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雨-月-石-七

　　越河一中的房间里，我的队伍内部爆发了激烈的矛盾冲.突，其中以我和师尧的对峙最为激烈，这时小雨忽然去我们的物资中翻出了手枪，直指师尧。
看清了她的行为以后，几乎只是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空气中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那是仍然躺在地上睡觉的林秋宛发出来的。
“小雨！你……”林月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持.枪的妹妹。
不只是她，还有我们，所有醒着的人，几乎个个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师尧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暴戾，他此时面无表情，只是瞪着眼睛看着指向自己的枪.口。当然，也没有再动。
唰……
小雨一声没吭，快速的挥动自己的手臂，将枪.口再次对准子青的脑袋。
子青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脸上惊慌的表情更甚。毕竟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面对枪.口时的反应自然不会像经历过阵仗的师尧一般镇定。
虽然我并没有被指着，但身体也不禁微微颤抖了一下。因为在这个角度，我正好看到了小雨的眼睛。
那眼神，已经不再像刚刚拉着我时焦急的模样，反而变得……冰冷，变得黑暗。我感到似乎有一阵黑雾，正从她背后慢慢升起。
这个样子的小雨，我已经是第二次见到了。而第一次，正是在当初的市北别墅，在我的睡梦之中……
因为小凡的离去，因为我过去的经历，所以那时的我十分害怕小雨变成……恐怖的女人。那份踌躇和不安让我做了一个噩梦，我梦到小雨拿刀来杀我……
此时小雨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就和当初那个梦中持.刀的女孩所带给我的一样。
“妹子，把枪放下。”狄岩沉重的说道。
小雨没有理他，反而是看着子青，淡淡的说道：“你在害怕什么。”
仍然被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子青也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虽然看上去她好像渐渐的缓过来一些，但那瘦弱的身躯仍有些微微的颤抖。
小雨看了她一眼，接着又扭头望向师尧，道：“非得这样你们才满意了是么。”
顿了一下，师尧的眼眸归于平静，冷冷的说道：“枪里已经没zi.弹了。”
闻言，小雨立刻收回枪，退出了弹.夹，然后举着那空空的黑壳子在我们面前晃了两下，道：“我当然知道，所有人也都知道……可为什么你们看到枪就都不吵了。”
没有人回答。
小雨慢慢的轻笑了一下，说道：“因为在那个瞬间，你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你们害怕了。即便早就知道已经没有子.弹，可自己赤手空拳还被别人用枪.口指着的时候，仍然会忍不住害怕，我想这是人的通病，也是可以减弱却永远无法抹去的本能，对么。”
仍然没有人回答。
小雨就站在那里，像个穿着黑色礼服的公主一般。
“你们感到了死亡，所以你们忘记了一切的争执，哪怕只有一瞬间。”顿了一下，小雨看着子青说道：“我记得石哥曾经跟你说过，如果你现在回头就看见一群丧尸，也就没工夫去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了，对么。”
子青慢慢的低下了头。
小雨又看向众人，继续道：“同样的，如果现在有丧尸扑到了你们身上，那你们也他吗就不会在这没完没了的挑石哥毛病了！对么！？你们他吗还会吗！”
有的人冷目相视，有的人欲言又止，也有的人看着那枪.口沉默不语。
似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小雨，就连我也是第一次听到有脏话从她嘴里冒出来。
小雨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空.枪，语气又恢复平缓，说道：“或许在你们看来，石哥很没有人性，对任何事都是绝情绝意，还总是仅仅因为一己私欲而滥杀无辜……你们是这么想的么……但是，对我来说，石磊他永远都是我的哥哥，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
“在我渴了、饿了、冷了的时候，是石哥给我找回来食物、饮水还有衣服；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是石哥不顾一切的来拯救我；在我失去……失去一切的时候，是石哥让我在他的怀中肆意的宣泄着我的痛苦。”
“我比你们每个人都要弱小，自己也没有过人的长处，但我知道，石哥就站在我的背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会竭尽全力的保护我！其实我并不太敢这样去想，这是我的奢望，但这无疑给了我巨大的勇气，让我今天可以站在这里反驳你们！让我可以把匕.首送进丧尸的脑袋！让我可以勇敢的活下去！就因为我知道，我的身旁，还有哥哥！”
“可你们为什么要逼他！？他原本也只是个学生，可能也是个普通人，现在他要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你们为什么还要逼他！”
