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1抄家(两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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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奕的眼底浮现起一层浓浓的阴霾,哪怕他极力压抑、掩饰,但是他连一旁的林净尘都瞒不过,更别说南宫玥。
南宫玥压住心底的羞赧,反握住萧奕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告诉他,自己没事,自己就在他身旁。
看着这一双金童玉女的小儿女,林净尘颇有几分唏嘘,他当然知道萧奕在外的行事风格,若没有几分霸气手段,萧奕这镇南王世子也不可能连战连胜,更不可能镇得住南疆军这样的虎狼之师。可是在外孙女南宫玥面前,他却是迥然的另一番模样,让林净尘也忍不住感慨这大概就是缘分。
若是没有遇到玥儿,阿奕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萧奕深深地看着南宫玥好一会儿,渐渐地,他的眼神终于开始沉淀了下来,又变成了平日里的那个萧奕。
萧奕再次看向林净尘,一本正经地问道:“外祖父,我该怎么照顾阿玥?”
南宫玥眼角一抽,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奕他不会要贴身伺候她三天吧?
林净尘有些好笑地看着外孙女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还是如实把南宫玥的情况说了,又说了些安胎的注意事项。
萧奕认真地侧耳倾听,不时点头,瞧他认真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拿笔给记下来,看得两个老人家眼中皆是盈满了笑意。
南宫玥无奈,只能想着等两位外祖父走了,再好好跟萧奕撒……咳,“讲道理”。萧奕若是使起紧迫盯人的功夫,她可没辙。
待林净尘说完后,萧奕站起身来,道:“两位外祖父,我还有些事要处置……”
他话还说完,就见方老太爷挥了挥手道:“阿奕,你去吧。有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帮你看着阿玥。”
“阿玥,我去去就回来。”萧奕对着南宫玥微微一笑,南宫玥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心口一跳,连忙出手拉住了萧奕。
“阿奕,萧影和萧暗跟着我也好几年了,我也习惯他们跟着了……”言下之意,自然是不想换暗卫。
这点小事,萧奕自然不会逆南宫玥的意思,含笑应了一声,心道:两个暗卫不够用,就再加人手就是。而且,阿玥这里就那个花还懂点拳脚功夫,现在看来委实还是不够用啊……自己也该早点准备起来才是。还有他们的囡囡……
萧奕不动声色地出去了,萧影和萧暗自然还跪在原处,看着萧奕一步步地朝他们走近……
“说说刚才的经过。”萧奕冷声道。
萧影抱拳,便把刚才街上突然有两匹无主的马受惊狂奔的事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其中自然也包括他失手让黑马逃脱……
萧奕眸中闪过一道冷芒,道:“你们自己下去领罚。”
闻言,萧影和萧暗都是松了一口气,这已经是罚得最轻了。两人急忙抱拳应下,心中明白怕是世子妃给他们说了情,否则……
萧影和萧暗退下了,萧奕吩咐了竹子一句,然后往外院书房去了,不一会儿,竹子就带着朱兴来了。
“世子爷,”朱兴恭敬地抱拳禀道,“属下刚才检查过了,两匹马的臀部皆有伤,是刀伤……”
两匹马在撞了马车后第一时间就被控制住了,并带回了碧霄堂。
它们的身上既然有伤,很显然是有人蓄意而为。
“继续查。”萧奕只给了三个字。
三个字足矣,朱兴声音洪亮地应了一声,领命退下了,一双锐眸之中燃烧着火焰。谁敢对世子妃和未来的世孙下手,就是跟整个碧霄堂过不去!
