梁及店城,数十年来无形之中也成了臼伊关的盾牌,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敌人不是从关外来的,而是发自关内,甚至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丁统领的意思是,应尽快从周边调集储备军,及时编入臼伊关,使守关士兵定心。”

        明清樊知道这里说的“丁统领”说的是丁冀,虽未见过,但也知道他的大名。听钱古宜的话,应该也是赞同丁冀的,但明清樊却迟疑。

        他自然也清楚臼伊关将士的辛苦,正如孟千穴所说,他们刚经历一场猛烈夜袭,多少人死里逃生,眼下已是惊弓之鸟。但在沛陵如今的形势下,重编守关军不是儿戏,不可一言定局。

        “召集副将以上将领,需要从长计议。”

        钱古宜应了声“是”,立即派人去了。

        丁冀二十有八,论岁数跟诸多老将军没得比,但由于出身芒城,作战经验却算沛淩大地数得上的良将。他心知自己的提议着实难以推进。四城八关分门别治已有二十年,且不说彼此之间是否信任,若要重编一支与现有队伍相当兵力的储备军,必然要从其他城池关隘“少抽多借”,光是磨合恐怕都相当耗费时间。

        但丁冀坚持,因为凭他的经验,这绝对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不管敌方是否真为“流匪”、目的为何,也不管一次袭击是否威胁沛陵宁,他来自“悍北铁防”的芒城,受训于“大勇大谋”的赫连家,守住脚下每寸土地,便是他此生所求。

        其余人均闭口不言,因为心中已然倾向了丁冀。他们的信任源于对丁冀的敬佩,但明清樊若要同样信任他,其实就是另种意义的冒险。

        明清樊默默无语。无数的链条在脑中连接交错,他的思绪触碰了每个可能存在的结果。最后他抬头,看进丁冀的眼底。

        “不知丁统领是否听说过小君为人,人称‘阴谋能填海,诡计能泛舟’。小君不才,认了。”他说着看似玩笑的话,脸上却半分玩笑都不见,“臼伊关不能出事,我只放这一句。所以我再问一遍:你的提议,可是当下最佳?”

        被这般死盯着,丁冀却丝毫未退,抱拳:“是!”

        响亮的回话后,屋里再次静默下来。众人都在等朝君时点头还是摇头。最终,明清樊的视线扫过他们,终于有了决断。

        “便按丁统领的法子部署下去。以朝君令发往近四关、四城,命各地抽调千人队伍,即刻赶赴臼伊关。”

        “是!”众人领命,退身下去。

        明清樊一个人沉思许久,最后叫来覃江:“修书赫连央。”

        “是。”覃江点头,转身去提尾尾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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