“也许你们觉得七哥对这个队伍的贡献更大，但曾经在七哥生病的时候，是石哥不顾危险，一个人引开药店前面的丧尸群，以便让其他人去给七哥拿回治病救命的药品！也是因为石哥，我们才能聚到一起，共同组建了这个团队！”
“我这么说不是想抹掉七哥的功劳，他同样是我的哥哥，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是我生命中的全部了。我想说的是，只要为了同伴，石哥可以做出任何事情，无论是杀人，还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即便你们再有多少意见，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在石哥的带领下可以一直活到现在！比起那些活着却每天受到折磨或是已经死去的人们，我们目前的状况不是要好太多了吗！这也都是你们亲眼见过的对吗！”
“很多人想象‘如果当初’的时候都会期盼更好的选择，更幸福的结果。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我们当初没有聚在一起，到现在也有可能早就死了！”
小雨的情绪波动很大，但直到她说到这里，也没有任何人插嘴，或者发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这时小雨再次举起了手枪，说道：“因为有石哥在，我们成为了一个团队，就像是这把枪一样，每颗子.弹都有相当的威力，虽然数量有限，但加在一起，它就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可是如果……”
说着小雨快速的把枪拆成一个个零件，然后用力的扔在地上，继续道：“如果变成了这样，那就屁也不是，只能任人宰割，直到全军覆没了。”
散碎的零件纷纷掉在地上，滚落停止在师尧面前，那清脆的声音不绝于耳。
小雨曾经和已然离队的夏米学过拆装.枪，现在看来，小雨学习能力还是很好的。
又是一片沉寂，这回连喘息声都听不到了。
拉架的众人各自放开了我和师尧，我俩也没有再多看对方一眼。
林月埋怨般的推了我一把，然后走到小雨身边抱住了她。
这时狄岩也已经放开了我，可他又突然做出很怪异的动作。
“你干嘛呢，大婶。”这话是苏柒问的，让我有点意外。
狄岩又胡乱摆弄了一会，随后用手在半空点了一下，道：“各位，觉的有道理的请点个赞~！”
没人搭理他。
不一会，大林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揉着脑袋，睡眼朦胧的说道：“他狄婶子，帮我点个赞……”
之后不理狄岩对‘婶子’一词的抗议，林秋宛又说道：“不小心睡着了……刚说哪了……哦对，出去找车探路……那就我去吧，队长……”
我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他是在跟我说话，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我默然的点了下头。
“那我再带俩人……很快就回来……”
说着林秋宛就上前拉住师尧和李川河的胳膊，迈步便要往外走。可那两人却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嘿……吸…………他奶奶的！”
大林战斗状态登场，他几乎是连扛带拽的就把师尧和李川河弄出去了。
“喂！傻大个，最好别惊动大门外的丧尸，后操场有个小门……”
“知道了他狄婶子！”
“我擦~！”狄岩佯怒般哼了一声，随即圆场道：“好了好了，这回没事了！大家都踏实待会吧。”
一边说着，狄岩一边将我推向门口。
子青已经坐到了门旁的讲台上，既不吭声，也不动弹。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我们双方都没有言语。
刚一出门，我感到有一股力量将我推了出去，而背后也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楼道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大林他们三个已经下楼了，四层栅栏的钥匙之前管孙爱奇他们要了一把。
我刚刚转过身，狄岩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领子，用力将我推到墙边，沉声说道：“疯了么你！刚才要不是有小雨妹子，这事你要怎么收场！”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生气，我的思绪都还在小雨的身上。她刚刚那番话直接将我所有的怒火都消掉了，可我也听出她并非单单的维护我……
如果说从小凡离开以后，到今天以前，小雨只是逐渐变得勇敢和乐观了一些，那么刚刚她的神态、话语与行为，已经完全证明她……我说不清楚，那是一种感觉，很清晰的感觉，但又说不清道不明，我竭力在脑海中寻找一个合适的词语，却徒劳无功。
见我半天没反应，狄岩重重的叹了口气，松开勒紧我的手，顺便从我兜里拿出了从俊杰那切的烟，自顾自的点燃抽吸起来。
对于小雨的话，我想可能并没有足够的力道，能够去解开所有人、每个人的心结枷锁的力道，这一点从之后众人不同的表现就可以看出来。虽然那些话都是小雨的切身感受，而且对我来说触动也不小。
不过总的来说，她还是靠着自己的能力来解决了这场队伍中的矛盾大.爆.发。
脑中又开始荡起片片的回忆……当初我和小七一起奔波于末世，很快就遇到了那两个男生女生，初次见面时，那男生的身手与头脑都让我为之惊叹，而那个女生，大多时间只是在哭泣或茫然慌措而已……
直到狄岩抽完了一整根烟，我仍在低头沉思。这时，房门再次打开，小雨和林月走了出来。