处理完这些琐事,萧奕便又回了他和南宫玥的院子,两位老人家见他回来,都识趣地告辞,说是明日再来探望。百卉和鹊儿赶紧相送。
内室中的南宫玥刚好在喝莺儿熬好的汤药,见萧奕归来,她近乎是迫不及待地喝完了最后两口汤药,心里就怕萧奕突发奇想地来服侍自己。
莺儿把空碗收走了,南宫玥迎上萧奕似笑非笑的眼神,努力掩住那一点心虚。
幸好,这时,画眉又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鱼片粥和几笼蒸饺,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南宫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招呼萧奕道:“阿奕,你也还没用晚膳吧,陪我一起吃一点吧。”
画眉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有世子爷在,自然就轮不到她们了。
萧奕在床榻边坐下,端起了其中一碗鱼片粥,然后他拿一个勺子舀着粥送到她嘴边,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喂你喝粥也是一样的。
南宫玥只能无奈地张嘴,然后眼睛一亮,鲜香的粥在口中香糯可口,毫无鱼片的腥味,她本来就饿了,顿时食欲更好了。
接着,萧奕又舀了一勺给自己吃,接着再舀一勺粥送入南宫玥口中,你一勺,我一勺……两人很快就分完了一碗粥。
虽然粥很好喝,可是被萧奕这么服侍着,南宫玥实在是不自在,可惜萧奕显然不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她,紧接着又用筷子夹起了一个蒸饺,送到她嘴边,一个又一个,一不小心,南宫玥就被喂得九分饱了。
她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可是萧奕根本充耳不闻,又一个蒸饺送到她嘴边,劝诱道:“再吃一个吧。”
他真是把自己当猪喂了!南宫玥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怎么会呢?!萧奕眨了眨妖艳的桃花眼,无辜极了,无声地用眼神说,他和他们的小囡囡心有灵犀,他只是觉得囡囡肯定还没吃饱而已。
每一次对上萧奕的歪理,南宫玥都只能投降,无奈地再次张开了嘴……
这时,一阵窸窣的挑帘声响起,画眉捧着一个红漆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正好看到了世子爷在喂世子妃吃蒸饺……
世子妃平日里都是一副温和持重的样子,现在瞪圆了眼睛由世子爷喂食的样子委实有些孩子气。画眉不由怔了怔,跟着嘴角微弯,眼睛里溢满了笑意。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上前,奉上热茶后,又若无其事地退下了。
内室中静了下来,只剩下了门帘晃荡的声响,一串串水晶珠链互相碰撞着……
南宫玥的小脸染上了一片桃花般的红晕,又瞪了萧奕一眼,仿佛在说,都怪你!
被看到又如何?萧奕心里不以为意,他和阿玥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区区外人,束手束脚的,嘴上却识趣地话题一转:“阿玥,你该歇息了……”
南宫玥刚才喝了汤药又吃了东西,现在药效也上来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在萧奕的服侍下,躺了下去,不过须臾,她就沉沉的睡去了。
萧奕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一眨不眨,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这一夜飞快地过去了,次日,天空才露出鱼肚白,萧奕就已经起身了,他没有如往日般去演武场,而是一直坐在内室陪着还在熟睡的南宫玥。忽然,他眉梢微挑,下一瞬,就听一阵轻柔细微的挑帘声响起,百卉步履轻盈地走了过去,压低声音禀道:“世子爷,朱管家那里有结果了……”
到底是什么事有了结果,他们都心知肚明。
萧奕微微颌首,低声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
百卉恭声应了一声,萧奕随手整了整衣袍就大步出去了,略显凌乱的乌发透着不羁。
黎明的光辉柔和地洒在了萧奕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朱兴正在外书房的门口等着萧奕,远远地,就看到萧奕朝这边走来,步履闲适,却透着坚定。
“世子爷。”朱兴恭敬地抱拳行礼。
他是练武之人,虽然一夜未眠,但还是精神奕奕,急忙把他这一夜的成果一一禀明。
