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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流放的星球


  第二章、流放的星球

                  

          “真奇怪!”皇师利两眼望着穹顶,阳光透过厚重的晶石倾泻下来,离散成七彩的炫光,让整个大厅宛如仙境。

  这儿的一切无不晶莹通透,墙壁、地板、桌椅、柜台,乃至于皇师利身下的巨大王座,全都是用整块的宝石雕琢打磨。

  “在琢磨宫你很难撒谎,”有人这样描述这座宫殿给他的感受,“所有的东西都是透明的,呆在那儿就像没穿衣服。”

  “琢磨宫就是琢磨人心的地方。”这是皇师利的口头禅。

  元迈古和巫史站在王座下面,双手下垂,低眉顺眼,寒翠微偷偷地观望透明的墙壁,每次来到这儿,她都怀疑有人在墙后窥伺。

  皇师利收回目光,望着三位星官说道:“一只裸虫,学了不到两年的道术,赢了‘降妖猎怪’,降伏了百头蛟龙,挫退了天宗我和狐白衣,面对‘天道镇魂’也能行动自如。”

  三人面面相对,寒翠微清了清嗓子,尖声说:“这里面肯定有鬼。”

  “噢?”皇师利扬起白眉,“有什么鬼?”寒翠微瞟向两个男星官,两人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事不关己。

  “两个滑头,”寒翠微心中咒骂,硬着头皮说:“天皓白和燕玄机暗中帮忙,让他的道术突飞猛进。”

  “他的道术平凡无奇,看不出天皓白和燕玄机的影子。”元迈古说道。

  “也许他善于伪装……”

  “任何一种道术,都有他的源流。根据‘天眼符’的记录,方飞的道术来自八非学宫的课程。”

  “那他为什么这样厉害?”  寒翠微气急败坏。

  “是啊,这不合常理,”巫史气闷地说,“他只是一只裸虫。”

  “关键就在这儿,”皇师利拍了拍手,“他是一只裸虫。”

  三个星官看着他,咂摸不出他话里的深意,白王扬了扬下巴:“裸虫来自红尘,那么答案也在红尘。”

  “红尘我们调查过了。”元迈古说道,“关于方飞的信息一概没有。”

  “一概没有?”皇师利笑了笑,“还有比这更反常的事情吗?就算是一条狗,也该有它的信息。”

  “只有一个理由,”巫史咳嗽一声,“有人在隐藏方飞的信息。”

  “那么是谁?”皇师利沉着脸说,“谁能瞒过斗廷的调查?”

  “我有一个猜测,可是没有证据。”元迈古说道。

  “说!”

  “龙姬!”

  皇师利直起身子,眼神变得异常专注:“理由呢?”

  “十年前她去了红尘,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元迈古眯起一双老眼,“如果她能瞒过斗廷的调查,隐藏方飞的信息也不是难事。”

  “很好,”皇师利歪倒在王座上,冷冷瞅着阳明星,“你干吗不早说?”

  “我说了,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如果是龙姬,一切都说得通了,”皇师利低头沉吟,“谁对裸虫研究最深?龙姬!别忘了,元婴是她一手创造出来。谁隐匿踪迹的道术最强?龙姬!巫史,她可是你的前任,虎探那一套她很拿手。”

  “难道她在方飞身上做了手脚?”寒翠微摸着下巴揣测。

  “很有可能,”皇师利摩挲光滑的扶手,“我一直怀疑,龙姬带走了两个东西。”

  “什么东西?”女星官好奇问道。

  “一是隐书!”

          “隐书?”其他三人无不动容。

    “伏太因死后,隐书失踪,当时龙姬在他附近,可她对外宣称,隐书随着伏太因一起毁灭了。”皇师利嘿了一声,“你们相信吗?”

  “不信!”巫史恨恨说道,“那个狡猾的女人!”

  “如果我没猜错,隐书又回来了。”皇师利说道。

  “回来?”元迈古眉尖一颤,“方飞?”

  “对,”皇师利咧嘴一笑,“隐书就在方飞身上,所以他的‘定式’得了满分。”

  “不可能,”寒翠微尖叫,“隐书怎么会选择裸虫?”

  “光有裸虫当然不行,”皇师利打个响指,“别忘了,还有我们的龙姬。”

  “龙姬让隐书选择了方飞?”元迈古不胜迷惑,“她怎么做到的?”

  “我也想知道,”皇师利沉默片刻,忽然说道,“伏太因真的死了吗?”

    三位星官措手不及,巫史急声说道:“他当然死了,他不可能活下来。”

  “我说的不是肉身,”皇师利不耐烦地挥手,“我说的是元神。”

  “难道……”元迈古皱起眉头,“他留下了元珠?”

  “是啊,”皇师利身子前倾,目光冰冷,“如果方飞的身体里藏着伏太因的元珠呢?”

  “那可瞒不过帝江。”巫史说道。

  “如果帝江也跟龙姬串通一气呢?”

