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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三合一(上)


庄颂这句话说出来,  顾昳脸色唰地变了。

        他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话说的太重了,可庄颂的话一瞬间让他所有血都冲上了脑子,又急又气,  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顾昳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庄颂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比这更让他无法想象的是如果有一天庄颂会和别人一起。

        一直围着他转的庄颂,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庄颂,亲口说他就算和别人在一起,  也和顾昳没关系。

        这对顾昳来说是完全没法接受甚至不可能想象的事情。

        “跟我没关系?”顾昳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我们只是好朋友,好朋友要管得这么多吗?”庄颂问。

        这句话就像当头一棒,把顾昳打懵了。

        他一向知道好朋友之间不用管那么多,  但庄颂不一样,他和庄颂不是这样的。

        说话时庄颂就站在顾昳对面,缥缈月光从他背后照过来,顾昳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和顾昳此时此刻强烈且混乱的情绪相比,庄颂看起来是那么平静。

        顾昳突然觉得庄颂离他很远,  好像随时随地就会随着风飘走了。

        这样的念头让他一下急了,  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要抓紧庄颂,  要把他拉回自己身边。

        可就像刚刚因为看到庄颂和烈日灼身肩并肩地说笑,被嫉妒烧昏头脑就口不择言一样,  一直以来都生活在旁人追捧里的顾昳,情绪上头时,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说话才算是抓紧一个人。

        “那好,  那我们在一起,  然后你把他删了,  这样你满意了吗?”顾昳说。

        这句话顾昳说的很大声,  几乎带着回音,  在不算宽敞的小街上嗡嗡回响。

        他满以为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句话说完,曾经问过“要不要在一起试试”的庄颂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很亮。

        良久,庄颂终于微微弯了下嘴角。

        他是在微笑,很清秀很好看的微笑,顾昳看着这个笑容心里却突然一阵慌乱的刺痛。

        他明确地感觉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这种感觉让他又慌又急,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顾昳,我曾经想象过很多种你对我说要在一起的场景。”庄颂的声音很轻,像一层薄纱被吹碎在夜风里。

        “但我唯独没想到,会是这么一种让我完全丧失对你所有想法的心情。”

        “什么意思?”顾昳听到自己在问。

        他其实已经猜到了,心甚至先于大脑一步沉了下去,但是他不相信,庄颂不可能给他这个答案。

        可庄颂确实是这样说了。

        他轻轻牵了下嘴角,回答道:“意思就是,不好意思,我不能答应你。”

        ——

        一瞬间,顾昳难以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

        失落、愤怒与挫败像一柄巨大的铁钳紧紧攫住他的心脏,让他呼吸不畅,没办法思考。

        庄颂拒绝了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从来从来,顾昳如果遇到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的人、事、物,选择都是丢掉。

        他不需要留恋,会有新的人簇拥过来,没有什么区别。

        可当庄颂说“丧失对你所有想法”,当庄颂拒绝他时,他竟然觉得心里被狠狠剜掉了一块。

        不知道什么样的替代品能够填补这种亏空,他也根本不想要替代品。

        过去二十多年,顾昳从来不需要面对这种不得不面对的场景,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刚刚看到庄颂和烈日灼身相谈甚欢时的愤怒,再加上此刻的急切、失落以及他绝不会承认的慌乱,所有这些无从替代的情绪,让顾昳被狠狠摁死在这片情绪的沼泽里。

        剧烈的应激反应,让他只能用反击来掩饰自己在听到答案这一刻的心情。

        “好。”顾昳狠狠地说,“记住你说的话,你最好再也别来找我。”

        说完这句话,他根本没再看庄颂一眼,像之前对待很多人一样毫无留恋地转身就走。

        可走出几步,却又忍不住用余光看着地面上的影子。

        庄颂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像他要求的一样,没有追上来。

        接主播的车停在酒吧另一侧,顾昳是大主播,给他安排了专车,司机看到他一个人快步走过来时,小心地试探道:“顾老师,您那个……”

        刚起了个头司机就不敢问那个清秀小帅哥的事了,因为顾昳现在周身洋溢着强烈的暴躁气息,整个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不管他。”顾昳没好气地上车关门,“开车。”

        司机没敢再多话,顺从地拧开发动机。

        办活动的酒吧和住宿的酒店间其实有相当长一段距离,顾昳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看着窗外掠过的灯红酒绿,看了十几分钟,无数乱糟糟的思绪呼啸着穿过脑海。

        庄颂为什么会拒绝他,他不是喜欢他吗?不是一直都跟着他吗?

