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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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远离人间烟火的极寒之地，萧涪江碰见了熟悉的面孔。
炎彦自打萧涪江离开东汉城后，就没日没夜的寻找他的身影。
却不想，命运的眷顾，让他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他家将军。
炎彦一股脑扑到他的身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他从小无父无母，是萧家收养了他。
萧涪江重用他，将他放置在了身边，他才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如今看见了将军，他是死死抱着萧涪江的大腿，万般也不愿意离开了。
这里本是极寒的地带，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在此。
却不想，跟随着炎彦，一行人有了出来。
有青年，有老人，有孩子……
他们是被魔气感染之人，为了防止进一步失去意识，伤害亲人，只能守在这里。
因为这里的温度，可以缓解他们身上魔气的蔓延。
萧涪江救了他们，帮助了众人缓解体内的魔气。
可是萧涪江不能长居此处，因为，他还要寻找苏九熙的魂魄。
炎彦作为年轻一辈的代表说：“将军，就让他们随你们走吧。我日日与他们相处在一起，自然得知了内心抵抗魔气的苦衷。”
萧涪江无力拒绝，即使他此行需要四处奔波，可他也看得出来，他们抵御魔气的决心。
在四年间的日日夜夜，苏九熙终于在一天，看见了熟悉的人。
上官清浊。
看着这样的魔种，上官清浊也大概能理解了苏九熙那时为何如此坚定？
可能是因为，萧小将军，真的值得吧。
上官清浊告诉萧涪江，“苏九熙临走之前告诉过我，既然目的已经达成，楚丰然已死。那你们之间的盟友关系，从此决裂。二人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他如此说的原因。
或许是想助他脱离苦海，或许是想斩断这份孽缘，又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
此话一出，让萧涪江黯淡无光的神色，在两年中第一次有了波动。
不知为什么，看着上官清浊，他总觉得，苏九熙并没有死。
因为，他在上官清浊的身上，感受到了苏九熙极其微弱的气息。
很浅，很淡，但这却是他走遍四海八荒，看见的唯一希望了。
众人随萧涪江到了魔界的吸噬窟中。
沉寂了多年的魔界突然有了些言语。
可萧涪江还是不喜欢说话，从以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变成了如今这个少言寡语的尊上。
他才渐渐发觉，原来没有苏九熙的日子，是这么难熬的。
萧涪江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为众人压制体内的魔气。
众人也愿意奉他为尊，便有了尊上的称号。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萧涪江会带他们来到这种地方？
折磨自己，还饱受着世人的猜忌。
可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
……
苏九熙曾说过，萧涪江很适合鲜艳的色彩的衣服，可这四年间，在她的目光中却从未见过。
依旧是暗沉的黑色，似乎比以往更加压抑了。
在魔域的怨气下，魔种不停侵染着他体内的魔气，可他就为了不违反与苏九熙的约定，日日克制着。
一如那日苏九熙所见的样子，魔气扰着他的身体，直到冷的颤抖，可他却凭借着意识，撑到了现在。
闲暇无事时，他便会静静望着吸噬窟中，不知想到了什么，哭哭笑笑，像个傻子。
在苏九熙的印象中，萧涪江的酒量很好，可每每到夜深时，他便会喝的大醉酩酊。
满地的酒壶，蔓延在整个魔域的酒气，有多少次，苏九熙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已经丢了灵魂之人。
苏九熙看的心疼，这样的萧涪江，谁会知道是曾经意气风发的萧小将军呢。
可她强忍着心情，在这四年的时间，未曾陪伴过他。
苏九熙更想要知道，萧涪江口中轻飘飘的四年时间，究竟是怎么过的。
每每喝到没有意识时，黑衣少年就会倚在床榻边喃喃自语。
“苏九熙，你怎么这么笨啊，怎么偷懒还会被人发现。”
“苏九熙，等你长大一些，等我能真正见你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即使多了再多的小师弟，小师妹，也不要忘记我。”
……
一句句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扎在她的心尖。
原来，他还记得，她在神界在他耳边的自言自语。
—
“我今天练剑偷懒，被师尊罚站了半个小时。”