  星官们望着皇师利脸色发白,寒翠微定了定神,说道:“我们应该逮捕帝江。”

  “用不着,”皇师利收拢五指,“无论龙姬干了什么,方飞都在我的手里。”

  “白王英明,”巫史恭声说道,“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天狱可不是个好地方,”皇师利漫不经意地说,“什么事故都可能发生。”

  “但您向燕玄机保证过。”元迈古提醒。

  “哦?”白王笑了笑,“如果燕玄机也死了呢?”

  下面三人目瞪口呆,巫史第一个回过味儿:“那么保证作废。”元迈古犹豫道:“燕玄机飞行术天下第一,要想除掉他难上加难。”

  “所以我才让他去找象蛇元珠,”皇师利微微狞笑,“相信天宗我不会让我失望。”

    “白王大人,”元迈古心悦诚服,“您真是算无遗策。”

  “最好他跟天宗我同归于尽,”寒翠微眉飞色舞,“那么一来,紫微就只剩下一个主宰。”

  “白王无上。”巫史迫不及待地表达忠心。

  “白王无上!”元迈古举手附和,“如果方飞死了,我们就能得到隐书……”

  “别忘了隐书的报复,”皇师利挥手打断他,“方飞可以死,但不能由我们来干。”

  “我懂了,”巫史阴笑,“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

  “还有一件事,”元迈古慢吞吞说道,“我想提醒白王。”

  “什么事?”皇师利斜眼看他。

  “关于您儿子……”阳明星欲言又止。

  “皇秦?”皇师利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

  “他被天宗我附身,如果天宗我跟燕玄机交锋……”

  “他会玉石俱焚!”皇师利冷冷接道。

  元迈古叹了口气:“还请三思。”

  “飞得越高,跟随者越少,”皇师利挺身站起,“为了这个世界,我已经牺牲了妻子和弟弟,现在又轮到了儿子……”他沉默了一下,苍凉的声音震动大厅,“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不必顾忌皇秦的生死!”

                              

  符灯的强光打在脸上,方飞悠然醒转,但觉左肩疼痛。他伸手遮挡光亮,迷迷瞪瞪地望去,发现床边站了四个虎探,三男一女,为首的宫子难把脚收回,瞪着他一脸嫌恶:“睡得还挺沉,没心没肺的蠢货。”

  方飞挣扎起身,用力把双腿从床上挪到地面,足踝上的镣铐写有“重力符”,强大的力量把他向下拖拽,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宫子难挥手示意,女虎探抱来一个箱子,掀开盖子,里面放有尺木、星拂笔、乾坤袋、仙罗盘、波耶水镜、龙蛛羽衣……      

  “你所有的道器,”宫子难阴阳怪气,“在你入狱期间,存入猫鬼银行,如果你不幸死在牢里,道器将由斗廷全权处理。”

  女虎探取出一份文件,塞到方飞面前:“这是委托银行保管的手续,需要你的同意。”

  方飞怔怔看着箱子,尺木流光闪烁,俨然巨龙的眼眸,他的心隐隐作痛,抬头质问:“为什么是猫鬼银行?跟猫鬼什么关系?”

  “以前是道魂武库,可那地方毁了。”宫子难不耐烦地说。

  方飞盯着文件,闷声问道:“所有东西都在吗?”

  “差不多。”宫子难回答。

  “什么叫差不多?”方飞听出话里有话。宫子难耸耸肩膀:“有个小妖怪,我把它扔了。”

  “鼻涕虫!”方飞扑向宫子难,可是双脚钉在地上,“重力符”把他死死拖住。

  两个男虎探涌身向前,拧转方飞的双臂,宫子难运足力气,一拳捣在他胸腹之间。男孩五内翻腾,不由呕吐起来。

  “这一拳替宋艾琪打的!”宫子难在他耳边发狠,“你当我来干吗?陪你过家家?臭虫子,乖乖听话,不然我让你死在这儿。”

  方飞大口喘气,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讨厌在敌人面前流露软弱,可一想到“鼻涕虫”,心里就如撕裂剧痛。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妖怪,依恋他,信任他,多少次为他打破困境,可是当它厄运来临,方飞却根本无力保护它。

  “鼻涕虫……”方飞哭了出来。

  “来吧,”宫子难抓住他的右手,把拇指狠狠摁在纸上,“按个元气手印。”

  方飞忍气吞声,元气流出指尖,宫子难收起文件,随手打个响指:“按住他。”

  两个男虎探应声发力,把方飞摁在床上,不顾男孩挣扎,扯开他的囚衣,露出白皙的胸膛。

  “你要干嘛?”方飞失声怒叫。

  “留个记号。”宫子难取出一枚银白色的符印,抖一抖,印章上符字变得火红,他摸了摸方飞的心口,狞笑说道,“接下来是我最爱的节目……”

