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前往不朽之境的路上，正是来北武城的那条林间小道。

        树枝轻微晃动，萧涪江不禁一笑，楚丰然看来早已经步好了局。

        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他们执剑将剑身梢端尖锐之点聚力为一点，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

        “护好那个狐妖，她还有用。我来对付他们。”

        萧涪江瞥了一眼示意萧至玄，随即勾唇一笑。

        “在我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放肆。”

        说罢，他手引灵气，红樱枪去一道闪电般打来，将枪尖直指中心。

        黑衣人面色已经显露的有些吃力，脚下纷纷腾起，咬紧牙关向下压去。

        萧涪江眼中闪过一丝血气，用灵气将枪升腾的更高，黑衣人们被强大的灵气顶到缓缓上移。

        两股气流的冲击，将黑衣少年鬓角的两缕青丝吹起，屏障如玻璃般缓缓碎裂。

        骤然，一道剑光闪来，好看的眉眼对上了萧涪江的视线。

        苏九熙持着一把银剑，剑尖对上了枪尖，屏障随即迸发而破。

        砰—

        黑衣人被霎时间产生的气流，全部弹开倒在四周的坪地上。

        苏九熙踱步落入他的身旁，故作惊讶的笑道：“萧小将军，居然能在这里遇见你，好巧啊。”

        萧涪江怅然之际过后，怒不可揭的情绪便闪过心头。

        “苏、九、熙。”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个字都像是咬碎了牙齿。

        她怎么这么听不话？

        苏九熙转了转眸子，道：“萧小将军，你我之间的关系怕是还没到能直呼大名的程度吧。”

        “那苏小姐这是干嘛？担心我？”

        萧涪江笑容显得有些促狭，语气带着些漂浮。

        “这几个无名小卒自然不是萧小将军的对手，只不过……”

        苏九熙将手背过身，笑道：“作为盟友之间，我们的默契度还不够，正好借这些人练练手。”

        “哦？那苏小姐打算与我如何练手？”萧涪江挑眉。

        苏九熙道：“将军身为龙族，灵体是什么？”

        “金麟应龙。”萧涪江缓缓道。

        苏九熙目光移向了他的红樱枪，“你为金麟应龙，我为紫羽玄鸟。不如我们来试试枪剑合璧，将枪意与剑意修为一体，如何？”

        萧涪江眉心一动，含笑的点了点头，“甚好。”

        林中另一面跑来身着松枝绿戎装的士兵，黑衣人们与他们站于一侧，济济一堂。

        苏九熙一惊，嗤笑的说：“竟然连皇族中的禁军都来了，萧小将军，你面子不小。”

        萧涪江将枪立于自己胸前，朝她示意了一个眼色。

        “过奖，苏小姐，上来！”

        苏九熙轻巧掂脚，踩在了红樱枪的枪杆处，将剑刃置于自己的眉眼间。

        剑刃本身不带一丝狠戾，沾染阴鸷的乃是剑中照映之人。

        枪意剑意，金光紫光，一上一下，飞射而来。

        背后透出紫翼和金麟的形状，及其耀眼。

        众人纷纷被这等力量吓退了步，可皇上的指令，不得不听，便也硬着头皮冲了上去。

        数百把冰凌风刃纷纷飞射而来，似大雨滂沱，让人看不清视线。

        苏九熙随一把长剑导入，一股紫气包裹住剑身，将身旁之物弹挡开来，飞快落于军队身后。

        萧涪江见状，一枪毫不犹豫的斜劈下去，旋即手腕一转，枪缨带起的红光将众人陡然扫下，所有人纷纷倒地。

        苏九熙与萧涪江两人各值南北，将灵气合并，形成一个结界，短短时间内，便将众人困于其中。

        “苏小姐这剑实属有些逊色，与我这红缨枪有些不搭啊。”萧涪江调侃道。

        苏九熙叹息，道：“习武多年，未见有得心的武器。”

        萧涪江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待我寻觅到好剑，必然为苏小姐取到。”