他们手中唯一的线索就是马,所以朱兴自然是从马入手的,很快就查到那两匹马是城外的马市前天一早刚卖出的。马商一听自己卖出去的马闯了滔天大祸,吓得差点没撅过去,自然是知无不答,答无不详。朱兴他们便循着线索把那个买马之人揪了出来,最后由此顺藤摸瓜查到了主使者。
此人竟是——
“孟庭坚。”朱兴咬牙切齿地说着。
孟庭坚这个名字对萧奕而言,并不陌生。此人是孟仪良的长子,曾在军中领过一个六品营千总的军衔。萧奕微微眯眼,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这一刻,朱兴心里都有些“同情”这个孟庭坚了。本来世子爷并不打算对孟家赶尽杀绝,可是此人偏偏要来找死。
朱兴继续禀道:“孟仪良在南凉被处斩后,孟家满门上下被撤了一切军职,属下猜那孟庭坚怕是心有不甘,但是又找不到对世子爷下手的机会,所以才会寻世子妃出气。”
孟庭坚办事也算小心了,故意兜了几个圈子,还把替他办事的人送出了城,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再说,骆越城可是世子爷的地盘,若是让这等卑鄙小人蒙混过关,他们这些人也可以自刎谢罪了。
萧奕冷笑,下令道:“立刻给本世子拿下此人,审!”他非要弄清楚到底是孟庭坚一人所为,还是与人合谋。
孟家在南疆军中地位特殊,朱兴本不敢贸然行事,现在得了萧奕的命令,他忙抱拳应道:“是,世子爷。”
他正打算退下,就听书房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竹子带着一个留着小胡子、护卫模样男子急匆匆地进来了。
这时,旭日已经在东边的天空冉冉升起,天已经完全亮了。
“世子爷!”那小胡子护卫气喘吁吁地抱拳禀道,“孟老将……孟仪良的儿子孟庭坚刚才忽然跑到了王府大门前,还拦住了王爷的马……”
闻言,朱兴亦是掩不住的震惊,眉宇深锁,心道:这个孟庭坚想玩什么花样呢?!
可是萧奕反倒是勾唇笑了,那双桃花眸中闪现了兴味、期待的光芒。
“你去外面看看,有什么事进来禀报。”萧奕淡淡道,听得那小胡子护卫一惊,他本以为世子爷一定会立刻赶去府外查看情况,没想到世子爷竟然如此沉得住气。
也是,这可是世子爷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小胡子护卫目露崇敬地看着萧奕,立刻抱拳领命,又疾步匆匆地走了。
此刻,王府的正门口真是比菜市场还要热闹,聚集着一众路过看热闹的百姓,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人群的中心,正跪着一个三十余岁的青衣男子,只见他国字脸上胡子拉碴,眼下一片浓重的阴影,看来憔悴颓丧。
男子抬眼看着两三丈外骑在马上的镇南王,义愤填膺地喊道:“王爷,世子爷为了争夺军权,逼死军中老将,我父尸骨不全。我孟庭坚堂堂七尺男儿,若不能为父伸冤,就算苟活于世,也是猪狗不如!”
镇南王眉宇紧锁,拉着马绳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脸色不太好看,他觉得自己堂堂镇南王简直就成了一个戏子,任人围观。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让孟庭坚先起身再议,却见孟庭坚膝行了几步,嘶吼着又道:“还请王爷为我死去的老父做主啊!”
见状,守在镇南王身旁的几个王府护卫立刻挡在了马前,不让孟庭坚再靠近。
下一瞬,就见孟庭坚俯首从短靴中猛地拔出了一把匕首。
镇南王的面色顿时阴沉下来,而那几个王府护卫更是拔出了长刀,打算将孟庭坚就地正法。
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孟庭坚的匕首竟然对准了他自己的脖子,仰天长啸道:“父亲,孩儿人轻言微,恐怕是不能为您报仇……”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匕首已经划上自己的脖颈,炙热的鲜血自伤口喷射而出,飞溅在地面上,王府的门槛上,墙上……甚至是镇南王的衣袍上!
王府的正门口,一片刺目的血池,孟庭坚横尸当场。
这一幕把在场所有人都震住了,那些原本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百姓们在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鸦雀无声,附近都是死一般的沉寂。
就连在一旁窥探的小胡子护卫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瞳孔微缩。
看着那具近乎尽在咫尺的尸体,镇南王额头青筋乱跳,直接翻身下马,大步朝王府的大门走去,同时吩咐道:“还不赶紧去叫那个逆子来见本王!”