  “把你的臭手拿开!”方飞尖叫没完,符印已经摁在胸口,强烈的灼痛闪电般四面扩散,光芒如同熔化的黄金从印章下面流淌出来,所过之处,在肌肤上留下一个个细密精巧的符字,字迹连绵不断,以印章为中心,结成了一个个纯金色的字环,如同水里的涟漪,越过头脸胸腹,直达耳垂指尖……方飞遍体金光闪耀,痛苦的滋味如同针扎火烧。

  “行了!”宫子难收回符印,得意洋洋,方飞但觉灼痛减退,低头看去,金字纷纷消逝,肌肤恢复原状,可一想到刚才的情形,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天狱禁锢符’是白王亲手写的,”宫子难扬起手里的符印,“只要符咒在身,你就不能分身、变身和隐身,不管逃到哪儿,都逃不过斗廷的追捕。”

  虎探放开方飞,男孩直起身来,双腿一阵发软,他看着胸膛,心神恍惚,他本以为已经跌到谷底,没想到谷底之下还有深渊,前路一团黑暗,根本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他。

  看着发呆的男孩,宫子难深感扬眉吐气,他用笔指一下镣铐,方飞脚上的分量有所减轻,宫子难推他一把,锐声喝道:“快走!”

  “上哪儿?”方飞喃喃问道。

  “天狱!”宫子难打个手势,两个男虎探挟住男孩,把他带出囚室,外面的长廊空旷无人,镣铐摩擦地面,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

  方飞认了命,低着头任由摆弄,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光亮入眼,出现一辆烟灰色的冲霄车,沐浴暗淡天光,活是一大团愁云惨雾,车身的左侧镌刻一个徽标——灰褐色的圆球上长着一张古怪的人脸,年纪四十出头,须发异常茂盛,他共有六只眼睛,从上到下分为三排,六只眼睛全都闭合,仿佛正在酣然沉睡。。

  看着徽标,方飞心生异样,但觉那些眼睛随时都会睁开。

  “快走!”宫子难推他一下,方飞冲向车门。两个道者挡在门前,烟灰色的制服上也有人脸徽标,他们看着方飞就像打量虫子,冷漠中透着几分嫌恶。

  “苍龙方飞,正式移交天狱。”宫子难把接收文件递给两个道者。左边一个仔细看过,签上姓名还给宫子难,跟着跨前一步,揪着方飞走向车门,右边的看守始终拎着毛笔,横眉竖眼,虎视眈眈。

  车内空旷寂静,两排座位背靠舱壁,稀稀拉拉地坐着若干乘客,清一色灰褐色囚服,手脚戴着镣铐,听见有人进门,纷纷掉头望来。

  囚犯有男有女,方飞的目光停在唯一的女子脸上,心脏突地一跳,忽然有些晕眩,两个字眼儿在他嗓子里滚动,身子麻木无觉,随着守卫移动,至于如何坐下,如何铐上四肢,他都一概不知。

  “天素……”方飞终于挤出声音,“你怎么来了?”

  天素没有回答,冷冷别过头去,方飞不死心,还想再问,忽听有人接道:“还用说吗?她来要你的小命!”

  声音懒懒散散,方飞差点儿跳了起来,他扭转僵硬的脖子,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吕品?”目光越过懒鬼,投向他身边的庞然大物,方飞的脸开始不受控制地扭曲,声音变得异常虚弱,“简真?你、你怎么来了?”

  大个儿耷拉脑袋,双手下垂,两眼朝着墙角,活是断了电的玩具娃娃。

  “别理他,”吕品笑嘻嘻说道,“他还在犯傻。”

  “出了什么事?”方飞忍不住低吼,“你们、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嘿,”懒鬼舔了舔嘴唇,“出了点儿小麻烦。”

  “小麻烦?”方飞恨不得捏住他的脖子,“什么样的麻烦?”

  “没什么,”吕品满不在乎地说,“我袭击了星官。”

  “星官?”方飞张了张嘴,“谁啊?”

  “巫史!”吕品随口回答,方飞瞪着他,好半晌才想到说话:“你疯了?”

  “纯属意外,”吕品的口气轻松俏皮,“这要从巫袅袅说起。”

  “跟她什么关系?”

        “我踹了她一脚,”吕品笑笑,“让她摔了个野狗抢屎。”

  “干吗踹她?”

  “她说危字组是狗屎,全部都该进天狱,”吕品打了个呵欠,“没想到她还说对了。”

  “这种话她说过一百遍,以前你怎么不踹他?”

  “以前有你和天素啊,你们都不在,我只好代劳。说到底,危字组我只是三号人物,老大老二不说话,我一般都保持安静。”

  “鬼话连篇,”方飞恨声问道,“后来呢?”

  “巫史一瞧女儿吃亏,冲上来骂我‘狗崽子’。啊哈,为了证明我不是狗,我就变身扑过去啰。”

  “白痴,”方飞痛心疾首,又看向简真,“他又犯了什么罪?”

  “我撞倒了巫史,警卫都来抓我,谁知道简真冲了出来,变成红猪,一口气顶翻了四个警卫……”吕品同情地看着大个儿,“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发什么疯?”简真掉过头来,恶狠狠盯着懒鬼,“你敢说我发疯?”