“水神娘娘同我说，等我再长的大一些，她便带我出去玩。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今日神界又来了许多弟子，我也多了不少小师弟和小师妹。”
—
……
曾经在他耳边说过的话，他在她不在的时候，一字一句的给予了回应。
陪他走遍九州四海，她未曾掉一滴眼泪。
可见到眼前的场景，却哭到泣不成声。
原来，她不在的四年间，他每天都要饱受着这样的日子。
原来，萧涪江对四年间无关痛痒的描述，竟都是虚假之言。
原来，萧涪江对她的爱，从神界时就已经扎根心底。
在话语的最后，萧涪江停住了。
他的声音宛若苦涩的黄连，让听者都有着痛彻心扉的同感。
“你要是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若当真成了魔，是不是就能见到你了？”
他的声音中夹带着哭腔越来越严重，“你是来杀我也好……我只求，让我再见你一面吧。”
萧涪江从未想过，原来离别，都是有预兆的。
本以为所有事情都可以结束了，但等来他的，却是无尽而又漫长的深渊。
苏九熙脚步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险些没有站住脚。
她没有想到，萧涪江之所以任由世人觉得，他已经成为魔尊，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为了再见她一面，他宁可饱受着世人的谩骂，宁可忍受着魔域的折磨。
也要坚持在这里，日日夜夜……
甚至觉得，她若是来杀他的，也无所谓。
随着漫长时间的魔种折磨，他的心智反而越来越坚定。
又或者，他的心志已经变得麻不不仁。
只为了，遵守答应她的约定。
可他依旧坚持呆在魔界，只为了能有一天能见到他心心念念之人。
她也能渐渐理解，萧涪江未何在没认出她时，要如同疯了般走遍四大城中。
这是内心的挣扎，也是内心的歇斯底里。
直到在死气沉沉的冥灵河边，开出了殷红的彼岸花。
像是重燃在心尖的希望，彼岸花能开在魔界。
那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四年时间，苏九熙一次看见他的笑容，是面对那朵彼岸花。
她的手指在袖口中不断颤抖，心情杂乱无章，可却又异常平静。
苏九熙的头埋在手掌处，眼泪不受控制的从指缝流出。
她想见萧涪江，她好想他……
她缓缓望向了，立于河畔旁的少年，不知站了多久，晨光微露打在肩头，鬓角的发丝也被雾气湿透。
苏九熙不确定萧涪江能不能感知到她的存在，但她已经不想在乎那些了。
她顿了片刻，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内心，发疯了般向他的身边跑去。
她没有思考那么多，只是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从今往后，再也不想放开他的手。
黑衣少年似是感觉到了身旁人的存在，虽什么也未曾见到，可却准确的对上了苏九熙的眼睛。
苏九熙手轻轻拂上他的脸庞，指尖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萧涪江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触碰，目光向下瞥去，眼神明显的顿住。
“萧涪江，回来吧，我想你了。”
苏九熙的眼泪滚落，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萧涪江一定能听到。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过了那么长时间，很苦吧。”
“我想见以前的萧小将军了，那个惊艳我生命的少年。”
“回来吧，萧涪江。”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久等了。”
她的情绪犹如崩塌了一般，一连串说了好多话。
四年的时光，她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着他，可这些场景，却深深地扎根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初会少年仍意气风发，再见尊上已沧海桑田。
苏九熙的心情没有像此时一样坚定过，她坚定，她爱他，不管何时，她都只会爱上他。
一直以来答应他的那个答案，直到死之前也没能说出口。
可如今，她想告诉他。
“萧涪江，我爱你。”
面前少年的目光停住，随即笑了笑，眼泪却从眼角留下。
萧涪江很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
“你回来了，就不算久。”
……
思绪被猛的扭转，躺在梦灵洞中的二人，一齐睁开了双眼。
苏九熙睫毛已经被水汽打湿，转头看见身边人已经睁开眼，狂跳不止的心才渐渐放下。
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这梦灵洞中的天空。
是那么寂静美好，他们只想享受此刻的安宁。