一个王府护卫战战兢兢地抱拳应声,很快,王府的大门就关上了,将一众窥探的目光挡在了门外。
小胡子护卫比镇南王的人快一步抵达了萧奕的外书房,此刻书房里除了萧奕和朱兴外,又多了两个年轻人,都是身长玉立。
在朱兴的示意下,小胡子护卫也不避讳这两人,三言两语就把刚才孟庭坚自尽的事给说了,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奕的神色。
谁想,坐在书案后的萧奕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是笑得比之前还要更开心了,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他沉吟一下,漫不经心地说道:“常怀熙,阎习峻听令!”
两个年轻人都是嘴角一勾,齐齐抱拳应声,面露期待之色。
这一次,萧奕和南宫玥离开南凉的时候,因为不像去时那般只有两人微服,未免路上有人不长眼惊扰到南宫玥,他点了一千新锐营随行护卫,而今日常怀熙和阎习峻是特意来向萧奕复命要回南凉的。
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们的运气不错,还顺便又捡了一个差事。
常怀熙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道:于修凡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羡慕坏了。
萧奕立刻吩咐道:“你们俩带新锐营的人去把孟家给本世子爷抄了!”
“是,世子爷。”两个年轻人答得铿锵有力。
等常怀熙和阎习峻走出书房后,守在外面的竹子这才放镇南王派来的护卫进去传话。
如今这王府上下谁人不知世子爷的威风。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们父子俩斗法,弄不好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那护卫心中有些忐忑,措辞小心地把镇南王要见萧奕的事给说了。
接下来,就是屏息以待。
萧奕站起身来,掸了掸袍子,道:“在前面领路吧。”
闻言,那护卫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急忙躬身在前面带路,领着萧奕去了镇南王的外书房。
镇南王早就迫不及待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他等了又等,才见萧奕姗姗来迟,原本就窜动的心火仿佛被人倒了一桶油似的,熊熊燃烧起来,他直接怒声质问道:“逆子,孟仪良的事,你有何话可说?!”
萧奕充耳不闻,先若无其事地给镇南王行了个礼,眉头一挑,道:“什么孟仪良?”
这逆子还要装模作样?!镇南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嗓门拔得更高:“你还要装傻?!孟仪良可是你祖父时就在军中征战的老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大罪,你非要将其当场斩杀?”
镇南王眯眼盯着萧奕,当初萧奕下令斩了孟仪良,又夺了孟家一切军职的时候,根本没有知会过自己这个父亲,他当时就有些不太痛快了,只是不想与这逆子一般计较。
可如今,孟庭坚临死前的声声控诉却让镇南王心有戚戚焉。是啊,孟仪良好歹是父王当初用过的人,怎么能说斩就斩呢?又或者,通敌只是这逆子的托辞,他真的是为了夺权?
“哦。原来是那个孟仪良啊。”萧奕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孟仪良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父王不必理会。”
事情都闹成这样了,这逆子还想轻描淡写地蒙混过去?镇南王心中更怒,又道:“逆子,你知不知道,刚才孟仪良的儿子孟庭坚当场在王府的门口自刎!现在恐怕整个骆越城都知道你这个镇南王世子狠心逼死老将,以后王府的颜面何在?”