  “难道不是?”吕品撇了撇嘴。

  “我以为他们要杀了你,”大个儿把憋在心里的毒汁一股脑儿喷射出来,“这是我一辈子做得最傻的事,臭狐狸,祸害精,你活该让人杀死一百次、一千次……”他双手抱头,发出心碎的呜咽。

  “死一千次也不坏,”吕品笑容满面,“死掉以前,可以先活九百九十九次。”

  “我真傻!”简真继续自怨自艾,“六年,我要在天狱呆六年,出来会变成一个小老头子,没工作,没饭吃,没房子住,还没有女孩子喜欢……”

  车舱里爆发出震耳的哄笑,囚犯们一扫愁云惨雾,笑得乐不可支,里面但数吕品笑得最响亮、最夸张,倒是方飞满怀愧疚:如果他没有屈从于天宗我,天皓白就不会死,审判不会发生,吕品也不会袭击巫史,简真更不会卷入纷争,还有天素……方飞偷眼看去,女孩两眼朝天,保持让人心悸的冷漠。

  “闭嘴!”守卫一声断喝,笑声消失,吕品吐出舌头,冲方飞眨了眨眼,小度者没好气说道:“你高兴什么?你以为这是云游世界?”

  “对啊!”吕品开怀大笑,“天狱也是世界的一部分。”

  “装腔作势,”简真冲他怒吼,“你心里肯定怕得要死。”

  “我又不是你,”吕品翻起眼珠,“不瞒你说,我故意的。”

  “故意?什么故意。”

  “故意踹了巫袅袅,巫史最护犊子,我就知道他会帮女儿出头。”

  “白痴,”简真气得两眼发红,“你想坐牢想疯了?”

  “坐牢也没什么不好,”懒鬼相当乐观,“有吃有喝有睡,唯一的问题是不能通灵。”

    简真半信半疑,忽听一个声音冷冷传来:“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根本不知道天狱里有什么?”

  三个男孩掉头望去,出声的是一个中年壮汉,胡须浓密,目光瘆人,粗壮的小臂裸露在外,像是打磨光滑的熟铜,上面刻满细密的纹身,看上去像是飞鸟的翅膀,囚衣左右敞开,坚实的胸脯上纹了一个兽头,远看如狮如虎,嘴喙却像鹰隼。

  “你说天狱里有什么?”吕品反问。男子讥讽地看着他:“天狱里只有两样东西。”

  “什么?”简真忙问,男子笑了笑,一字字说道:“痛苦和死亡。”

  方飞但觉一股冷气从尾椎蹿起,小蛇一样爬过脖子、钻进脑子。车舱里的气氛变得凝重,忧愁和恐惧在虚空中交织,如同一张大网,把所有的囚犯都包裹在内。

  “你纹的是鸡还是鸭?”懒鬼笑眯眯打量壮汉。

  “这是狮鹫,”壮汉额头上青筋浮现,“你他妈眼睛瞎了?”

  “抱歉,你怎么知道天狱里有什么?”

  “我去过一次,”“狮鹫”闷声回答,“这是第二次。”

  “你犯什么罪?”

  “关你屁事。”狮鹫斜眼瞅向方飞,“你知道天狱的囚犯最喜欢谁吗?”方飞摇头,狮鹫眯起两只蛇眼:“叛道者。”

  “胡扯,”简真嚷嚷,“谁会喜欢这个?”

  “你喜欢吃肉吗?”狮鹫冲他眨眼。

  “喜欢。”大个儿居然咽了一口唾沫。

  “对囚犯来说,叛道者好比一块上好的伯牛肉,”狮鹫盯着方飞舔了舔嘴唇,“他们会用各式各样的法子来切割、烹饪,再高高兴兴地一口口吃掉。”

  他口气轻松,方飞却是头皮发炸,回头看向四周,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无论囚犯守卫,全都眼神阴郁。他浑身发冷,感受到所有的恶意——即便到了天狱,他也是道者的公敌。

  “你是说……”大个儿抖索索问道,“他们会吃人?”

  “打个比方,”狮鹫咧嘴一笑,“当然啰,天狱里被人吃掉也不稀罕。”    

    简真捂着脸大喘粗气,吕品好奇地打量狮鹫:“你在天狱被人欺负过吗?”壮汉的脸沉了一下,冷冷说道:“谁敢欺负我?那真是活腻烦了……”

  “是吗?”有人笑着说道:“上一次惹恼了血河帮,跪在地上吃土的是谁啊?”

  狮鹫怒血冲脸,回头瞪向一个瘦高男子,那人四十出头,面皮干巴巴紧贴颧骨,他瞥着狮鹫,深金色的眸子透着嘲讽。

  “蝎尾狼,”狮鹫冲着瘦子怒喝,“你说什么?”