苏九熙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能感觉到，干裂的伤口已经愈合。
“萧涪江，我都想起来了。”
苏九熙缓缓一笑，那样精彩的过往，她怎么能忘记呢？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少年的手振了一下，随即便开始止不住的抖动着。
“我想起来了，萧小将军的样子，所有的样子。”
顿然，少年转身覆在她身上。
对上了那双眼睛，她释然的笑了笑，萧小将军，回来了。
萧涪江轻轻俯下身，轻柔的亲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一吻很长，长都他们二人都不知过了多久。
带着眷恋且温柔。
他密密麻麻的吻尽数落下，从她的额头，睫毛，鼻尖，下巴，最后停留在嘴唇上。
苏九熙闭上双眼，感受着眼前人虔诚的吻。
他的呼吸肆无忌惮的扑在她的脸庞，温热逐渐蔓延到全身。
“苏九熙，是你吗？”
“嗯。”
萧涪江哑着声音开口，一遍遍问着确认着她的存在。
失而复得的心情占据着他的内心，这辈子，都不想她再消失在眼前。
“萧涪江。”
苏九熙捧起他的脸庞，微凉的指间扫着他的肌肤。
苏九熙的力度很轻，很痒，扰的他心绪乱作一团，潮红从脸颊泛到耳根。
她不想在等了，她怕再也没有机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萧陌行，我喜欢你。”
少女的吐字很清晰，可落在萧涪江的耳边又有些怀疑。
“你说什么？”
“我说，我爱你。”
话音刚落，他低身就对着少女的唇边吻了下去。
他的呼吸炙热，吻又蔓延着血气，从唇边一直到喉间，从门前一直抵到墙边。
苏九熙轻轻闭上眼，积累的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
少年的吻是霸道而又禁欲的，他的手拂在她的腰间，将少女整个人都禁锢在怀中。
冰冷的舌轻轻勾住她的舌尖，似是在试探。
见少女没有反抗后，他便更为激烈的回应着。
这一次不同如往常般轻柔，而是紧紧的咬住她的唇瓣，血气散发在口腔。
十指夹杂在一起，气息纠缠在一起，伴随着漫天飞舞的流萤，久久不散。
在凡间界，落于树梢的杜鹃，浮在河畔的游鱼，簌簌吹动的晚风，也不同于往常，在这一夜都显得格外温柔。
长河中的冰碴化去，微风一吹，水光粼粼。
梅花败落，桃花盛开。
冬天已经过去，春天还会远吗？
小精灵带着他们走到了梦灵洞的出口。
“哥哥姐姐，这里可以直接通往凡间界，你们一路走好。”
梦魇精灵摆动了它的触角，像是在同他们告别。
苏九熙拨动了它的额间，“小家伙，谢谢你。”
“姐姐，你要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回报的。”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小精灵跳到她手心，“只不过，不要让我们再继续看你们两个秀恩爱了，你们那么亲热，我们都不知该不该看了。”
小精灵害羞的捂住脸，“从前只在梦境中看见过，但是没想到，在眼前是这样的场景。”
苏九熙低下头，手脚一酥，没有看他。
萧涪江在一旁勾唇一笑，随即提起它的触角，将梦魇精灵放在他的手中。
“你就别逗她了，你的姐姐都害羞了。”
“哥哥怎么不害羞？”
小精灵歪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萧涪江挑眉，瞥了瞥身旁的苏九熙，“哥哥脸皮厚。”
小精灵应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这一句话，让旁边看热闹的苏九熙笑出声来。
“我也觉得，你真是慧眼识珠啊。”
萧涪江在她的额间弹了一下，嗤笑道：“脸皮不厚，也追不到公主大人啊。”
“那可不是。”
苏九熙黑润的眸子停住，“萧小将军能看上我，是小女几辈子俢来的福分。”
萧涪江半眯着眼睛逼近了她，“苏九熙，恢复记忆了，怕是把你的话闸都打开了吧。”
“不敢不敢，比起小将军这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于无形的人，我可不敢多嘴。”
苏九熙捂了捂胸口，想起被萧涪江吓得夜不能寐的几个夜晚。
萧涪江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为了救你，我差点成个废人，你就单单记坏不记好啊。”
苏九熙扬起下巴，似是在向他警示着什么。
“萧涪江，下次再有危险，保护好自己，我的安危不重要。”
“说什么呢？”
萧涪江皱眉，“你好不容易回来，脑子怎么傻了呢。”
萧涪江把住她的手臂，神色认真的说：“苏九熙，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屁话。”
这俩人又开始了。
小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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