        这等客气话，苏九熙显然是不信。

        她敷衍的回道：

        “这就不劳小将军费心了。”

        之前来不朽之境只见其中之人见萧涪江的眼神有些许奇怪，却不曾细想他的身份。

        今日一来，使她恍然大悟。

        众人对他明明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信息，他不仅是人人敬仰的小将军，更是博施济众的少境主。

        “娘！”

        一声奶娃娃的声音响起，狐妖转头，就看见了自己孩子眼角含泪的模样。

        “阿戚！”狐妖冲上去想去拥抱，却愕然呆在了原地。

        “阿戚，你告诉娘，你怎么了？！？”

        狐妖魔怔般不停想去触碰，想去检查，却始终摸了个空。

        阿戚艰难笑开，滚落的泪水却出卖了他。

        “娘，我已经是一个过世的人了……”

        “楚丰然他是骗你的，他利用了你，他说他能救我，你把我放于他的身边，他都未曾理睬过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狐妖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半张着嘴，眼角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

        阿戚：“他让你吸噬灵气，其实只是一个幌子，因为那根本救不了我。”

        阿戚顿了顿，又抽泣的继续说：

        “他用你的身体作为容器炼制魔气多年，就是在利用你。多年来我被他关在狱中最底层，不见天日，无法与你见面，其实我很想告诉你。”

        阿戚的声音，带着可怜的哀求，“娘，不要在做傻事了。你所坚持之事，我不想坚持了。活着太难了。”

        狐妖痴傻般倒在地上，似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戚上下唇碰着，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多年来她活下去的动力，就是希望有一天阿戚能如普通孩子一般健康的活着。

        可她的孩子竟然亲口告诉她，活着太难了，他不想坚持了。

        可笑啊可笑。

        多年来执着竟成了一场空。

        既然如此，那她活着的意义又何在？

        雪，接连下了三天。

        而狐妖如同被冰封住一般，一动不动的坐了三日。

        雪花洋洋洒洒，她坐立在一旁，宛若冰封。

        阿戚则默默陪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尽管狐妖活着，可她的眼中已再无任何光彩，像一个活死人。

        苏九熙站在飞雪下，默默的看着她们，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联想到她的母亲，满眼风气的少女，所坚持的信念被亲手毁掉时，会不会比这更加难过。

        雪花满天飞舞，她再也不同上一次见雪的场景一般开心。

        雪景衬人心，满是苍凉。

        头顶处传来一丝暖意，身旁的风声也被尽数遮挡。

        苏九熙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萧涪江正持了一把油纸伞立于她身边，为她挡住这漫天的鹅毛大雪。

        “萧小将军……”

        苏九熙没有说什么，单单只叫了他的名字。

        萧涪江“嗯”了一声，没有做声，只寂然的陪在她的身侧。

        尽管苏九熙的视线不在他，他也会时不时的看向她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苏九熙开口问道：“萧小将军，若是你有一天发现你心中的信仰崩塌，你会怎么做？”

        时间再次无声，正当苏九熙以为萧涪江不会回复她的时候，身旁低哑的声音响起。

        “不会有这一天。”

        萧涪江转身正对着她。

        “我想要的东西很多，信仰的东西却很少，若是有，那我便会用命去守护。”

        萧涪江伸手将快落于她头上雪花拂去，眸眼深邃的望着她，像一杯泡了许久的黑茶，浓郁又醉人。

        “我认识的苏小姐，可不是如此多愁善感的一个人。”

        苏九熙不禁失笑“，那在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萧涪江思索了一会，缓缓道：

        “佳人不拘世俗泥泞，气韵长存绝代风华。”

        “你在我眼中，是这世间最为出色的女子。”

        苏九熙一愣，有些受宠若惊。

        “想不到……我在萧小将军心中的形象竟是这样。”

        萧涪江笑了笑，眼中的真挚毋庸置疑。

        “苏小姐本就这样，身为一国公主，家中长女，你做的很好。”

        苏九熙忙忙俯身，将身态放低道：

        “小将军亦是如此。”