  “我说错了吗?”蝎尾狼稳坐不动,“到了天狱,你就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放屁。”狮鹫冲向“蝎尾狼”,扯动手足镣铐,当啷声中,他摔倒在地,从头到脚通红发亮,“天狱禁锢符”从他的肌肤上涌现出来,明亮的符字宛如燃烧的火焰。狮鹫嘶声惨叫,痛苦地蜷缩成团。蝎尾狼见他吃瘪、裂开薄唇冷冷阴笑。

  方飞低头看看自己,想象肌肤下暗藏的符字,忽觉一阵说不出的恶寒。

  “九星之子,”蝎尾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吗?”

  “命运?”方飞诧然抬头,干瘦男子冲他诡笑:“你黄气压身,命犯太岁,玄相消沉,五行缺水,若无木德相济,必为精金所伤。”

  “什么意思?”方飞听得一头雾水。

  “你死定了,”蝎尾狼舔过薄唇,“天狱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老一套,”方飞没好气说道,“大家都这么说。”

  “我可不是大家,”蝎尾狼挺直腰板,“我是‘望气士’,透过你的元气,洞见你的未来。”

  “是吗?”方飞半信半疑,“你会算命?”

  “对!”蝎尾狼摊开右手,“你的命运就像手掌的纹路,在我看来一清二楚……”

  方飞望着那只枯瘦的手掌,心里忐忑不安,忽听狮鹫呵呵冷笑,转眼看去,壮汉符字褪去,艰难地爬回座位,方飞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真蠢,”狮鹫指着蝎尾狼,“你知道他犯的什么罪吗?”方飞茫然摇头。

  “诈骗罪,”狮鹫冷冷说道,“他以算命为由,骗了别人三百万。”方飞应声一愣,回头看去,蝎尾狼面不改色,仿佛狮鹫在说别人。

  “不愧是骗子,脸皮真厚,”狮鹫啧啧连声,“我说,蝎尾狼,你骗的钱去哪儿了?”

  “花光了!”蝎尾狼回答。

  “他们该判你死刑,”狮鹫恨恨说道,“送你去天狱太便宜了。”

  “得了吧,”蝎尾狼好脾气地说,“你抢劫一百次,也比不上我一句话赚得多。蛮力永远比不过智力。”

  “屁!”狮鹫咬牙发狠,“早晚我拧断你细脖子,让你知道什么叫蛮力。”

  “我诈骗没错,那是为了钱,”蝎尾狼狡黠地盯着方飞,“你有钱吗?”

  “没有。”

  “所以我骗你干吗?”

  方飞瞪着对方:“你没骗我?”

  “就算是个骗子,一辈子也要说两句真话。”

  “你真能预见未来?”方飞半信半疑,“我真的会死?”

  蝎尾狼微微点头,方飞不觉心神恍惚。吕品身子前倾,笑嘻嘻瞅着诈骗犯,“那你说说,他怎么死的?”蝎尾狼瞟他一眼:“我说过了。”

  “是吗?”吕品正想嘲讽两句,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葬身之地?”

  “对,”蝎尾狼狞笑,“葬身之地。”

  笑容从懒鬼脸上褪去,掉头看向方飞,眼里充满忧虑。方飞见他神气不对,忍不住问:“葬身之地什么意思?”

  “说起来挺复杂,”吕品挠了挠头,“到了天狱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要到天狱……”方飞话没说完,一个人急匆匆闯入车舱,抹着汗说:“赶上了,好险!”

    来的是一个男子,三十出头,面容白净,一身蓝色套装,拎着深棕色皮箱,因为赶路的关系,面孔发红,脑门见汗,他歪坐在车尾的软椅上,向众人投来和善的目光。

  “文彦青,你干吗去了?”守卫头目,一个两鬓斑白的男道者不满地看着新来的男子,“大家都在等你呢!”

  “路上遇见一个病人,”文彦青歉然说道,“我不能看着不管。”

  “文大夫还是老样子,”蝎尾狼望着男子一脸谄笑,“总是这么好心肠。”

  “你认识我?”便装男子惊讶地打量他,蝎尾狼赔笑说:“上次您给我治过伤,我断了四根肋骨……”

        “还有这事儿?”文彦青挠挠头,“你叫什么来着?”不待蝎尾狼回答,他又摆了摆手,“算了,反正我也不感兴趣。”

  蝎尾狼脸色发青,悻悻缩了回去。文彦青自顾自打开皮箱,取出通灵镜,高高兴兴地玩耍起来。

  吕品盯着镜子,活是见了鱼的馋猫:“为啥他能通灵?这可真不公平。”

  “闭嘴,”狮鹫冷哼一声,“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就是大夫吗?”吕品随口说道,“哪儿都有大夫。”

        “他是狱医,想在天狱里活命,全看他的心情。”

  “也没那么玄乎,我只是履行职责,”文彦青放下镜子,冲着懒鬼笑笑,“喏,你就是九星之子吧?”