狄岩回头看了看，然后对她们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随即立刻低声对我说道：“你们温情着，我去替你擦.屁.股！”
他的语气和当时的表情根本就是巨大的反差。
狄岩和二女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屋了。
林月走到一半就停住了步子，轻轻的将小雨推到了我面前。
“石、石哥……”
我看着她，轻轻的恩了一声。此时她又变成柔弱害羞的小女孩了。
“我刚才没忍住，然、然后就说了那么多了，你别怪我……”
我仍旧没有言语。
“……石哥？”
沉默良久，我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女孩，轻声道：“以后不要再说脏字了。”
“………嗯…”
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小雨紧紧的抱着我，不见以往的哭诉，我却听到她轻松而顺畅的呼吸，这样很好。
抬起头，发现林月正对我露出一个理解般的微笑，然后将一只手轻轻的放在小雨头上，温柔的抚了几下。
小雨回过头，对林月道：“对了，小月姐，我刚才没说全，其实除了石哥和七哥以外，你也是我最好的姐姐……”
“好了小丫头，”林月微笑着说道：“我明白的，不用说了。”
虽然林月平常的脾气不太好，但她此时起码没有因为吃醋或者别的什么心思而对我和小雨生气。
看着这两个女生，我之前的阴霾一扫而光，心里不禁扬起一种感觉，那或许可以叫作幸福。
这时小七也走了出来，关上门后，他看到眼前的一幕，居然…………笑了！？
不理我们的诧异，小七慢慢走上前来，看着小雨，问道：“有没有我的份？”
“嗯，当然了，七哥！”小雨略带兴奋的抓住小七的手。
这位又一次破天荒的露出了微笑，同时也反握住小雨的手，柔声说道：“你长大了。”
如果记忆没出现差错的话，这是有史以来我第一次看到小七在笑…………恩！肯定没错……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曾经坐在同一辆依维柯中，穿越整个临江市的幸存者们又聚在了一起，虽然只剩下我们四个，虽然四个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变化，但我却再次感受到了当初的那份短暂的幸福。
所谓幸福，或许也只有短暂才能让人真正感觉到美好。
当我们的心情都有所好转之后，现实的问题再次翻了回来。我知道自己刚才太过冲动了。现在想想子青的话也确实不是全无道理，作为队长，我并不算绝对的称职，而且子青很多东西没有看清，也还不能理解，她只是在自身看到的证据下坚持自己的想法，何况她去同学那边肯定也被灌输了不少所谓的‘正义’思想。
师尧那里，现在想起来我也说了一些过分的话，像是说他战友什么的……师尧生气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换了是我可能都得拿刀上了。
不过现在这情况，认错在心里就好了，我没工夫跟他们掰扯。何况我虽然不是全对但也不是全错，我有自己的坚持，我最大的目的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大家活下去，所以有必要的话，就要‘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一遇到这事我他喵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敖翔。
随后，小七让林月和小雨先回房间，二人离开的时候，他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容。
这块‘大冰坨子’居然化了，而且化出这么一个笑……我这时才发现这小子根本是两个极端——
当小七在平常的时候，似乎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只有遇到危险才会动手。脸上的死酷烂帅的模样虽然仍旧可以迷倒成片的小姑娘，但是对我们这些男的来说早就看腻歪了。
刚刚看到他的笑容，连我都有那么一瞬间在想……我要是女生就好了……
他的笑容适用于诸如阳光、帅气、俊朗等一切形容词去描述，但有一种感觉是单词无法形容的，那大概就是能让你不由自主的去用心感受他笑容之中的甜蜜与温暖，好像心脏都被包裹起来~  ~  ~
仅仅是从侧面看到，就带给我这种感觉了，真不知道一直被他直视的小雨是什么感受。
还有声音。小七之前那就不提了，不过刚刚的声音，虽然他只对小雨说了两句话，但那声和以前就完全不一样……反正就是……来自小七的温柔……
我气你他喵个大bug，究竟谁把你养成这样的！？
瞬间，变化发生在林月和小雨走进办公室关上房门的瞬间，四周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降至零下，雨声和风声也再次从窗外传进我的耳中，当然还伴有那个再度变为寒冰的声音——
“你的敌人不是他们。”
如果不是我已经从幸福的沉淀之中脱离出来，也许就已经被这句话冻成冰棍了。但现在我很快就重新适应了小七的正常状态，不过他的话还是让我听得云里雾里的。
“昂…？”
小七仍旧背对着我，没有回应。
“你说什么？”我追问道。
沉默依然。
突然，我身子一震，极坏的预感驱使我快速反手拔出真夜，挡在了自己的左侧。同时，小七的刀也到了。
没有刀刃的碰撞声，甚至连破风的声音也听不到。
我保持着姿势，向左边慢慢看去。只见唐刀就横在旁边，那几乎可以劈断钢铁的利刃与我的真夜只相距几毫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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