        他怎么把庄颂一个人丢在路边了。

        庄颂来的路上一直坐的平台提供的车,他不知道酒吧在哪,也不知道酒店在哪。

        成年人,有手机,应该自己学会使用导航软件。

        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不合适。

        是庄颂先惹他生气的。

        可是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不合适。

        他独立生活经验很多,不会有问题。

        可是把庄颂一个人丢在那就是不合适。

        ……

        顾昳沉默了会儿,对司机说,“师傅,回那个酒吧。”

        二十多分钟后,车从复杂的高架盘下来,顾昳急匆匆地拉开车门冲下车。

        他想不管怎样都先带庄颂回去,要吵架要和好都后面再说。

        虽然庄颂这次很过分,但刚才第一次说出“跟我在一起”之后他突然觉得这不是一个不可能的选项,甚至好像还不错,只要庄颂态度好一点软一点,之后他们再认真聊聊也未尝不……

        顾昳茫然地停住脚步。

        他已经沿街走了整个来回。

        远处大楼的灯光不知歇息地亮着,偶尔有车沉默地从旁边的马路通过。月色冷冷地铺在巷子里,铺过旁边酒吧残红旧绿的招牌。

        街上空荡荡的。

        庄颂已经不在这儿了。

        ——

        顾昳这下是真蒙了。

        虽然仔细想想庄颂也不太可能傻傻地站在这里,但庄颂突然不见了,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之前和庄颂偶尔也会闹别扭断联,但只要他想找,庄颂就一直都在。

        从未有过的经历让顾昳手足无措,他也顾不上计较什么得让庄颂来认错了,飞快拿出手机给庄颂打语音,但是打了两次没人接,第三次再想打,发现被拉黑了。

        顾昳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红叹号,脑子一片空白,他回头冲着旁边努力让自己置身事外的司机喊,“把手机借我!”

        司机也是人精,刚刚在后视镜里察言观色,早就把现在的场面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他轻咳了一声,委婉地劝顾昳:“您现在就是拿陌生手机去加他好友通过了,被他知道是您,肯定也会立刻删了,没必要。”

        顾昳脸色苍白,沉默了好一会儿,面无表情冷得不行。

        就在司机已经开始哀悼自己即将因为说话冒失丢掉工作时,顾昳终于说:“对,你说得对。”

        顾昳没有为难司机,他忽然发现自己对庄颂以外的人好像都还算温和。

        联系不到庄颂,他只得再次坐上回酒店的车,也许庄颂会回去,毕竟庄颂一直脾气都很好,很温柔,就算是他们吵了架,只要他态度软一点就很快可以接受和好的要求,而且顾昳知道,庄颂这个人善良的很,什么事情都不忍心做绝。

        但是到了酒店他就知道自己想得太多了。

        房间空的,大堂没人,顾昳不死心又去问前台,前台说“既没有一位庄先生,也没有人留言要找顾先生。”

        顾昳开始有点担心了,虽然庄颂这么大一个人,在梅州这样繁华的旅游城市不应该出什么安全问题,但正常来说庄颂不会这样对他。

        所以顾昳干脆去私聊了秋日,虽然挺丢人的,但他还是问他,能不能帮忙打听下庄颂在哪里。

        秋日听到这个请求挺惊讶的,但他毕竟还是懂事,没有问“哥你不是和小庄在一起么”这种会让顾昳瞬间爆/炸的问题,他说“好,我去问问。”

        顾昳想,要是秋日也联系不到庄颂的话,那可能就得报警了,但好像失踪不超过24小时不给立案……

        他这个念头甚至还没转完,秋日已经回消息:“哥,小庄和他之前主播赛那几个队友一起在ktv呢,还给我发了段视频,他唱歌挺好听的,我转发给你?”

        庄颂跟烈日灼身他们去了ktv?

        顾昳脸瞬间黑了:“转发个锤子!”

        秋日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撤回语音条,光速告退。

        顾昳沉着脸走进房间,反手狠狠摔了门,一屁股坐进房间一进门的沙发上,心情差劲到了极点。

        他在这儿为了庄颂担心,庄颂居然跟烈日灼身他们去了ktv。

        他急的火烧眉毛,庄颂唱歌唱得很开心?

        还拉黑他,还给秋日发视频,意思就是唯独不想理他?

        顾昳非常生气,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现在的生气都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彻底,内心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是庄颂在来真的。

        但庄颂拉黑了他转头就跟他最介意的烈日灼身一起出去玩,顾昳实在是不想去道歉。

        等庄颂回来再说。

        顾昳没想到的是,他在沙发上一直坐到第二天早上,庄颂根本就没回来。

        坦白说,顾昳当时只是气急了才会说开房什么的,因为庄颂看起来并没有站在他这边,他只想着用最狠的话去发泄情绪。

        说出来他就后悔了,现在也没觉得庄颂夜不归宿是和烈日灼身发生了什么,他在这儿坐了一夜,情绪从最开始的暴怒开始变成愧疚。

        他昨天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太狠了,那句“在一起”的要求也太轻率,所以虽然庄颂后面的拒绝让他很生气,但他也可以像之前一样先手去道歉的。

        顾昳又给庄颂弹了个语音,还是被拉黑,他只得又去喊秋日,让他帮忙问问,庄颂的ktv在哪儿。他打算自己过去道歉。

        结果秋日小心翼翼地说,“哥,小庄已经回江州了。”

        啊???