  “我不是!”懒鬼指向方飞,“他才是。”

  “对,”文彦青一拍额头,“哈,我老是记不住人……”他笑眯眯地看着吕品,“那么你是谁?”

  “吕品,”懒鬼大方回答,“白虎吕品。”

  “你多大?”文彦青好奇地打量男孩。

  “十四!”

  “可怜,”狱医啧啧连声,“这么小就进天狱。”

  “你会关照我吧?”吕品打蛇随棍上,准备套套近乎。

  “没问题,”文彦青摸了摸下巴,“只要你活着走进狱医室。”

  “怎么说?”吕品不解地问。

  “我是医生,只管治病,”文彦青的脸上笑容消失,“至于狱医室外面的事,我一概不管不问。”

    吕品忍不住看向方飞,两人四目相遇,方飞叹了口气,轻声说:“吕品,你不该来的。”

  “得了吧,”吕品白他一眼,“我才不会放弃你。”方飞一愣:“你说什么?”

  “我是个不可救药的家伙,”吕品直视前方,小声说道,“可你从未放弃过我。”

  “你……”方飞的舌头僵住了,心底涌起一股热流,眼眶酸溜溜、湿乎乎,霎时间模糊了一片。

    “真肉麻,”简真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捏着脖子干嚎,“你俩恶心死了!”

    “住口!”守卫头儿掉过头,狠毒的目光让大个儿打了个突,“车要开了,都给我老实一点儿……”

  啪,舱门合拢,宛如皮肉生长,跟车身融合如一。跟着脚底一震,方飞的心也悬了起来。他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可是根据穿越“三劫门”的经历,冲霄车正以惊人的高速远离地面。加速度把他摁在座椅上面,让他呼吸困难、头晕目眩,方飞转眼望去,守卫们挨着文彦青坐了下来,紧紧攥住符笔,盯着车头略显紧张。

  方飞也忍不住朝车头看去,以前搭乘冲霄车,车头与车身隔离,看不清如何驾驶,可是这辆囚车一眼看个通透,车头无人驾驶,附近的舱壁浮现出繁密的符咒,忽隐忽现,五光十色,掀起潮水似的光波,顺着舱壁向后流淌。

  束缚消失了,失重的感觉汹涌扑来,每一个细胞都冉冉飘浮,方飞仿佛变成了一片羽毛,座椅的吸力绵绵传来,与澎湃的升力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

  “到哪儿了?”这念头刚刚闪过,方飞的眼前豁然敞亮,车舱变成了淡淡的虚影,如同拉开幕布的舞台,广漠的宇宙在他眼前无尽地展开。

  “好好看看四周,明白自己在哪儿,”守卫头目收起符笔,用轻蔑的目光扫视舱内的囚犯,“当你们明白自己的处境,就会断绝一切侥幸的念头,老老实实地呆在天狱,乖乖地接受惩罚。你们罪孽深重,你们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他长篇大论,意在警告,可是方飞充耳不闻,他被远处的景象迷住了,那是一颗美丽的星球,孤零零悬在太空,异彩纷呈,引人入胜——

  浅蓝色的大海环抱起伏的陆地,海里的岛屿大大小小、红绿斑斓,如同洒落在布丁上的糖果,缤纷悦目,光亮怡人。海水的颜色从北到南由浅入深,深沉处宛如女孩的眼眸,清浅的地方却像是雨后的晴空。西边的亡灵海笼罩一股耐人寻味的晦暗,东边的无情海却像是一块打磨光滑的玉石;极海的冰盖在太阳下雪白耀眼,南溟岛四面凸起,居中微微凹陷,纹理来回萦绕,看上去就像太古神明留下的一枚指纹。

  陆地的颜色更加繁复多变,纵横跌宕的山脉仿佛洪荒龙蛇的遗蜕,安然自得地盘踞在原野沟壑之上,紫微树葱葱茏茏,无处不在,好比紫色地毯,洋洋洒洒地绣满了各色花纹:金红黄绿,青蓝黑白,赏心悦目又夸张扭曲,仿佛国画渲染,又如抽象画派,其间的浮羽山清晰可见,如同一根手指僵硬地指向太空……

  第一次看见紫微的全貌,方飞激动难耐,恨不得伸出双手,把那颗瑰丽的圆球捧在掌心摩挲把玩。

  冲霄车不断远离紫微,星球越来越小,太阳照射下,通体笼罩一曾淡紫色的光晕,仿佛深海鱼龙吐出的水泡,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虚幻。方飞看了时许,渐渐迷惑起来,闹不清眼前的紫微是真是幻,也分不清自己身在现实世界还是无涯梦境。

  他揉了揉脸,赶走迷思,再看车头方向,宇宙幽深,几颗寒星稀稀落落,如同洒落在天鹅绒上的细小水钻。

  比起紫微星球,这样的景象太过乏味。方飞正要掉头,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东西。

  那东西藏在宇宙深处,就像隐藏在墨汁里的章鱼,随着飞车逼近,颜色也从深黑变成了浅淡的灰色,一点一点地从苍茫黑暗里冒出头来——

  那是一个不太规则的球体,远远看去,如同长满痤疮的人脸,须发茂盛,抿嘴闭眼,眉头紧紧蹙起,正在冥思苦想。可是“人脸”很快消失,巨大荒凉的星球从太空中涌现,如同一堵高墙挡住飞车的去路。