王府的颜面?恐怕是他这个镇南王的颜面吧?萧奕的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漫不经心地说道:“知道就知道呗。我们镇南王府难不成还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说着,萧奕笑了,故意好声相劝道:“父王,您婚期将至,好好准备大婚去吧。这些琐事就不劳父王插手了,交给儿子便是。”
话落之后,他也不等镇南王反应过来,直接转身离去。
“逆……你……”
镇南王气得直哆嗦,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狠狠地砸了一个杯子。
一旁服侍的桔梗半垂首,噤若寒蝉。
镇南王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一圈,越想越气,就去了卫侧妃的院子。
卫氏一向善于察言观色,一眼就看出镇南王面色不佳,她先款款地给镇南王行了礼,又亲自给他上了茶,然后才柔声问道:“王爷,可是谁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那个逆子……”镇南王气极,口沫横飞地把萧奕的种种罪状数落了一遍,心火越烧越旺。
卫氏低眉顺眼地倾听着,心中感慨不已:这对父子啊,仿佛是前世的仇人一般,无论什么事都有可能引燃父子之间的战火……这几年若非是有世子妃从中缓和,王府里恐怕早就爆发好几场父子大战了。
卫氏耐心地听镇南王说完,这才柔声安抚道:“王爷息怒,昨儿世子妃出了那样的事,也难怪世子爷心情不好。”
镇南王惊讶地挑眉,“世子妃?世子妃出了什么事?”
卫氏就把昨天傍晚南宫玥去明清寺接了萧霏回来,马车在距离王府不远的地方被惊马撞上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萧霏以身护住南宫玥,脸颊不小心被木刺划伤……其中种种惊险听得镇南王亦是心中一沉:世子妃的肚子里现在还怀着自己的嫡长孙呢!
“世子妃现在如何?”镇南王担忧地急忙问道,“如此大事怎么没人来禀告本王?”
卫氏急忙又道:“世子妃受了些许惊讶,动了胎气,不过幸好世子妃的外祖父林老神医正巧在碧霄堂,给世子妃开了安胎药,也给大姑娘治疗了脸伤,世子妃和大姑娘暂时都没事了,只是还需小心休养。”
镇南王这才安心下心来,世子妃和他的孙儿没事就好。
见镇南王的火气缓和了不少,卫氏继续道:“妾身瞧世子爷行事像王爷,一向是有章法的,世子爷既然斩杀了孟老将军,想必是有凭有据,才会如此行事。”而且,昨天世子妃刚出事,今儿这孟庭坚就跑来王府门口闹事,这委实也太巧了……
卫氏虽然心中有所怀疑,却不会轻易把这些没有凭证的猜测说来与镇南王听。
镇南王还有些余怒未消,嘀咕道:“这逆子,什么事都瞒着本王!难道本王还会害他不成?”
这话却是有些诛心了。卫氏垂眸,当做没听到。
她定了定神,含笑又劝道:“王爷,其实这样也好,孟老将军的事就先由世子爷出面。若是世子爷真的弄错了,那王爷还能出面周旋一二,也不至于寒了那些老将们的心。可若是世子爷没有查错,那就更不应该为此事伤了父子之情……”
卫氏所言句句在理,让镇南王觉得十分熨帖,面色稍缓,嘴上却还是叹道:“这逆子做事就是莽撞,总要本王来替他收拾烂摊子。哎,这年轻人,还是年轻气盛,也不知道三思而后行!”
卫氏掩嘴一笑,得体地接口道:“王爷,世子爷未及弱冠,自然有很多事想不周全,全靠王爷您兜着……等将来世孙出生了,世子爷自然就会知道为人父母的不易了。”
想到来年就要出生的长孙,镇南王捋了捋胡须,总算是展颜了。
镇南王在卫氏这儿抱怨的同时,常怀熙和阎习峻已经率三百精兵到了孟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孟府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在一片哭天喊地的喧嚣声中,常怀熙和阎习峻带着一半人手进入孟府,拿人,查抄……凌厉之中透出训练有素,一下子就控制了局面……
一个时辰后,阎习峻率先离开孟府,匆匆地赶回碧霄堂找萧奕复命。
“世子爷,孟府满门男女老少共七十八人,已全部拿下,无一逃脱。”阎习峻站在书案前方抱拳禀道,掷地有声,“常百将正带人在孟府查抄……”
他正禀告着,竹子挑帘进来了,道:“世子爷,田老将军来了。”
萧奕使了个手势,示意竹子让田禾进来了,而阎习峻立刻识趣地告退了。
一身盔甲的田禾很快就健步如飞地进了书房,眉宇紧锁,形容中看来忧心忡忡。
田禾给萧奕行礼后,萧奕就让他坐下了,又吩咐竹子奉茶。
田禾拿起茶盅又放下,实在是没心情喝茶。
孟仪良被斩杀,孟庭坚饮剑自刎,孟家又被抄家,孟家这一连串的事现在在南疆军中和骆越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田禾越想越是觉得不妥,所以特意过来想劝劝萧奕。
萧奕一向不喜欢兜圈子,直接点出田禾的来意:“你想为孟家‘求情’?”