        几乎是同一时间，萧涪江也蹲下身，连忙扶住少女。

        二人的两指节微微一碰，又如蜻蜓点水般很快收回了。

        萧涪江敛眸，目光所至是他僵在半空的手，一瞬间不知要说着什么。

        他只觉心中莫名烦躁，又莫名燥热。

        “苏小姐，你我之间，能不必如此客气吗？”

        话了，他苦笑一声。

        本就是利益下的合作关系，他又在想些什么。

        苏九熙偏头看他，眉目间满是疑惑，“小将军这是何意？这本就是作为盟友间的礼节。”

        萧涪江长睫微微一颤，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嗯，对……盟友。”

        又过了一日。

        狐妖终于有所动静，主动叫来了他们。

        狐妖近些日子瘦了很多，几乎都脱相了，就连说话也变的有气无力。

        “我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你们，等我复仇后，我就送阿戚走了。”

        阿戚在一旁默默为众人的杯中斟满了茶。

        狐妖道：“阿戚从小就气数稀薄，大夫为他算过，他活不了多长时间，我们狐妖一族的寿命接近于千年，若是没了阿戚，我不知道这漫长的时间该如何熬过。”

        狐妖神色复杂的看向阿戚，微微叹息。

        “在无意间我遇见了楚丰然，他可能是看中了我的灵体适宜修炼魔气，便同我说，他可以救我的孩子，但必须将我的身体渡入魔气。我当时护子心切也没有想太多便答应他了。”

        “可是楚丰然的条件越来越过分，前几个月让我收集孩童灵气，并且按他的计划行事，说这些都是为了阿戚，事成之后，他便将孩子平平安安的还给我，努力了这么久，我一咬牙便答应了。”

        “于是楚丰然便派你来杀我？”

        萧涪江端口茶道，声音极冷。

        狐妖道：“楚丰然以收集孩童灵气为引，将你派出，又将你身上打入黑符，派出皇族禁军。引你入阵，却不想阴差阳错，让他算了个空。”

        狐妖死死抓住衣物。

        “你说吧，如何做才能扳倒楚丰然？他算是害死阿戚间接的杀人凶手。”

        苏九熙问道：“楚丰然是何时在你体内炼化魔气的？”

        狐妖思索了一会，仔细想来，她竟和阿戚已经离别了这么久。

        她声音抖动着回应，“十七年了。”

        苏九熙心中一惊，楚丰然炼化魔气竟然比想象中还要早。

        “炼化魔气并非一朝一夕，试炼者一定也不止你一个人。”

        苏九熙道：“那你还有没有发现别的？”

        狐妖摇摇头。

        “楚丰然心思缜密，我们与他近身的时间都很少。”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狐妖脸色一白。

        “楚丰然似乎有个极其畏惧的人，我也是去找楚丰然询问阿戚的情况无意间听到的。”

        苏九熙袖口捏的紧了紧，楚丰然身后居然还有人？

        早朝的时间已经过了，偌大的金銮殿上空空荡荡。

        身穿龙衮，袍绣图腾的男人单手背于身后，辰时的阳光本是很明媚的，可男人却偏偏立于被圆柱遮挡的阴影后。

        “楚丰然。”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女声响起。

        在冷清的殿内生出一遍遍回音。

        楚丰然转头，却被一团黑气打中，狼狈的弹到龙椅上。

        “楚丰然，十五年前我就同你说过，萧涪江的命不是你能碰的。”

        “你杀不掉，也不能杀。”

        一道黑影飞快闪过，一双手猝不及防的捏在了楚丰然的脸上。

        指甲修长，渗入他的皮肉间。

        楚丰然脊骨被猛地一撞，差点断裂开。

        他心中万分不解，为什么杀不掉，明明只差一个合适的机会。

        面前女人捏着他的脸庞，让他不能出声，也不敢出声。

        女人冷笑，“总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你再敢对付萧涪江，我第一个就要你的命。”

        “你别忘了是谁给你的力量让你弑君当上皇帝的？”

        “呵，我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便也能让你没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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