  星球上没有生命的迹象,也看不见江河湖海,只有连成一片的荒漠丘山,可怕的死寂笼罩星体,俨然紫微的反面,一生一死,遥遥相对。

  方飞恍然有悟,看向守卫胸前的徽标,没错,眼前的星球被刻画在徽标上面,只不过上面的“人脸”更加鲜活——这是天狱的标记,这颗星球就是天狱的所在地。

  飞车悄然变缓,数百点黑影离开天狱星,圆圆溜溜,又快又急,就像毛笔洒出的水珠,向着飞车高速飞来。

  “人吗?”方飞很快否定,因为“水珠”来得太快,瞬间接近车头。仔细看去,“水珠”无水,而是灰褐色的固态球体,直径超过一米,闪烁灰白冷光,停在前方一动不动,眼珠似的审视飞车。

  冲霄车停了下来,押送的守卫纷纷起身,念念有词,符笔上下挥舞,符字萦绕车身。圆球也在逼近,百米、十米、五米……望着圆球接近,方飞不觉紧张起来,猜想圆球是一种活物,拥有高超的智能和强大的力量,它们接近飞车也不是出于善意,因为守卫的样子如临大敌。

  啪,圆球突然展开,变得扁平宽大,宛如数只巨兽,牢牢抓住飞车,灰褐色的物质肆意流淌,覆盖了每一寸车身。太空消失了,星辰没了影子,神秘的物质嗡嗡作响,车舱不胜负荷,发出吱嘎嘎的哀鸣。

  众人正觉惊恐,灰色忽又褪去,太空和星辰成块成片地展现出来,圆球离开了车身,静悄悄地在四周飘浮。

  守卫如释重负,纷纷落座,两眼盯着圆球,紧张挥之不去。

  车头符字流转,冲霄车继续前进,圆球跟在一旁寸步不离。

  方飞望着圆球不胜困惑,这些球体从何而来,又受何人支使?思忖间,粗糙的地表闯入眼帘,星球上的山脉海拔较低,形势不算险峻,棱角颇为圆滑,没有环形的火山,也无陨石撞击的坑洞,沟壑迂回曲折,并非深不可测,原野貌似平坦,可是仔细看来,散落了许多低浅的洼地。

  飞车展开翅膀向下俯冲,方飞惊讶地发现,星球居然拥有大气,冲霄车点燃了浓密的空气,金色的翅膀摩擦气流,洒下一溜溜明亮的火雨。

  地面的景物不断放大,到了千米高空,飞车刹住势头,盘旋着落到地上。舱门徐徐洞开,守卫头目下车巡察一周,回头嚷嚷:“行了。”

  守卫聚在一起,经过车舱,边走边写符咒,随着符光闪动,囚犯的符锁也跟座椅分离。

  “下去!”守卫笔指犯人,车舱里的气氛骤然紧张,唯有文彦青拎起皮箱,一身轻松,笑嘻嘻挥手说:“别害怕,我保证,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他的话扫除了犯人的疑虑,作为二进宫的老鸟,狮鹫当先下车;天素跟随在后,经过方飞身前,掉头瞟他一眼,流露的杀气让他双腿发冷。

  囚犯鱼贯下车,守卫跟在后面,笔尖不曾离开犯人的要害。方飞倒数第二个下车,夹在吕品和简真之间,大个儿落在最后,他满腹冤屈,两眼哭得又红又肿,就连呼吸也透着沮丧,断断续续,呼呼嗤嗤,听起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地面出乎意料的柔软,不像沉实的泥土,倒像动物的血肉。这感觉似曾相识,方飞搜肠刮肚,忽然心念一闪,失声叫道:“息壤!这是息壤!”声音又尖又高,寂静中格外刺耳,众人纷纷回头,活是盯着一个白痴。  

  “嗐!方飞,”吕品在前面小声说,“你不知道天狱星的来历吗?”

  “你知道?”方飞反问。

  “这可是常识,”简真在后面闷声说道,“你没学过《紫微史》吗?”

  “学过,”方飞没好气说道,“书上没说这事儿。”

  吕品“噢”了一声,说道:“这段历史是普通,不会出现在课本上,学宫里学的都是高级货。”

  “对!”简真接嘴,“这件事我在幼儿园就知道了。”

  “什么?”吕品惊诧地望着他,“你还上过幼儿园?”

  “你什么眼神?”简真满心别扭,“我就不能上幼儿园?”