“世子爷,”田禾抱拳正色道,“孟仪良已经伏法,孟庭坚也是咎由自取……末将以为对于孟府其他人的处置,还需仔细斟酌为好。”
当田禾得知孟庭坚竟敢对世子妃出手时,也是怒不可遏,可是孟庭坚已经自刎,而萧奕身为一军主帅,应当顾全大局。
见萧奕垂眸不语,田禾仔细地分析道:“世子爷,孟仪良在军中几十年,也颇有威信。世子爷当日以通敌之名斩杀了他,又夺了孟家所有人的军职,军中虽然无人敢当面质疑世子爷您的决定,可是私下议论者不在少数。再者,这几年间,世子爷又提拔了不少年轻将领,那些老将难免就会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危机感……孟仪良之事已经让他们人心惶惶了,甚至有人怀疑世子爷您是要杀一儆百。如此下去,末将怕会军心不稳……”
萧奕抬了抬手,示意田禾不必说下去。
他随性地靠在椅背上,闲适中带着些许慵懒,道:“此事,我自有分寸。”
田禾却知道萧奕心中不快,沉吟一下后,又道:“世子爷,不如您等些时日,等到风声过了,再寻个由头发落孟家,不要在现在这样的关头……”
孟仪良尸骨未寒,其子又喊冤自尽,在这个时候抄了孟家,难免会让外人揣测世子爷是不是在伺机清算。田禾就怕会坏了萧奕的名声。
迎上田禾忧虑的眼眸,萧奕心中有种莫名的感觉。他的父王不知道来龙去脉,就口口声声地骂什么逆子,反而比不过外人是真的为自己感到忧心……
想着,萧奕又多了一分耐心,打断了田禾道:“田老将军,你可知孟庭坚为何要安排惊马撞世子妃的马车?”
田禾怔了怔,忽然想到世子爷和世子妃一向鹣鲽情深,且现在世子妃又怀着未来的小世孙,也难怪世子爷对于孟家所为无法释怀。
田禾略一思量,答道:“也许是孟庭坚因为其父之死愤愤不平,想泄愤,所以才起了歹念对世子妃下手,所幸世子妃吉人有天相……”说来,田禾也有几分后怕,世子爷和世子妃大婚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好消息,世子爷的怒火,他能理解,只是现在时机不对啊!
田禾叹了一口气,还想再劝,却被萧奕抢在了前面,只见他嗤笑了一声,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泄愤不成,他就跑来王府门前找父王喊冤,还饮剑自刎?!真是好魄力!”他慢悠悠地鼓了两下掌。
萧奕言语中的讽刺溢于言表,田禾如何听不出,却不懂萧奕是为何意。
萧奕自顾自地又道:“我记得这孟庭坚之前是个营千总吧?”
田禾更为疑惑,但还是颔首道:“正是。”
“营千总不过是六品,比起孟仪良,他这儿子看来是不太出息啊。”萧奕意味深长地说道。
像孟家田家姚家这样,自老镇南王时,就在军中任要职的将领,在南疆军中,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父辈的萌荫,这些家族的晚辈在军中的发展自然就比别人顺利多了,可是孟庭坚三十多岁的人,却不过一个六品的营千总,可见此人碌碌无为。
田禾以前也曾暗暗对老妻感慨过,孟家怕是要后继无人了……等等!田禾想到了什么,孟庭坚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以他懦弱怕事的性情能有如此视死如归的魄力吗?