        秋日附带了一张朋友圈截图,庄颂发了一句“新的一天也是好天气”。

        朋友圈带着定位,在江州高铁站。

        顾昳又一次懵了,应该说从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就处在被人一闷棍敲晕又一盆冷水泼醒的状态,所有事态的发展都在他预料之外。

        顾昳看着眼前行李柜上,庄颂和他的书包并排放在一起的书包,难以置信地问,“他行李还放在这儿,然后他回江州了?”

        “呃,至少从朋友圈看是这样的。”秋日虽然比较耿直,但是经过了昨晚和现在的事情也知道情况不对,他小心翼翼地说:“哥,我多嘴问一句,你和小庄这次……又怎么了?”

        放在以前顾昳绝对不是个会把自己和庄颂之间事情往外说的人,这些对话太离谱了,他不喜欢别人了解自己那么多,更不希望别人察觉到自己那隐隐的同性倾向,他自己甚至都不能面对。

        可现在情况特殊,庄颂拉黑他,庄颂东西都不拿了一个人回了江州,顾昳感觉到这次事态不一般,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昨晚的事情经过向秋日和盘托出。

        秋日虽然耿直了点,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在听到顾昳叙述诸如“他跟烈日灼身喝着酒聊着天肩并肩笑得很开心,换你你受得了吗?”“我上头了,就问他是不是还想跟别人开房,我知道我说的不对。”“我说让他跟我在一起,他没答应。”这些事件时,实在是没忍住发出了一些表示震惊的表情包,但大体上还是很快接受了这些新事件。

        然后他由衷地说:“哥你别骂我啊,但是你这些话说的真太不是东西了。”

        顾昳一点都没生气,因为他自己也觉得不妥,尤其是开房那句话,说出来他就后悔了,但是后面庄颂怼回来,他直接气炸了,当时没有道歉,再之后就被拉黑。

        可秋日又说,“你让他跟你在一起那句话更不是东西。”

        顾昳愣了,问是吗?

        秋日说难道不是吗?别人喜欢你,你为了让他删好友跟他说可以在一起?你这是把别人的心意按在脚底下踩好吗?你自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是吃醋还是什么?是喜欢他还是在钓他鱼?卧槽哥说着说着我都真情实感开始生气了,你赶紧去道歉吧真的。

        顾昳并没能完全理解秋日的理论,庄颂想在一起,那他提出在一起了,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他记得昨晚庄颂的反应,他自己也隐约觉得,那话是说的草率,没走脑子。

        而且他还是想和庄颂和好,所以道歉没有问题。

        庄颂只有在情绪很大的时候才会发朋友圈,可能是特别高兴,也可能是特别不高兴,那很明显现在是特别不高兴。

        顾昳说好的,我明白了,就扣了电话拎起自己的背包和庄颂的背包,打车去了高铁站。

        既然庄颂拉黑他,那他就去庄颂家里道歉。

        虽然顾昳也还是在生气,他觉得庄颂的做法不妥,也不喜欢庄颂和烈日灼身他们出去玩,但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分得明白,道歉就对了。

        庄颂虽然脾气挺好,但总是有些七七八八的小别扭,他之前对庄颂确实是不够好,那从这次开始改过,认真地去道歉,不再搞冷战那一套。

        所以顾昳买了最近的高铁票,坐了一个多小时火车回到江州,之后又打车,轻车熟路地报了庄颂家地址。

        庄颂家他来过不止一次,熟门熟路地找到正确的楼栋然后上楼,庄颂住502,他一下电梯就快步跑过去,结果发现庄颂家门虚掩着。

        顾昳想直接推开,下一刻他觉得不行,要懂礼貌,就轻轻地敲了三下门。

        门很快被拉开了。

        “阿颂,你别……”

        “你是谁?”

        顾昳的声音和陌生男人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错愕地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中年男人,飞快后退出去看了眼门牌号。

        502,没有错。

        “你又是谁?为什么在我朋友家里?”顾昳立刻警觉起来。

        “这是我的房子,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中年男人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朋友是谁,我不认识。”

        “我朋友是你的租客,他住在这儿的。”顾昳这时候反应过来,这人是房东,他看过这人照片,但对方擅自开了庄颂的门他还是很不满。

        他问,“我朋友今天没回来吗?你是房东就可以擅自进租客的房子吗?”

        房东没好气地白了顾昳一眼:“他退租了!退租了我还不能来收拾屋子了是吗?”

        退租了?

        顾昳脑子嗡的一声:“他去哪儿了?”

        “我哪知道!”房东被顾昳一顿问本来就挺烦的,现在更是没个好脸色,“再说就算我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你空口白牙说是他朋友我就信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房东喷完人,就发现对面的年轻人脸色苍白,六神无主,完全没了刚才咄咄逼人的气势。

        再加上他一个人背了两个背包,看上去确实是来找人的,长相又确实不错,房东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觉得他有点可怜。

        所以房东最后说道:“你朋友说他换工作了,不在江州了,别的你自己问他去吧。”

        庄颂不在江州了?

        这下顾昳彻底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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