  “没什么?”懒鬼叹一口气,“我想象不出你小时候的样子。”

  “胡扯!”大个儿七窍生烟,“你生下来就是一只臭狐狸。”

  “吵什么?”守卫笔尖一抖,一束电光正中简真腰眼,电得大个儿死去活来。方飞想要相助,守卫冲他摇晃毛笔,吓得小度者驻足不前。

  “跟紧点儿,”守卫厉声下令,“不要拖拖拉拉。”

  方飞见简真并无大碍,略微放下心来,回头四顾,不见流水草木,也无飞禽走兽,灰褐色的息壤起起伏伏,一直延伸到天地尽头。紫微星从地平线上崭露头角,活是镶嵌宝石的花边,太阳有些遥远,苍苍黄黄的就像是黑纸上的画儿。

  囚犯的队伍拉成一条长蛇,在荒原上蹒跚爬行,强烈的孤独扑面而来,方飞感觉这样行走下去,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发疯。

  “我们到底去哪儿?”他小声问道。

  “天狱!”吕品回答。方飞不由纳闷:“这儿不就是天狱吗?”

  “噢!”懒鬼看了看四周,“我也说不清。”

  “离天狱远着呢!”蝎尾狼就在吕品前面,头也不回地说道。

  “干吗不直接在天狱降落?”吕品问道。

  “为了提防犯人,”蝎尾狼咯咯尖笑,“有些家伙要在天狱里呆一辈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

  方飞回头望去,冲霄车光芒流转,正在冉冉飞升。那些圆球流连不去,跟着车身上升一程,冲霄车加速摆脱圆球,冲破大气,变成一个明亮的光点。

  “快走!”守卫呵叱声中,痛麻钻进方飞的脊背,他蜷成一团,浑身电光乱蹿,忽听呼啸声从头顶越过,抬头一瞧,圆球如同成群的飞鸟,高速划过天穹,消失在前方的丘陵后面。

  “那是什么鬼东西?”方飞喃喃问道。  

  “盘古之虱,”蝎尾狼顿了顿,“盘古头上的虱子。”

  “盘古?”方飞更加糊涂。

  “对呀,”吕品回头一笑,“天狱星就是盘古,我们现在就站在土巨灵的脑袋上。”

    “笨蛋,”简真闷声闷气地挖苦,“你还不知道吧?息壤就是盘古的血肉,所以才会没完没了的生长。”

    “慢着,”方飞叫道,“盘古怎么会在天上?”

    “你知道有史以来紫微最重要的事件是什么吗?”吕品问。

    “道者和巨灵之间的战争?”

    “对!支离邪带领道者征服了六大巨灵,取得了对紫微的统治权。风巨灵和水巨灵逃入大海,木巨灵和金巨灵化身山峦,火巨灵被困在地心,剩下的土巨灵盘古,嘿,就被流放到这儿。”

  “流放?”方飞环顾四周,为支离邪的大手笔感到震惊,他低头看着脚下,“这儿的息壤怎么没有生长?”

  “盘古陷入了永寂,”吕品啧啧说道,“支离邪干的好事儿。”

  “怎么把祂弄到这儿来的?”方飞越发好奇。  

  “这是一个谜,”吕品竖起一根手指,“传说支离邪把祂引到太空,利用寒冷降低了息壤的活力,从而制服了盘古。可我觉得这都是胡扯,真相肯定没这么简单。”

  “这里一点儿也不冷。”方飞双手抱胸,感受四周的温度,这儿寂静无风,不冷不热,如果真是低温让盘古休眠,现在一定处于绝对零度。      

  进一步感知,此间空气密度跟紫微相仿,引力也是旗鼓相当,方飞没有任何失重的感觉。这是很荒谬的一件事,根据物理常识,没有足够的引力,星球无法保留大气,天狱星比月球更小,却有堪比紫微的引力和空气。

  方飞百思不解,只好彻底认输,这儿不是红尘,物理法则无效,既然有可以自行生长的土壤,那么拥有空气的小行星也不足为奇。

  放弃了思考,也就少了烦恼。方飞跟着队伍蹒跚行走,缓慢接近“盘古之虱”陨落的山丘。

  寂静中传来沙沙声,伴随一股淡淡的腥味儿。方飞心头一紧,举目眺望,荒原坦荡荡一无所有,可是队伍停了下来,守卫头目站立不动,一个劲儿地东张西望。

  “出了什么事?”简真扭头一看,殿后的守卫攥紧毛笔,两眼死死盯着地面,他越发好奇,忍不住问:“你看什么?”

  “闭嘴!”守卫一声低吼,简真匆忙抿起嘴巴。

  沙沙声忽又消失,陷入诡异的寂静,守卫头目沉默片刻,嘎声说道:“走吧!”

  他迈开大步,刚要向前,豁啦一声,前方息壤里蹿出来一个东西,状如蛟龙巨蟒,浑身灰白发青,通身没有五官,鼓鼓囊囊,环节相连,如同一条放大千倍的蚯蚓。

  队伍里响起惊叫,不待众人反应,怪物冲出地表、居高临下,圆乎乎、长溜溜,头部活是攻城的撞木,凶狠地冲向守卫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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