见田禾若有所思,萧奕直接道:“本世子以为孟庭坚背后必定是有人指使。”
果然!田禾心口一紧,锐目中闪过一抹纠结,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世子爷,就算是有人主使,孟庭坚也已经死了。”
现在等于就是死无对证。
萧奕的嘴角泛起一个近乎冷酷的浅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死了一个孟庭坚,还有孟家这么多号人。别以为舍了孟庭坚一条命就能一了百了。他们胆敢算计世子妃,想必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里准备。”
这一次,萧奕等于已经把话给说绝了。
“……”田禾的嘴巴动了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世子爷性子乖张,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
以世子爷对世子妃的重视,这一次他恐怕真要大开杀戒了。
田禾暗暗叹气,既然他劝不了世子爷,万一军中有人真的闹事,那也只能自己先帮衬着些……
田禾心里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多言,起身告退了。
等他走出书房时,发现外头不知何时变了天,原本还是烈日当头,现在已经乌云密闭,层层叠叠地堆在天际,轰隆隆,一阵阵闷雷声响起,闪电在乌云中闪烁不已,一场夏日的雷雨似乎就要来临了……
这骆越城接下来怕是要不太平了。
田禾脚下的步子停滞了一瞬,大步离去了……
田禾前脚刚走,萧奕就颁下军令:
孟仪良通敌判国,其罪当诛,孟家满门收押,查抄。
军令一下,就有一队南疆军的士兵步履隆隆地赶到了孟府,给孟府上下都贴上了封条,封条上彷如血色的朱砂印触目惊心……
不但如此,萧奕还命人调查所有与孟家交好的府邸。
能与孟家交好的那自然大都是南疆军中的武将,一时间,军中那些老将人人自危,骆越城中风声鹤唳,弥漫着一种风雨欲来的严峻气息。
但是,这几年来萧奕连战连胜,在军中的声势甚至隐隐有超过镇南王的势头,说是积威甚重也不为过,且他一向治军森严,军令如山,军法如“刀”,不留情面。
在一个率部来请命的老将被军法处置,杖责了一通后,其他老将也不敢轻举妄动,军中最忌哗变,以世子爷的脾性,恐怕他们敢哗变,世子爷就能要他们的命!
几位老将暗地里商议了一番后,最后相携去田府见田禾。他们这些人也都是几十年的同袍了,说话也不迂回,其中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将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来意:“老田啊,你一向深受世子爷重用,在世子爷那里也说得上话,这一次你怎么也要好好劝劝世子爷啊……”
“老李,老魏,老区……”田禾只能婉言相劝,“世子爷的为人处世,这几年来你们想必也有领会,世子爷不会轻易冤枉无辜,你们若是问心无愧,由着世子爷查便是。”
田禾心里无奈:这能劝的他早就劝了,偏偏世子爷自有主张,根本就不是他能动摇的。
也许就如同老妻所说,这个世上能劝得住世子的只有世子妃了。可惜近日世子妃为了养胎,不见客。
田禾在心里唏嘘地叹了口气。
萧奕对于这些老将暗地里的小动作也心知肚明,却视若无睹,他根本不在意他们是怎么想的。
当初他一无所有之时,都能在南疆打下自己的一片天下,现在要兵权有兵权,要军威有军威,还怕这些无病呻吟的老将们闹事不成!
萧奕坐在书房的窗边,抬眼看向北方的天空,瞳孔中闪过一抹坚毅之色,那是一种坚定的意志,一种坚定不可动摇的意志。
他萧奕可不是王都那个被臣子们逼到连太子都不敢立的皇帝陛下!
忽然,他眸光一闪,朝门帘的方向看去,下一瞬,就见朱兴挑帘进来了,眼中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世子爷,”朱兴急切地抱拳禀道,“孟庭坚醒了,世子爷可要去看?”
萧奕只淡淡地给了一个字:“审!”
萧奕闲适地倚在窗边,唇角一勾,微眯的桃花眼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起死人而肉白骨……
也要看外祖父这位天下第一神医同不同意他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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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万字,不分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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